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一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一道闪电划过，被狂风分开的树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就见他脚下一滑一个趔趄跌入一个泥坑中。又一道闪电划过，这个人影从泥坑中艰难地爬了来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这个人就是枣阳市卫健委派驻王城镇罗汉村的扶贫干部吴书记。最近，陆续有村民反映眼睛有问题，想让市爱尔眼科医院派人过来集中检查一下，下午四点多，吴书记正在联系，村民雷清运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他的一头牛不见了。两年前工作队入驻罗汉村时，雷清运家极度贫困，老婆离了婚，两个姑娘分别在上大学和高中，他和老父亲生活在歪歪斜斜的三间茅草屋里。工作队不仅给他盖了房屋、添置了家具，而且还低息贷款给他买了几头牛让他发展养殖业，而今他的牛已发展到了八头之多，哪一头都是他的命根子啊!午饭后雷清把牛赶到后山吃草，现在去看那头小牛犊却不见了，找遍了附近哪儿都没有。吴书记不敢怠慢，帮他分析：这几年都没有小偷小摸，到处都是摄像头，谁要偷也不可能只偷一头小牛犊，十有八九是走到了别处。他们先把剩余的七头牛赶回家后关好，手把电灯就以后山为中了心找了起来。罗汉村地广人稀山峦起伏，九点六平方公里仅有十个民村小组一千五百余人，莫说藏一头小牛犊，就是藏一架飞机也不容易发现。天渐渐的黑了，更要命的是下起了滂沱大雨。雷清运也泄气了，吴书记不断地安慰着他鼓舞着他。接近十点时，在一处浓密的树丛下传来小牛有气无力的叫声——小牛追逐着一只蝴蝶跑到了这儿一不留神就掉进来泥谭。

二

人已上岁数记性就差了，六十三岁的吴启金老人又忘记了喝高血压药，今晚下雨，凉快，他看了一会儿电视就睡了。醒来方便的时候突然感到头沉甸甸的，这才想起忘了喝药。他摸索着去开灯，可怎么也找不着开关;一大堆药，到底哪一瓶才是罗布麻呢?自卑像从天边升起来的云蓦地又笼罩了他的整个心空：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儿子长大娶了亲，不还是一家人?偏偏是个闺女，闺女一出嫁自己也就成了孤魂野鬼一样。虽说工作组来后给自己翻修了房屋、帮自己收种庄稼、买了粮油、菜苗和鸡鸭、经常嘘寒问暖，可毕竟还是外人啊，又怎能天天陪伴在自己身边呢?就像今夜……他又想起了村东头的“老臭腿”。“老臭腿”是一个单身汉，一辈子都没有结婚，后来生病死在了家里，身上长蛆都还没有人知。那时自己还小，谁知道自己现在……听说有个地方人老了以后，就自己去挖个坟自己躺在里面。要是熬过来今夜，明天自己也去挖一个，在上街买一瓶农药……

三

又一道闪电划过，吴书记摸到了村委会自己的房间前，又累又饿又困的没有开灯，一头就倒在了沙发。似睡非睡之间，这蓦地又想到了吴启金老人。这个老人啊老是忘记喝药，今天晚上没有顾得着去提醒，他是否又忘记了呢?不行，我得去看看!他挣扎着坐起，眼皮有千金、脚步有千斤的他踉跄着一头又扑进了屋边的雨帘……

四

“吴大伯，吴大伯——”

吴启金老人正站在窗前发愣，忽然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眼泪哗地一下流了出来：“小吴——”

吴书记拉亮了灯，给他倒了水找到了药，扶伺他喝下后又给他换了衣服。

吴启金老人的头渐渐轻松了起来，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个儿子就在自己的身边……

看着老人渐渐睡着，吴书记想：从今以后，自己就天天跟老人睡在一起吧。

五

那个雨夜之后，吴启金老人仿佛换了一个人，逢人边说：“党的政策这么好，又有这样好的干部，我愿意活到一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