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战士

1

我是

一条非洲肺鱼

一条砌在墙里的鱼

一条砌在黑暗中的鱼

一条大草原上河里的鱼

一条龟裂枯干的河里的鱼

一条被村人脱在土坯里的鱼

一条被村人用来垒草房子的鱼

一条对生活充满着信心的一条鱼

一条非洲有思想的杜兹肺鱼

2

四周都是黑晚

气温越来越高

凭我多年的感觉

已达40多度以上

高温已多少天了

这样的黑暗有多少天了

已经2年多了

已经745天零13个小时了

我用

唾液维持着身体的湿度

用毅志濡养着顽强不屈的心

3

我渴望着自由

我渴望着生活

我渴望着大雨

我渴望着

回到美丽的大草原

――美丽的大草原的河里

那里是生我养我的故乡

4

清澈的河水里

我

看见了

洁白的月

深邃的天空

宝石般的星星

嬉着饮着河里的水

5

还看到了美丽的他们

也来到了河边饮水

雄伟的狮子

伶俐的羚羊

机灵的猴子

敏捷的花豹

丑陋的野猪

残忍的鬣狗

威严的彩面山魈

温柔而凶猛的水牛

球一样滚动的长耳刺猬

五彩斑斓的孔雀

白色的鸽子

贪吃的鼠鸟

棕色的麻雀

肥硕的斑鸡

鲜艳的野稚

歌声嘹亮的夜莺

善唱的塞舌尔莺

……

6

最壮观的还是无边的草原上

滚动着无边的角马，斑马，瞪羚……

他们形成了壮丽的生命线

他们解释了什么叫流动的风暴

他们

震惊了动，植物界

震惊了塞伦盖蒂大草原

震惊了大河，森林，高山

更是震撼了人类

7

他们又都是我的好朋友

他们的壮举

在我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是往有草有水的地方迁徙

虽说有风险

那也是淘汰了老弱病残

反而净化了自己的族群

他们的壮举

在我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能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

或是多年不吃不喝吗

他们能靠自身的调节来维持

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的生命吗

――他们不能

所以他们的壮举只是人类的大惊小怪

――反而衬托了人类的无知

8

有时我也会嬉弄他们一下

猛地窜上半空

把他们吓得撒腿就跑

有一次嬉过头了

竟跳到岸上了

还好命大

等花豹反应过来

我已早蹦到水里了

……

9

咦

我感觉到了一丝凉气

心里一阵舒坦

赶紧深深地大吸了几口

是的

是真正的凉气

外面下雨了

下大雨了

下暴雨了

凉气驱散了我的回忆

10

然而

这次的暴雨

又没有淋到我的身上

主人把我砌到最上面了

屋檐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草

跟我一块砌在墙里的小伙伴

他们大多

游回了朝思暮想的大草原

游回了朝思暮想的故乡

只因

他们比我的运气好

被主人砌在了墙的下层

有的第二年赶上了大雨的冲刷

就借势游走了

还有的第三年赶上大雨的冲刷

也借势游走了

看着他们个个地都游走了

个个地都游回到了故乡

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

――毕竟家族又得到了延续

……

11

有时也叹息：

怎么这么倒霉，

垒到了最上层！

但马上又提醒自己：

呸呸，

不能有丧气的念头，

更不能有丝毫的丧失信心；

因为我知道，

只要有一丁点放弃的念头，

就将要彻底地成为真正的干鱼了……

12

不屈的活着，

就是我的座右铭！

切记，切记！

――非洲的有思想的杜兹肺鱼

13

春去秋来

几度寒暑

14

现在将近4年了

是1460天零16个小时了

还差几个小时就是4个整年了

我已经是皮包骨头了

我已经是一具黑干尸了

我已经是一具吓人的僵尸了

――但我的肺仍在微弱的波动

15

4年来

我已经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用我的肺呼出的湿气把土慢慢地吃了

我已看见了外面的光了

一闪一闪的光了

还好，不刺眼

（说明天空有夕阳）

我看见洁白的云了

我看见飞翔的鸟了

我看见远处的大树了

我看见近处的小树了

我听见远处大树下传来了动人的吼声

我听见近处小树上传来了悦耳的鸟鸣声

我看见了久违熟悉的风景

……

16

我

使劲地

眨眨眼睛

看见故乡了

朝思梦想的故乡了

坏了

我的眼睛怎么了

前方为什么看不见了

又是一片漆黑

难道刚才见到得是梦境

难道我一条鱼也得了精神病

难道我凹进去的眼睛瞎了

我心惊肉跳

又使劲地眨了一眨眼睛

突然

一道闪电

一声闷雷

我的心再次怒放了

雨来了

暴雨又来了

我的心爽极了

――终于要回故乡了

17

感谢我的主人

由于家贪

他们一家子都到遥远的上海打工去了

――走了近二年了

房子也没有人修了

屋草也已经腐了

连门也快朽了

主人其间也回过家一趟

看着破旧的草屋摇了摇头 

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

没有值钱玩意了；

唯一留恋的童年和故乡还在这里，

让他们的身体和老屋一起腐朽吧！

18

又一阵电闪雷鸣

滂沱大雨终于落下来了

密集的雨点

像隆隆的，欢快的

充满原始野性的鼓声

唤醒了沉睡的不屈的战士

我将要顺着腐朽的屋檐直飞而下

19

心

猛地

晕了过去

但潜意识告诉我

也是遥远的祖先告诉我

要停止用肺呼吸，

慢慢调整用腮呼吸。

下意识地

我又攒了攒劲

终于重新睁开了

晕过去的眼

发现自己

僵尸般的身体

已露出土墙外了

又使了使劲

我终于飞下去了

像鸟儿翱翔蓝天一样

我飞在了久违的

大草原上了

伟大的土地上了

生我养我的河中了

――终于又回到了亲爱的故乡

……

20

生命的定律也可以颠覆：

离开了运动，

也能保持生命！

我骄傲

我是肺鱼

我是非洲肺鱼

21

你

囚住我的身，

但囚不住我的心。

坚强的活着，

就是我的座右铭！

一条非洲有思想的杜兹肺鱼：

梁小村的一条有思想小泥鳅，我是！

2018.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