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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传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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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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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买袜子的女孩

中秋之月,秋思怡然,我走在稻茬嫣嫣的田边,木槿花的身影是断陈年旧事,只留了满枝的颓唐。野鸭成群,扑哧扑哧酌山珍野味,朝阳向背,我俯首朝着牧野嘘了几声《霓裳羽衣曲》,微弱的声音惊醒了佯装秋眠的灰鹅,它扯开聒噪的嗓音,躁动了我瞬间平和的心。这一望无垠的原野,恰似多年前,那一位为我买袜子的女孩。朴素、恬静、安怡。

时光逆流,思绪葳蕤,十多年前的那个冬,一个同班同学,叫粉香,她和我课后闲散在州一中清香园,我埋头读《意林》,那绿萌绿萌的杂志,她在旁边安静地复习。冬已袭来,阳光微弱地打在大地表面,无力地烘烤着寒冻的泥土。我仍然穿了双越南凉鞋,穿着它,晨起跑步归来,也不曾换下。大概,青少年是一曲嬉皮,我是一个特立的燥热分子,在贫瘠的出生里不畏严寒。粉香的一席长发,一根素雅的橡皮筋松哒哒捆绑着,她时不时用悠久的斜视眼瞟我一眼,用柔软的声音跟我长一句短一句拉着话。

“秀秀,天冷了,我给你买双袜子。”

“粉香,我不冷的,真不冷,而且,我有袜子,不喜欢穿。”

不知在她的年华里,是否需要鼓起勇气来关心一个同班同学,也不知活跃奔腾的我她为何怜惜起来,她的关心,我诧异、震惊、忧心。

我看完了《意林》,想继续看《读者》,她执拗要带我去买袜子,我崛强地反对。那一日,在清香园看书的时光,长久得我心慌。我自知家庭贫困,可我不喜欢馈赠,不喜欢同情和怜悯,但我可能误会粉香了。她的家境大体与我家相当,我那时是班长,大体熟悉同学们的家庭情况。也许,她给我的的确是一份温暖的关怀。我们班,五六十个同学,粉香,是我见过最为温柔的那类女孩子,音若寒蝉,声如莺啼。我执拗不过,便答应接受她的袜子。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接受父母之外的人赠送我“两不愁、三保障”的实物。

多日后,我依然把她赠我的袜子藏在宿舍。依然喜欢穿凉鞋晨跑六圈,挥汗、热气腾腾。

我们又一次在周末之晨,简单早餐,然后带着书去到清香园,她复习课本,我依旧埋头看课外书。虫鸣依稀,飞鸟成群,一团团荷叶在冬寒里匍匐水面,颤颤巍巍。我心忧粉香突兀地问我为啥不穿她买的袜子,可她没有,视我的凉鞋裹光脚而不见。那些年,我也是一个不喜欢直视别人的女孩,我借着翻阅《左耳》的当儿,我看到她捧着课本的纤纤手指指甲纤长,而我,必是周日定时修剪指甲,那一瞬间,我萌生出想帮她修剪指甲的想法。可我,也很腼腆。需要鼓足勇气。书本上的梧桐落叶萧萧,我身旁的粉香安安静静。我的心,开始游离,在文字和现实中。

“粉香。”

“嗯。”

“粉香——”

我憋着胆怯唤了她两声。她用悠久的斜视眼看了我,又把眼光焦点移到课本上。

“我——”

“秀秀,怎么啦?”

我没有回答她,憋着不安,继续看课外书,那是一本年轻的故事,我读不出老腊和发黄。而身旁的粉香,似乎发觉我的不安。她把书本合上,准备起身。

“粉香,我帮你剪指甲。”

她看着我涨红的脸,也涨红了自己。

“粉香,军训时,教官说了,每周修剪一次指甲,你看我的,已经剪了,要不,我帮你剪?”

我勿愣愣把她的手抽过来,冒冒失失地给她修剪指甲。我的指甲是柔软型的,可她的很长很坚硬,我换着方向好不容易给她修剪完十根手指的指甲,流了满头大汗。那是我第一次帮别人修剪指甲,也是我第一次冒昧地关心照顾别人,以至于,我的心扑通扑通加速跳个不停,局促不安、紧张不已。

高考之后,前途分割,我再也没有见过粉香,常在和其他同学闲聊里问起她,却不得她的音讯。也曾路过她的家乡,只有星点儿回忆闪烁,便开着车扬尘而归。

粉香成了我高中时代的一个温柔、恬静、素雅的回忆。

收笔了,眼泪不由簌簌而落,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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