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外卖的小伙子

大南街是全市商业中心，一天到晚人流如潮。

立秋刚过，天气已明显转凉。刚擦黑，逛街的人又蜂涌而来，新潮的帅哥，时髦的靓妹，带着尾巴根儿的年轻父母……看看新上市的商品，顺便再买点急需的小物件，凉也乘了，步也散了，一石数鸟，这便是住在城里的好处。

我给女儿买了书，又径直往全多友超市走去。尽管水果商店遍地花开，但进货渠道不同，供货商家各异，即使同一个商店同一种水果也往往因为时间不同而口感也相差甚远。昨天妻在那儿买了几个桔子，糖分到位，酸度较低，口感不错，大人小孩儿都挺喜爱。

过了大十字街，往前还没走到五十米，敝着的玻璃门里一下子跳出两个导购员。

“在那——”胖者边指边大声叫着。

她们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欲行不得。顺着她的胳膊望去，斜对面白马广场门前黑压压地聚集了不少人。两行店铺里的人纷纷涌出来向那儿张望。

我本不想去，可在好奇心地驱使下还是走了过去。

发生了车祸。一家三口骑着摩托车正往北走，一个外卖哥从广深街冲了出来，不知挂着了没有，一家三口趔趄着蹿出老远倒在了地上，男的当即人事不醒，女的头汩汩冒着血，两三岁的小男孩被压在摩托下，肠子也露出一大截。外卖哥倒好，摩托左右歪了几歪一声猛吼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随着经济的突飞猛进，车祸也呈着几何指数向上攀升。前天琚湾路口一个老太太被拦压成两截，昨天三桥头一个老爷子被撞飞当场摔出脑浆……车祸猛于虎。

刚反应过来的人们议论纷纷。这个说:“赶紧打110。”那个说:“人命关天，还是先打120。”又有人说:“这小子反应忒快，连停也没停，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上个月茶棚出了个车祸，夜里，那个人横穿马路……司机心肠好，把他送到医院，结果赔了百十万，车卖了，房子也没的了。”又一个人接过话茬:“遇到这样的事儿，司机一般就选择跑，要是跑不了……去年也是这个时候，米厂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过马路买东西，一辆小车把她撞飞到马路这面，头磕在了台阶上，还有一口气。司机反应快得很，呼地调转车头，头伸出来看她还在动，猛地一倒从人家头上碾了过来，然后一加油门就往火车站那边跑了。”“这个外卖的幸亏跑了，要不他怎么赔得起?”“他怎跑得了?到处都是摄像头。”“这几个这几天坏了。”“你怎么知道？”“上午还在修，说什么没有修好。”“唉，跑那么快干什么？管人多人少都像飞一样，过十字路口，红灯连看也不看，好像是赶着去抢钱一样。”“其实他们也不容易，一单也就挣那块把两块钱。”

嗞——刺耳的摩托刹车声。

“哎，外卖哥又回来了!”

大伙循声望去，果然是外卖哥。只见他匆匆支好摩托，立即跑到男的身边，听见女人呻吟，又折身走了过去。女人仿佛醍醐灌顶：“孩子，孩子，我的孩子……”环视一周，悲怆且快速地向摩托爬去。外卖哥也看见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外卖哥的身影怎么那么熟呢?他是……我们学校有一个学生，虽然已经上了九年级，个子却依然只有米把高。这个学生的父亲长得漂亮，个子也高，可家里穷，接不起媳妇，后来好歹是结了婚，女方都是侏儒。屋露偏缝连阴雨，眼看再有半年就要毕业，又得了白血病。学生的父亲别无所长，干起了外卖。这会是他吗?天啊，果然是。

外卖哥抱起孩子，摸出手机:“我刚才在大南街撞了人……嗯，问题挺严重……啥?你说啥?我虽然缺钱，但我不缺良心啊，我就是砸锅卖铁……我这辈子给他们当牛作马好了……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