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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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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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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莽草

水莽草

(山东 张道友)

水莽草又叫断肠草,其根茎含有剧毒,食之无药可救。在我们老家,它被称作“大王门”,意喻为食之无药可医、必死无疑。

在老家村北一片洼地水塘里,就生长着这种水莽草。只记得小时候,大人们常常威吓小孩子,不准靠近那个水塘。

我幼年时,常常在祖母家住。那是一栋很深的院落,大门朝西,进得大门,深深的庭院要走大约20余米的样子,正对着大门的是两间东屋,朝左拐,便是堂屋,也就是所谓的正房。正房的房基看上去要比院子的平地高出许多。院子里栽着一颗樶樶树,一到夏天,上面便结满了一颗颗三角形的花苞,花苞里面裹含着粒粒圆珠,有豆粒般大小。等到秋天丰收季节,圆珠成熟后,晒干成黑色,油亮亮的,用线串起来,可以作佛珠。

祖母家堂屋大约有三间的样子,西间作为卧室,中间是客厅。最为神秘的是东间房,用破烂的高粱棵夹了一道篱笆,用来作为东房与客厅的隔离。小时候,我常常偷偷溜进东间房,因为那里藏有糖果之类的好吃的东西。我溜进去,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东间房内有很多古书,线装的那种,一本本散发着古老的香气,我喜欢书的气息。祖母常常撕下一页,用粗糙的双手搓成细条,用来作油灯芯。

除了这些,东间房靠近房顶的一副佛像深深吸引了我,画面花花绿绿,人物神态各异,腾云驾雾、亦真亦幻。我有时对着佛像发呆,在思考上面的神仙在讲说什么,冷不丁会被祖母噘着嘴呵斥出去。整个童年,我感觉东间房弥漫着挥不去、散不尽的些许神秘。

到了上学的年龄,有次进入东间房,偶尔从柜子上拿起一本书,上面已是厚厚的一层灰尘。我轻轻用中指弹掉尘土,书名好像是什么《一发治疾》,这是一本古装医书,我偶尔翻开一页,看到:“水莽,毒草也。蔓生似葛,花紫类扁豆,误食之立死,即为水莽鬼。俗传此鬼不得轮回,必再有毒死者始代之。”

因为我小时候从骨子里喜欢看书,所以很轻易地就牢牢记忆下了书上的这些话。

于是,我知道,水莽草是毒草。

与众多的乡邻婆婆一样,我的祖母是个小脚老太。唯一不同的是,祖母的心里藏有许许多多的故事和传说。在她温暖的怀抱里,我度过了贫瘠而又温馨的童年。

我是听着祖母的神秘讲述产生记忆的。祖母总有讲不完的神秘故事,里面有慈祥的老人,也有不孝顺的儿女;有善良的猎人,也有凶猛的妖精。祖母就像奥妙的星空,把我笼罩在无穷的夜幕之下;也像一望无穷、浩瀚的大海,把一波一波神奇的浪花采撷给我。

夏季祖母轻轻摇动蒲扇,在我的脚、腿、胳膊周围不停的扇动,那些蚊子从来没有咬到过我。感受着蟋蟀的鸣叫,望着星空,我会向祖母提出各种问题,那时,我甚至认为,天上的星星也是孩子,眨着眼睛,慢慢移动。这时,祖母会给我讲各种鬼怪传说,我紧紧搂住祖母,生怕故事中的强盗鬼魔会出现在院子里……

有关水莽草的故事就是祖母给我讲述过的:很久很久以前我们邻村有户人家,婆婆十分凶狠、为老不尊,对媳妇百般刁难。媳妇也是寸步不让、恶语相加、针锋相对。时间久了,婆婆竟然起了杀人之心,暗地里取来水塘里的水莽草,煮下热水,侍机让儿媳服下。

七七四十九天过后那天,媳妇腹疼难忍,满地翻滚。婆婆忽然也是跌倒在地,七窍流血。原来,媳妇也在暗地取过水莽草,在同日给婆婆饮下了水莽草,婆媳二人双双离世。自此,乡野十里婆媳和顺,再无发生相欺互压之陋习。

“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如雪降”。恍惚间,已是天时人事日相催、百花尝,故人容颜不再、身躯不在,只感觉苦乐年华生活好短!

人之一生,遇事颇多,需要我们去亲自丈量许许多多路程,有时会遇山岭、跨江河,遇好人、碰邪恶。可是,站立历史长河之端,过往一切却是多么渺小、那么微屑……

很多年没有回到故土了,不知道那片水塘还在不在,里面还有没有所谓的水莽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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