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监考,没有机会和朋友们一起去桦树观赏梨花。茂华发来一组梨园的照片,逗引得我心神不宁,思绪飞扬。长白山的春天是“强力压缩”的,具有爆发力,与我所熟悉的江南截然不同。北方的春天是冬衣换春服,而江南的春天则是“揩揩头脸”。江南只需要洗一下头脸,季节便焕然一新。江南的春天是随着好雨不知不觉中便潜入人们的心里的。杜甫的“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我们在长白山区是极难领略到它的妙处的,因为他写的是锦官城,也就是今天的成都。长白山春脖子短,四月将尽,才让人看到春天浅浅的颜色。紧接下来,几场春雨,山就在雨中绿了,花就在雨后怒放了。
这个时候,杭州西湖畔的石榴花正开得热闹。在六一泉、在湖畔紫藤游廊旁边的那块草地上,石榴花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热闹地开着。紫藤则比较安静,紫色穗状的花朵一串串垂下来,假若不是调皮的风掀开她们的文饰,把一缕缕浓郁的花香沁入人的心脾,还真难以发现她们是这样的爱凑热闹。
然而,这个时候,长白山深处桦树的梨花也开了。这个时候,上海虹口公园(鲁迅公园)高大蓊郁的广玉兰一盏一盏碗口大小牙白色的花朵在油绿宽大的叶子里露出来。她的花朵有质感,像人高马大棱角分明的西洋女人。
五月中旬,此前定好的出游计划,因为监考不能践行。回家一张一张地看茂华微信发给我的照片,突然觉得,此次没有成行,是对的。我在《访秋》中有一段写梨花的句子“一棵树干苍黑,老枝虬曲的大梨树脱尽铅华,傲然独立在山岗上,如‘秋’这幅图画上铁画银钩般的题款”。那个时候写的是秋天脱尽铅华的大梨树。然而我的眼前则是春日花开的小梨树。桦树的梨园树与人齐,缺少一种自由奔放的野性和况味。也许,赏花只是农家乐的一部分,考虑更多的是经济价值,却没有从更高的层次上进行审美设计。这也许恰恰是白山地区旅游业发展尚且欠缺的短板。
桦树的梨园假若有几百株苍古的梨树,错落于山坡草地,当别是另一番情境。新华社摄影记者前段时间拍摄的居庸关动车从花海中驶过,极具视觉冲击力,令人耳目一新。打造地方旅游项目品牌,我们需要这样的自然之“美”。北京陶然亭公园里有许多梅树,然而,大多不好看,原因之一,就是树龄小,鲜有“姿色”。
赏梅,老树古梅,最耐品味。欣赏梨花,亦然。
梨花在上海是极少见的。梨树和苹果树当属北方战队序列。看到苹果树,耳畔仿佛就能响起浓郁的“烟台腔调”。这种腔调,自然淳朴,厚重结实。烟台姑娘的脸仔细看看像不像白里透红的烟台苹果呀?梨树属于北方,然而梨树却很难界定属于北方的哪个地方。不像苹果,唯环渤海地区盛产。
没有去桦树,心思反倒多了。偎在沙发里,我的脑海中幻化出这样一幅图景:沿着山坡,高低错落的千余株大梨树,油润虬曲的枝干点缀着朵朵梨花。山坡下是一片茵茵的草地,草地的边缘是一条十余米宽的溪流,水浅沙白,卵石磊磊;溪流上有木板桥,下了板桥是一条迂回穿行梨树间的石板小路。溪流的下游是一片水域开阔的湖面。一群白羽黄喙的白鹅在碧波上觅食嬉戏。不远处,则是一处原木建筑的客栈,蓝天白云之下,酒旗轻扬。湖上可以垂钓、梨园春天赏花,秋赏累累硕果、客栈可以饮酒作画、亦可以读书休憩。
如此自然清幽雅静之所,需不要有乡下的恶浊。干净,清爽为要。久而久之,一年四季摄影家来此拍片、书画家来此作画、作家来此写作,还怕没有知名度吗?有了知名度,还愁没有游客吗?所以,地方特色旅游,重要的还是要打好基础。照片中我见到一只羊驼,这属于外来品种,价值实在不大。最好的旅游产品是具有本地域特色、风味,其他人无法模仿的。能够被模仿,其含金量就要大打折扣。
再则,地域文化特色旅游,切忌“短视”,急功近利。要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我喜欢花卉,尤其对梨花情有独钟。何以如此?我前面说过,石榴花、海棠花俱为丫鬟,而梨花则是大家闺秀,是端庄娴雅的小姐。梨花花瓣薄如蝉翼,然而,给人的视觉效果却非轻薄;类乎牙白的花瓣,沁润的是祖先遗传的高贵的血统;鹅黄的花蕊,彰显着雍容和华贵。这样的一种美,偏偏又多了一层诗意,一丝忧伤,应该感谢白居易赋予了梨花“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这样的气质和情感故事。
我没有去桦树,还是有些许遗憾的。我多想与梨花有一次肌肤之亲啊。在这个春雨绵绵的春日的午后,我独自窝在沙发里,轻轻地打出一个个字符。每个字符都带着我的体温和情感,你是否读得懂——我的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