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桥下了车,我让司机自己回去。于是,一个人就走啊走啊——胸口堵得慌;晚上我坐在电脑前,和棋友走啊走啊把棋都走错了——胸口堵得发慌;不下棋了,看看新闻吧——没有什么可看的——胸口堵得发慌;躺倒躺椅上哼起无人晓得的小曲儿——堵在胸口的东西就和着小曲儿从眼睛里流了出来,流得“江州司马青衫湿”。
爱一个人难。忘掉一个人亦难。感情就像是身上的肌肤——弄掉就会留下丑陋的疤痕。也许,分离才会有机会仔细欣赏。为了看到曾经的伴侣更多的美丽——我选择分离。我愿意保留这份美丽,把她存于心底,让她慢慢地如檀香一样在我的生命里燃烧。
绍新携妻子来沪。四日下午余之上海火车站接自兰州来的绍新一家。游外滩——遗憾的是外滩正在整修不开放、复访邮政博物馆,欲之楼顶花园,被告知:每周——二、四、六、日开放,呜呼——幸有外白渡桥尚可一观尔。
五日早晨之杭州湾观潮。远望潮头如线,滩涂上有赶海的渔人,无数白鹭追逐着潮头,似飞舞起伏的白蝶,又似飘落泥涂上的瓣瓣梨花。下午陪绍新一家之杭州,晚游西湖。明月金风,一湖青黛。平湖秋月阶前稍息,看细浪拍岸,听软语莺声,不觉神思飞越,忘乎所以焉。沿湖漫步,树影婆娑,水汽沁脾,于是,想到雪儿游湖时尝谓:“西湖水有西瓜的甜香味道”——不禁心生忧虑:甲流已经在甘肃金昌小城的一所学校发现了八例,那么,紧邻港澳的广州会如何哪?
脚步变得沉重,脚下的路亦变得坎坷——一失足,竟然踩空,险些摔倒。回到酒店,一言不发,唯听绍新絮絮叨叨地讲诉金川故事。不能入眠,就坐在沙发上,脚搭在床边,茫然地看着绍新光光的头顶。
今天回到新浦,我突然想是不是抽出几天时间,到广州陪陪雪儿,然后送她到梧州——我已经六年没有和她在一起生活了。想起杜牧的《七夕》:“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户外仍然热浪袭人,了无秋意。看看天,就想到立秋那天,天上的云淡淡的,仿佛天一下子就远了。七夕旧俗,或云:乞巧。今日已然成为国人的情人节,余窃以为寓意不佳焉。牛郎织女,生生分离,一年方得一聚,尽管晏几道先生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幕暮。”然而,人间的男女又怎么能够如天上的牛郎织女般“不食烟火”?君不闻:天上方一日,人世已百年。浪漫的故事带给人的是离别的伤痛。惟愿日日七夕,不生离恨。
时间柔软得可以编织出任何花样儿。今夜,你编织出的是什么样的东西——我的朋友?
我一个人在街上漫步,粉红的光影里有妖娆的女郎频频地招手。我走进小巷,江南的小巷——这是老街的街口,巷子里的灯光不是很明亮,有些朦胧,那些黑灰的屋瓦就显得越发灰暗,在那弯橘色的月下,便多了几许古意。我就这样缓缓地走过戚继光和他的将士们曾经走过的小巷,我就这样缓缓地走过海潮曾经拍击侵袭过的小巷,我就这样走过无数的外省人曾经走过今天仍然在走的小巷——走啊走,一个人。夜色越来越深,衬得弄堂里的灯火愈发明亮。我知道,这样不懈地走下去,就会穿过厚重的夜色,走向黎明。我究竟是想走出弄堂还是走进弄堂,是想走进黑暗还是走进黎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