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

老爷，赵大虎又在府门外求见小姐。丫鬟枝儿飘飘下拜，向老爷夫人禀道。

岂有此理！赶出府去！员外徐贵怒气冲冲，朝丫鬟吩咐。

大虎虽生相憨实、悟性愚钝，但心地良善、勤劳淳朴。徐府千金杏儿，面若桃花、身段婀娜。自元宵节观灯那日，大虎与徐员外之女杏儿偶遇街头，二人眉目传情，心意相随。初出闺门的杏儿，被体态憨厚的大虎深深吸引，粉面低头思忖间，抛下柳腰一香帕，大虎痴痴遥望时，佳人移步已远离。丫鬟枝儿抿嘴一笑，杏眼使劲一剜大虎，移动莲步飘然而去。

大虎家境贫寒，打柴为生，但已长成须眉之身躯，每日手捧香帕，傻痴相望。真是个，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父母眼见大虎日趋憔悴、无力耕作，细问究竟。大虎倾盘端出：我要娶徐府小姐杏儿。

我等家境，痴心妄想！虎父扬天长叹。

今生非杏儿不娶！大虎眼睛一红，泪珠如断线珠儿，滚滚不息。

……

徐府内，杏儿自与大虎幸会之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懒对镜，少梳妆，省却几多桂花油，整日呆端端闷坐秀楼、郁郁寡欢。

夫人唤的丫鬟枝儿近得身前，细问端详，枝儿不敢隐瞒，怯怯说出。徐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摇头落泪。

……

今日，大虎不知是几回徘徊于徐府门前墙外，丫鬟枝儿再也不敢隔墙抛物，以解两人相思之情。

眼见女儿杏儿容颜憔悴、身形渐瘦，员外徐贵不由捋须摇头长叹。

万般无奈，大虎央得父母同意，托得媒婆画眉嘴翠花，前往门不当户不对的徐府提亲。

徐员外吩咐仆人，将媒婆翠花引至厅堂。

恭喜老爷夫人、贺喜老爷夫人。媒婆翠花一进厅堂，边道万福、边察言观色。

媒婆翠花，你且回得府去，告知赵家父母，只许应我一件事即可。

老爷所讲何事？

若娶我女，献上一根南山木，外加一头小猪娃，三日之内完结，不然再无可能！

送客！

迟疑中，媒婆翠花回到赵家，原话实说，赵父赵母泪眼婆娑。

赵大虎钢牙紧咬，拳头紧握。

南山木，生于南山，材质细如发丝，纹理如“鸡翅”，条丝交错、暗香浓郁。木质有白质黑章，色分黄紫，斜锯木纹呈细花云状，酷似相思膀，纵切细观，木纹纤细浮动，变化无穷，又称相思木。因生产环境独特，纹理独具特色，可谓世间罕见。此木就生长在南山，距离赵家不足三十里。只是这相思木生性独特，非悬崖峭壁不生，非高空万里不长。若得此木，需攀岩高空，抠石攫取。无非凡能力，实难获得。

小猪娃，生于北山，非常见猪娃，又称杜洛克，全身白色，头狭长，背腰短，体质结实，皮薄肉丰，内质鲜嫩，若食其肉、饮其汤，可疗喘息、痨伤等诸多疑难病机，更可延年益寿，因貌似猪崽，又称小猪娃。这类猪娃，富有灵性，且群星不散不出，日月有光不现，平时难见，捉到者无几。

上述二物，非凡人能所得。

献上一根南山木，外加一头小猪娃，三日之内完结！员外徐贵言语看似平淡无奇，却充满雷霆之力。大虎耳边嗡嗡作响。

是夜，思忖良久，大虎织绳索丈余，盘在腰身，磨砍刀，更鞋袜，紧腰身。丑时已到，泪别椿萱，大虎直奔南山。

来至山下，不到寅时，借助天色，大虎顺崎岖山道，吃力爬至山顶，找到一古槐老树，将绳索一头拴住老树底根，一头栓住自己腰身，往山下望，影影绰绰、头晕目眩，大虎心中杏儿影子一闪，果断手拽绳索，缓缓从山顶下滑。悬崖峭壁，荆棘丛生，滑至半山腰，大虎不顾双手血迹，艰难摸到一根枝，仔细辨认，大喜，稳住腰身，紧贴崖壁，挥动砍刀，折断根木，绑缚腰间，吸气攀岩而上，爬至山顶，已是双手血肉模糊、指甲脱落，衣衫褴褛。

回得家来，赵母一把抱住娇儿，手捶其背，一阵痛哭。

二日夜，带牢笼，缚铁钩，携诱饵，扎口袋。丑时到，大虎直奔北山。

来至密林，已是卯时，下的诱饵，支起牢笼，不顾乱石尖梗，卧在枝杈草丛，双手合掌，默默祈祷。约莫半个时辰光景，只听一阵悉嗦，一猪娃经不住香饵诱惑，缓缓进入笼中觅食，只听咔嚓一声，笼门落锁，大虎跨步上前，掏出猪娃，拽出腰间口袋，放入袋中。那猪娃吱哇哼叫不止，上下摆动窜行，大虎牢牢抓紧口袋，抱在怀中。

此已辰时，天色大亮，大虎走出密林，猪娃哀声阵阵更甚，似婴儿悲涕，恰母子离分，一声胜过一声，大虎直觉得五腹六脏似在搅动，不觉停下脚步，缓缓打开口袋，看那猪娃，露出脑袋，两眼竟冒出滴滴泪花，不停呜呜哀鸣……大虎手抖心颤，不觉动了怜悯之心，仰天长叹：命该我此！遂放弃口袋，看那猪娃踉跄直入密林。

三日里，小姐杏儿眼肿如桃，花容失色；三日内，大限已到，二件大事，大虎仅成其一。无奈之下，媒婆翠花带领不死心大虎赶至徐府。

大虎来在客厅，解开红绸布，奉上南山木。徐贵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小猪娃呢？徐贵向大虎发问。

猪娃未曾带回。

为何未曾带回？徐贵欠欠身躯，眼睛直盯大虎。

见那猪娃悲苍可怜，捉而放归密林丛中。

你失却诺言，无有信用，且回去吧！徐贵拉下脸色说道。

没有人注意到员外徐贵嘴巴猛一抖动。

大虎回得家中，一家陷入悲愤之围。父母上前相劝，唯恐大虎产生不测。

三日后，枝头喜鹊喳喳，三五人马直奔赵家。

一进家门，领头人口呼：赵先生、赵夫人快迎喜帖！徐赵两家大喜！我家员外将小姐许配赵家公子大虎，三日后迎娶！花轿、骏马均有我徐府出清，现有纹银百两，敬请赵家备置婚事！

大虎双手接帖，喜从天降，悲情交加。

又三日，一顶花桥抬至徐府。吹吹打打中，枝儿搀扶小姐杏儿头顶大红，飘入轿中。大虎肩批红绫，胸带红花，意气风发，满面笑容。

咚咚咚！三声炮响，花轿起动。

大虎猛听身后传来员外徐贵呼声：

南山木事小，可得；小猪娃情大，不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