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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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拴住失学
1
因为给母亲办理后事
前后耽误了一个星期
没有去学校里上学
又由于年幼的弟弟
就是你唯一的舅舅
没有人照顾
父亲还得劳动
田地里，园地里
忙个不停
我又放心不下叫奶奶领
毕竟奶奶年纪已高
行动不便了
为了不让妈妈的灵魂牵挂
我决定向父亲坦白我的决定
……
2
记得有一次放学后
我坐在灶下帮母亲烧锅
桔红的夕阳
越过了村西的林稍
越过了土院的矮围墙
射进我家门朝西的厨房里
射在母女俩红扑扑的脸上
看着母亲的滴着汗珠的脸
突然，心疼起母亲来了
3
这就是母亲想要的生活吗
这就是再累也要自己当家的生活吗
这就是晚饭烧好了
看着自己的男子
吃得吧嗒嘴直说饭香的生活吗
有时自己还吃不饱
也甜蜜的心甘情愿
这就是看着自己的小儿女
帮自己搭把手听自己唠叨的生活吗
这就是为什么母亲听到人犯子说
自己被卖了也不再想回那没有爱的家的原因吗
这就是母亲听了父亲向她坦白了不忠的事实
但心里已把她当作亲人真诚的对待时
也是母亲第一次被当作真正的人对待时
母亲竟激动的原谅了父亲
……
这个贫穷的
有男人孩子的家
就是她向往和追求的
4
如果这最后的爱
也是妈妈一生
所向往的所追求的爱
――属于一个自己的家
如果自己的男人
心都不在肝上了
不在这个家上了
那这个家在
母亲的心里
不就破碎了吗
她该怎么办？
难道妈妈的追求错了吗
难道妈妈的要求过高了吗
5
你的姥姥太过于理想了
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
她就是希望
男人忠于自己
她愿意
为了忠贞
付出我的所有
再苦再累也不计较
然而，事于愿违……
这难道不是一个家
之所以是家的主要的基础吗
难道这样不算太完美的家
(在母亲的眼里，
父亲的品德是有缺点的；
但母亲最终原谅了他！)
对于一个没有文化的女人来说
就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得过且过的生活一辈子吗
但你姥姥的性格
天生的就是
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
6
可惜
当我悟到这一切时
你的姥姥已走了好久
从而更加怀念和尊敬妈妈
也更加恨你的姥爷了
不是恨他打了我一巴掌
而是恨她和那个老妖精
蹂躏了妈妈的尸体
出卖了妈妈纯洁的灵魂
更让妈妈的灵魂
在天堂也不得安生
死后还落下讹人钱财的坏名声
7
拴住，
有一天考上大学了，
要多照顾照顾你的弟弟！
母亲低着红扑扑的脸轻声的对我说：
妈妈你今天真美！
我答非所问：
母亲幸福的笑了
这是我见过的母亲最灿烂的一次笑
比西天的晚霞还要美丽千倍
因为
晚霞的美丽
只能打动我的眼
而打动不了我的心灵
妈妈的这一笑却酥了我的心
更是牢牢地焊在我幼小的身体上了
8
妈妈会在天堂里保佑你俩的！
母亲依旧轻轻的说：
妈妈，什么是天堂？
为什么不在家里烧饭给我们吃！
我不解的问妈妈：
就跟你上学堂一样，
在课堂听老师讲课！
而妈妈是坐在天堂里，
听上帝在讲课！
我不让妈妈在天堂里，
我要妈妈在家里！
9
妈妈何尝不想在家里，
妈妈又何尝不想看着你们长大；
只是有些事情妈妈自己也做不了主！
我的身要活着，
但我的心不答应！
答应妈妈，
万一哪天妈妈到天堂听课去了；
你一定要照顾好你的弟弟！
……
10
为了答应妈妈的诺言
为了我可怜的弟弟
我决定不上学了
当我把晚饭烧好
等着父亲来家吃饭
在小的饭桌前
告诉父亲我的决定时
父亲流泪了
父亲感动的流泪了
11
父亲打心眼里希望我不要上学
弟弟太小了
其他人照顾他不放心
但又不希望我
小小的年纪
而失学在家
懦弱的父亲
为难得痛哭流涕
12
一切都怪我
一切的报应
都让我来承担吧
――老天爷
我对不起你呀
拴住的娘
更不起孩子们呀
我反而倒十分的冷静
爸爸，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你也别太难过了！
我和弟弟，
还需要你！
再说了，
我也可以在家自学吗！
父亲默默地搂着我和你的舅舅
哽咽道：
孩子，
让你受苦了；
爸爸对不起你……
13
当我半夜
给弟弟把尿时
朦胧中
发现父亲
横在了小饭桌边
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知道吗
我的宝贝女儿
妈妈当时的心里有多么的绝望
我再经不起任何的闪失了
你的姥姥刚刚走
你的姥爷又挺在地下……
14
我摞下弟弟
扑倒在父亲身上大哭
刹那间
我感觉到
父亲身上还热乎呢
我摸了摸父亲的鼻孔
还在均匀地呼气
我又笑了
我又不哭了
父亲好像被我惊醒了
“哼哼”着说不碍事
拴住，
你去睡吧；
别让你小弟哭了，
爸爸多喝了点酒……
15
我这才注意到小饭桌上
父亲打的一桶2斤装的
“双集大曲”的散酒
（双集大曲；故乡产的美酒。）
快被他昨晚喝尽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
给父亲拿了一条被单
盖在了身上
我重回到了床上
一面哄着哭睡的弟弟
一面听着父亲如雷的鼾声
多么亲切的鼾声啊
我和弟弟依靠的鼾声
我和弟弟牵挂的鼾声
我始终割舍不了的鼾声
……
16
窗外
鸡已叫头遍了
知了好像也像我一样
失去了善良的母亲似的
时不时还在悲伤的啜泣几声
我拍着弟弟
直到天亮才迷糊着
17
当我一惊而醒时
天已大亮
土院中已满是调皮的晨光
红色的麻雀声
在土院里滚着，翻着筋斗
赶紧下了床
想起了昨晚醉酒的父亲
父亲不知什么时候
已经把小饭桌上
收拾干净了
地下也打扫得干净了
被单也被父亲洗好了
搭在院里绳上晒着了
……
18
从此
父子三相依为命
奶奶也常常过来帮忙
但奶奶年事已高了
我又舍不得叫奶奶累了
19
自此
厨房里奔忙着俩个身影
土院里奔忙着俩个身影
猪圈里奔忙着俩个身影
园地里奔忙着俩个身影
谷场上奔忙着俩个身影
麦地里奔忙着俩个身影
稻地里奔忙着俩个身影
……
有时姐姐抱着弟弟
但大多数是弟弟自己走着
拉着姐姐的已有老膙的大手……
在夕阳里
在月光里
在春风里
在秋风里
在大雨里
在暴雪里
……
20
我们姐俩成了一道风景
村里一道孱弱而又倔强的风景
所有的村人都在赞扬
拴住的妈妈没有福呀；
多么好的一对儿女！
拴住真懂事；
把弟弟照顾的这么好！
我要是有这样的乖女儿；
死了也闭眼了！
拴住真有恒心呀；
累一天了，
夜里还在桔黄的油灯下，
读书，写字！
这样的人是个人才呀；
从小看大！
……
21
妈妈自从下学以后
一直就没有忘记学习
只是不再看除语文以外的书了
而是专看小说，诗歌
这方面的书了
记得有一次
语文老师当着
全班的学生表扬了我
你看人家纪拴住同学：
字体不但工整，漂亮，
文笔流畅不讲，
中心思想突出；
你再看看你们，
都是一样的孩子……
22
所以妈妈
做了一个决定
要成为一位文学家
虽然实现不了
母亲所希望的大学梦
但上“北大文学创作班”
却成了我新的终生坚持的理想
借光了
村里所有能读的
我认为管用的书
基本不读言情，武侠的书
（金庸的除外）
初中的语文书
高中的语文书
大专的语文书
师范的语文书
……
23
父亲基本上由着我
只要我把弟弟照顾好就行了
所以当我提出借书时
父亲基本上都满足我的要求
然后挨家换户的找家里有学生的借
……
24
实在没有书读了
就骑着自行车
把你舅舅捆在背上
（小时候，
妈妈就这样背过我；
找一个围裙，缝上带子，
包住屁股，系在背上。）
到镇上的新华书店去
但多数时候
就是去闻闻书的油墨味
然后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随后从车水马龙的集上
给弟弟买2个肉包子
轻快地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25
每当
翻到书后的价格时
虽说是几元钱
但那时也是贵的
还是犹豫了多少趟
舍不得买
最后有一次
实在憋不住了
才下定了决心
买了一本自己
向往已久的书
巴金的《家》
红色精装本的
巜普希金抒情诗选》……
26
妈妈，
您后来上了
“北大文学创作班”了吗？
那是好上得吗；
比考名牌大学还难！
后来才知道，
那都是一些天才的作家，
或引领一代风骚的作家才能进去的；
比如莫言，余华等。
但妈妈坚信，
就是八十岁也要去上；
哪怕去教室外面站着听一节课，
也算圆了我少年时的梦！
27
妈妈大多是
白天干活
领你的舅舅
有时还教他读书，写字
大都是晚上在桔黄的灯光下自学……
隔个半个月
就往新华书店跑一趟
如果那个月不去
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最后还是
想尽一切办法
去一趟
只为闻闻书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