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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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是个芒种日。你说
妈，芒种就是我
十九年前的芒种日，你那么迫不及待
——抢在夏至之前抵达人间
贴近人间的时候，你哭得并不大声
是怕打扰燃烧的夏花，抒情新生
是怕尘世的低处，太多的荒芜
是怕时光的秘密，抽出我比一棵草
更易老去的青春。但，儿子
我咬住生命的彷徨，含着泪光
在你小小的指尖游弋
越是仔细，越是持久
越是成为你的囚徒
02
一个须臾，你笑出了声
月色拂过你眉眼，清香的梦
是半夏的荷
你住进我的目光，展示着
初到人间的羞涩与好奇
比月光新鲜，比梦境真实
比我以前所有的爱意饱满
儿子，群山安静
天空辽阔，风从蜻蜓的翅膀滑落
那一刻，人间是牧场
而我，是牧场里最忠于你的
那只羔羊
03
有你的地方
一定不是空荡的，不是寒冷的
此刻，我端详着酣睡中的你
双手上扬的婴儿睡
和裸露在外的小肚皮相互应和
偶尔吮吸的唇，始于梦乡
钢琴的清脆与轻盈在人间游弋
——它知道，我和你正在成为彼此
“我不知疲倦地哼唱《小夜曲》，从没有的勇敢
变成夜晚无数的星星，以闪烁以微光让你安眠”
04
我相信，那些山谷
花香，流于尘世的光
都是你笑声的源头
我不止一次分享
你来到人间后的快乐和忧伤
我企图掩起生活的暗和坚硬
让你的娇嫩随着柔风细雨
四面八方清扬
“但没有谁能幸免在生的路上彷徨！儿子，
你迈出的那一小步，便是这个旅程的开始”
05
我知道每一天，你都在风中
小心翼翼地观察世界
尤其是春天的雷声
“用心聆听，儿子
那雷声，有许多虚张声势
不做浮于尘世的尘埃，再小
也要有自己勇敢的根和独特的灵魂”
我们讨论一个音符的时候
有一只白鹭，带着自己的轻
放牧我们的眼神
06
天上有许多云，这一天
我都站在一个小角落
等你从学校走出来
看你一个人，穿过两个横道
回到我们的小窝
“妈，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但你终究会飞走
你飞过的山河会比我所见过的更美
更开阔，更加富有奇幻的色彩
在我余生的极少期望中
占据不可动摇的位置
07
我喜爱玩耍中的你
用园子边的青草和沙子
给我炒菜
然后，手中捧着一只毛毛虫
问我，“妈，它是一只蝴蝶的前生吗？”
你数数的本领总是输给和你同年的小姑
多年后，你却跟我说
你爱数学，你要学理科
在人世狭小的罅隙
儿子，你是那道最神奇的光
让我在黑暗里沐浴希望
08
选择一滴眼泪，给
自己努力后的结局
尝试接受失败，就像接受
火红的朝阳，就像接受
冰清的月色
“儿子，我时常对你的苦恼不知所措，
我不想用苍白的语言去打扰你。”
当你失眠地出现在卧室门口
又悄无声息地退回自己的世界
我忍住奔涌的泪水
选择相信，你手中的利剑
终会披荆斩棘，划破黑夜
09
夏日蔓延。喇叭花和红蜻蜓
都搁浅。儿子
努力的汗水和引爆的青春
在时光里坚硬，而你
仍一脸天真，拂过自己
下巴上冒出的小胡子
“这世界，唯有勇敢，唯有高过目光的月色
唯有无法预知的琐碎，唯有北方的白雪和南方的梅雨
一次次在午夜的孤独中，陪伴有梦想的人”
我。沉默。
但连风都知道，我会陪你
在黑色的世界彼此微笑，相互依靠
10
人生若明若暗。这是你和我都要经历的
我们坐在饮马河边，看这条并不宽阔的河流
犹如两棵沉默的苇草。岸上还有我的二亩三分地
儿子，你的根植于这片土地
植于这个临着饮马河的小村子
高处的风吹乱心绪时，要握住身体里的泥土
让她的恬静成为治愈的药。说到我们共有的归宿
儿子，竖起你擅于聆听的耳朵
仔细辨别尘世的善与恶，高尚与卑劣
即使风雨加身，仍取春阳十分——养心
2019/7/8 11:5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