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占秀予白山故人。久未联系,唯知其远嫁山东胶州。而今境况不得而知。逢占秀玲珑窈窕,面如三月桃花,一双秀目清可鉴人,不敢久视。美丽如逢占秀者多矣,然而豪侠如逢占秀者鲜矣焉。逢占秀,余今生之密友,不能忘,不敢忘,忘不得也。今夜与朋友在青浦小酌,忽然就想到了逢占秀。“逢君恰是江南春,占尽韶光第一人。秀色堪比花带雨,盈盈如梦直到今天”——仿佛信天游,随着醇厚的美酒从黄土高原般的心底迎着岁月的飓风奔流而出。
尚记得曾有谣传占秀客死异乡。余初闻心惊,涕泪四流。口占以纪之:一生患难同此身,山川烈酒铸情真。域外忽传冥路远,诗书万卷瘞香坟。不见逢君亦三十年矣。至爱亲朋,极少梦中见,逢君余亦未尝梦中见之者也。
空气湿冷,彤云密布,天有雪意。昨夜梦中忽然涉及一个问题:宏观与微观。从微观世界看——我们每日撒尿也是作孽,为什么哪?因为撒尿也能溺死一些微生物,微生物们要死掉的,死掉的微生物们要起诉那些横冲直闯,肆无忌惮的尿液——未来,微生物法院将诞生。新诞生的微生物法院将出台针对人类尿液一类的重大犯罪的惩治法律,并组织装备军队,以期抵抗人类尿液的屠杀。微生物世界所使用的武器我们无法见识,但是我一直在怀疑,人类的前列腺炎(癌)是不是微生物世界所使用的武器造成的;果真如此,我们还真的不能小觑微观世界。宏观世界比较微观世界,不过是谁与谁比较的问题。地球与宇宙比较,地球不过是一微生物;人类与地球比较,人类不过是微生物而已;所谓大与小,比较对象之间的差异而已。天空下陨石雨,对人类是灾难,对宇宙不过是巨人身上飘落的几片皮屑而已。谁是谁的微观世界,谁又是谁的宏观世界。微观世界与宏观世界于我们有何区别,你说呢?
这个问题,当时坐在礁石上的逢君没有回答。她用清澈的小鹿一样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我。黄昏的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那是答案还是哂笑?我想我现在写下的文字,一定是逢君役使,不得不为之。逢君的意识微生物一样侵入了我的大脑,并影响乃至控制了它。爱情是否永远需要物质交换?曾经的爱情是否会在生命里留下树瘤一样的疤痕?此地不敢闭上眼睛,闭上眼睛逢君便会用她小鹿一样湿漉漉的大眼睛深情地凝视我,我会在她的目光里雪花一样融化掉的。
北宋高克明有《溪山雪意图卷》,明人沈周有《乾坤雪意图》。张岱还写过《湖心亭看雪》。雪在历代诗人画家的眼里是集美之大成者。苏轼写杨花就把它比拟成雪:“去年相送,余杭门外,飞雪似杨花。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 对酒卷帘邀明月,风露透窗纱。恰似姮娥怜双燕,分明照、画梁斜。”
上海下雪了,不是那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壮观的大雪。江南的雪,俗称“雪子”。什么是“雪子”,北方的读者朋友一定会感觉莫名其妙。因为江南的雪,不是成片状的雪花,而大多数是呈现一种颗粒状。今天,上海下的雪不是雪子,而是一小朵、一小朵的雪花。这是江南独特的“迎接春天”的花朵。因为雪花开了,傲雪的梅花就开了,圣洁的白玉兰花也就开了……
昨夜风狂雨骤,今朝阶上落花。
粒粒嫩黄可怜,熙熙妙香袭人。
雨天,我会想到古人,想到古人写作的美妙的诗词。春雨乍来,杜甫是这样写的:“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清明雨时候,杜牧这样写道:“清明时节雨纷纷”;夏日雨来,李清照这样说:“昨夜风疏雨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南宋的李清照女士,宿酒醒来,问丫鬟外面怎么样了。这样的一个生活小景,在诗人的笔下,都写成了传颂千载的诗词。更何况那些宏大的历史事件,壮丽雄浑的山河呢。我们从李白、苏轼的诗词中便不难领略祖国山河的雄奇壮阔。诗人以诗词这样的形式记录着抒发着对世界的态度和感情。
早晨从南京西路地铁站出来便看到塑料桶里装着各种颜色雨伞的卖伞者。天光不明,阴翳;没有雨水落下来,只是天阴得很,仿佛一兜水随时就会洒落下来。路上行人脚步多匆匆。夜雨洗过的马路湿漉漉的,显得愈发黑亮,有些地方还反射着依稀的天光。现在,不是“红瘦”,落了一地金黄色的桂花,被环卫工人扫到马路的边上,攒成一小堆。上海的马路上没有需要“护花的泥”,可怜这些美丽芬芳的生命,在秋雨里偎成了一团。思想至此,心神凄然,逢君又一下跃上心头。有着小鹿一样湿漉漉的大眼睛的逢君此地是否安好?
古人的雨,下得雍容诗意,而今人遇到的雨则是匆忙仓促。古今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阅读古人与雨的关系,不谙习古人对雨的感情,则无法发现好雨知时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夏雨”、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的“秋雨”、楚水结冰薄,楚云为雨微的“冬雨”。雨是有思想富感情的,绝非现代人所谓的H2O这样简单。
你是诗人,雨就被你赋予了诗性;你是画家,雨就有了画意。你是什么样的人,雨就是什么样的雨。雨水是有灵魂的。她们是精灵,是上苍给予这个世界最美丽的动人的生命,切莫小觑、怠慢了这一颗颗雨滴,因为她们也是有性格脾气的呀。你看那滴敲到我鼻头上的水滴,怕就是逢君吧,她顽皮地戏弄着我,在这春天,化身这样一颗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