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王沟也叫风王谷。在骊山东侧,即陕西天文台生活区旁边。
我一走进风王沟,沟两边盖满了村民的民房,有盖小楼房的,有盖平房的,也有盖大瓦房的,把一条沟两边挤得严严的,本来就难以通行,更遗憾的是沟内乱堆了许多垃圾,废塑料经风一炊,飘来荡去,实在不雅观。老刘看到此景,有点恶心,就干脆说:“不去了,不去了,骊山上的景点很多,换一个地方去吧。”
老刘是大学历史系毕业,肚子里喝的墨水比我多,我就赶快转移话题,笑着说:“老刘呀,这个沟叫风王沟,还是叫蜂王沟,蜜蜂的蜂?”
老刘笑着发话了:“风王沟的名字和女娲有联系。伏羲女娲是中华民族的始祖,骊山是他俩生活的主要地域。女娲氏,风姓,古称女娲为‘风王’、‘风皇’或‘风后’,人们在这条沟的上面修了一座庙,庙里的彩塑女神像就是女娲娘娘。这在宋代人写的《太平御览·帝王世纪》中早有记载。可见这位华夏始祖在后世人心目中印象是极其深刻呀”。
“多亏老同学提醒我!”我急忙向老刘解释。
“不必客气。风王沟最好的景色是秋季,这里柿树成林,树叶泛红,古有‘风王红叶’美景之称。你今天来看什么,来看这几堆垃圾,来看这几处民房,大可不必。……”看来老刘的牢骚气还没有消除完。
“心不要着急,往前走着看着,总比一个人苦闷地停在家里好得多。”老刘一时不回答了。
向前走着,沟两边出现了大约一二里路长的石榴园林,阳光灿灿,蕙草芳香,那油亮菁菁的树叶,皆在随风飒飒地摇曳着,似乎向我们招手。两边的楞坎上栽满了郁郁葱葱的石榴树,大的有大碗口粗,小的跟锨把壮细一样。这片石榴林中,浓密的叶子间闪现出许多红花,红艳艳的,怒放着,像醉人红红的眼,像黎明前闪闪的红星,小蜜蜂嗡嗡嗡地为树林奏乐,和风缕缕吹来了扑鼻的花香。大地献出了葱绿,石榴树献出了红花,使这里更加曼妙。这里芳菲馥郁薿薿的绿草,浅的绿茸茸,深的青幽幽,一下子阴翳着风王沟两侧。风王沟,这时变得更加美丽动人。
“丁零零——”,老刘的手机响了。“喂,啥事?”“有急事!”老刘放下手机对我说:“不好了,家里来电话,让我赶块回去。”老刘匆匆忙忙地向着回家的路上走着。
我望着这片石榴花。这不是盛唐的石榴花。盛唐的石榴花,开得一片红雾,有魄力,又好看,还有才子佳人。唐代诗人于蓝云:“一朵花开千叶红,开时又不借东风。若教移在香闺畔,定与家人艳态同。”石榴花开了,唐玄宗和杨贵妃也在华清池留下了迷人的倩影。
这也不是清朝末年的石榴花。那时骊山脚下石榴开花之际,八国联军打进了北京城,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坐上马拉轿车,仓惶狼狈地出走,逃呀逃,逃到骊山脚下,石榴花也凄惨地早已落了。
风王沟的石榴花是修炼得有灵性的。那该是有诗意啊。你看那沟底那棵石榴树,第二个树杈上那三朵石榴花紧紧地连在一起,像亲姐妹一样。三个花骨朵大小不一样,有的颜色深,有的颜色淺。你看那楞坎上那棵大石榴树,最高的那朵石榴花开得又高又大,满身胭脂红,微风徐拂,飘来缕缕花香,摇来晃去。那树上的其它花朵呀,有蜜蜂在上面飞来飞去。那树身上为什么竟然一朵花是白的。我静静地瞅着。不觉得有所感慨,识人难,看懂花也难呀!
眼前的石榴花不是过去的石榴花。老刘回家了,只留下我一人站在石榴花旁,孤单单地看着。这石榴花红就是红,红中还有些淡雅和清美。我是个清静的赏花人,清静得就像参禅一样。
深长的风王沟,素淡,清雅。我踽踽独行,南来北往的是游客,是隐士,是诗人。石榴花像一幅激情的画卷,在一片子绿色中装点着果园的诗意风光,人简直是像在古诗里一般。我痴痴观赏。花儿清逸玄美,山沟空灵,大片大片的留白,引人遐想。
我是喜欢这片温暖苍茫的世界啊,一切浮躁世俗排除在外。我喜欢这朴素的真实。这种真实的尊贵,都藏在石榴花的内心,树的内心,我的内心。我愿意把我的心情放在里面,梦也盛放进去,让我的灵魂在一朵石榴花里,慢慢地清香。我虽然年老体衰,但不妨碍我的追求,我也要开得鲜活自然。今年开不好,明年继续开,让生命显得更美丽。
马克·奥勒留在《沉思录》中说:“一个人退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如退入自己的心灵更为宁静和更少苦恼,特别是当他在心里有这种思想的时候,通过考虑它们,他马上可以进入了完全的宁静。”
马克·奥勒留是在给我说吗?我望着这片石榴花,想着,想着……
(2015年5月21日于骊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