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发不仅发质硬,而且生长速度不均匀,大致是左右两边生长速度快而中间慢,所以不管修剪时如何完美,不消三五天左右两边便像角一样凸现了出来。
我倒无所谓,莫说是像角,就真的是角又能如何呢?走到大街上还害怕哪个美女把我抢了去不成?妻是一个完美主义者,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所以总是耿耿于怀,这次叫到这家剃,下次又叫到另一家,半个城都剃遍了终于轮到了清泉巷小哑巴那儿。
小哑巴姓王,单名一个强,二十八九岁,中等偏壮的身材,脸儿不是太大,看上去比较秀气。不知什么原因成为哑巴,可是他的哑与别的哑还不一样,他呜呜啦啦的说话中仔细听隐约还能辨认出说的是什么。小哑巴的手艺据说还挺不错,不仅在城里面买了房,而且还接了一个挺漂亮的城里的姑娘,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妻一定要跟我去,头发掉进油罐里,我还能说什么?
小哑巴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妻看了挺满意,可是隐约还是觉得有点儿瑕疵,还是左右两边。
妻说:“再削去一点吧。”
小哑巴歪着头左看右看远看近看,又默默品味了一番:“不能再剪了,再剪就不好看了。”
妻说:“再剪一点儿。”
小哑巴,说:“不剪了。”
妻说:“只再剪一点儿。”
小哑巴说:“一点儿都不能剪了。”
店里已经来了好多人,看电视的看电视,看杂志的看杂志,聊天的聊天,这时全都停下来一致看向这里。
妻有些下不来台:“他是我老公,我叫你再剪一点你就再剪一点。”
小哑巴也就有些着急了,面红耳赤:“他是我的顾客,我要对每一个顾客负责。”
谁也不让步,事情僵持了下来。于是有人便上来解活儿:“王老板,他是她老公,叫你剪一点你就再剪一点。”
小哑巴脖子一梗,看向他:“不行,我的地盘我做主,我说不能剪就是不能剪。”
解活儿的人又看见妻:“美女,王老板在这儿干了那么多年,心里还是有点哈数的,不剪就不剪吧!”
“不行,我的审美能力还不如他?我们哪个同事买衣服不让我跟去参谋?”
“你那是买衣服,这里可是理发,隔行如隔山。”
“今天他就得剪!”
“今天就是不能剪!这一点头发事小,但我的名声事大,出去人家一看,还不骂死我呀?我还怎么做生意?!”
看着事情就这么无休止地僵持下来,理发的人着急了,陆陆续续的站起来往外走。
我想老板肯定该让步了,走一个顾客今天可就该少收入十几块了呢。谁知老板仍旧横眉立目,没有一丝着急的意思。
这回该我着急了,总不能就这样干坐着呀,头发茬子扎的难受着呢。我站起来,弓着身子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老板,赶紧给我吹吹,扎死了。”
回到家,妻让我坐下来,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了好一阵子,说:“剪的果真不错——我就害怕过不了几天又长成了‘角’。”夜里我正在做梦,冷不防备被妻抱着头摇醒:“老公,我想好了,明天我也在网上买一套理发工具,等你的‘角’一长出来我就给你剪掉。”
从此,理发店便逐渐退出了我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