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临潼到何寨的301次公交车行进,到了何寨街办下车,向西一拐,再走三四里路,就可以看到一个沿着渭河老崖边住着密密麻麻几百户人家,这个村庄就叫圣力寺村。
圣力寺村有三多。
一是村里姓氏多。它不象人家高家村以姓高为主,宋家村以姓宋为主。圣力寺村人多姓杂。赵钱(田)孙李,周吴郑王……这村里人的姓氏把《百家姓》上能占一页了。是何原因,这与“圣力寺”三个字有密切关系。圣力寺村因圣力寺而得名。根据《临潼史类编》(赵康民 编著 三秦出版社 2011年版 第176页)介绍:“圣力寺”是古代一个寺庙,“在何寨圣力寺 (清· 戏河里)”,这个寺庙可能在隋唐时代就有。那时候寺庙香火旺盛,穷苦人家就住在寺庙周围,姓张的,姓王的,姓李的,姓曹的,沿着河崖住下来,祈福佛祖保佑,烧香磕头,虔诚祈祷,一生平安。可是,天不逢时,由于兵燹战乱地震灾害等多种原因,寺庙年久失修,不复存在。就像新丰镇在唐代有一个庆山寺一样,香火也就断了,穷苦人家就世世代代生活在这渭河岸边。从老堡子到新堡子,再到柳家庄,排呀排,就像羊拉的屎蛋蛋一样,一直向北排成一串串,外村人戏谑地说,“十里圣力寺呀”!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十里啊。
二是匠人多。人称“匠人窝”。在那多灾多难的旧社会,圣力寺村的人,耕种上岸子的土地较少,大部分种着河滩沙土地。一年种的庄稼,草盛豆苗稀,河对岸粉刘村的人戏谑地说,圣力寺人种的庄稼像鬼毛,稀稀拉拉,撒一葫芦收一瓢,怪可怜的,还要缴皇粮,一年地里的粮食够谁吃呀,只得挖野菜充饥。为了生活,老人们发了话,家有万贯,不如薄技在身。圣力寺村的人们,只得另找门路,让孩子们去学手,学手就是学手艺,学技术。学啥技术啊,那时候就学木工,瓦工,粉刷工,铁匠,缝纫工,再不行了就是拿上木模去当打胡基(土坯)工。正月十五刚过,圣力寺村的人就拿上锯子,瓦刀,不是到省城,就是到咸阳,宝鸡,或者泾(阳)高(陵)三(原)一带,找一些活儿干,吃饱肚子,挣几个汗水钱,就心满意足了。
圣力寺村有一位青年叫曹纪才,中等身材,浓眉大眼,黑瘦脸颊,他人穷志不穷。在老先人的劝导下开始学木工,学拉解锯,桶壮的木头,父子二人一拉一送“割据割据”着,落下来的锯沫飘散着松木的木香,脸颊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滴着,他目不斜视地拉着;他学凿卯,老人们在木板上用木工尺子画好尺寸,他用凿子一斧子一斧子“咚——咚”地敲着,老人们在一旁说着:“娃呀,这是功夫活,凿卯一定要够尺寸,为人办事也一定要够尺寸”。曹纪才静静地听着;那古铜色的胳膊推着刨子,手掌上磨出了厚厚的老茧,那散落在地下白杨木刨花像盛开的雪莲花,他还是一刨一刨地用力推着。刀在石上磨,人在苦中练。一遍生,二遍熟,三遍四遍当师傅,曹纪才抓紧练呀,匠人行当三年要出师,他心灵手巧,早早就毕业了。盖大房是把式;做家具是高手;做寿枋老人夸。木工活路,样样精通。此乃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也。
三是爱看戏的人多。何寨村、马寨村都盖有戏楼,每年春节前后都唱大戏,圣力寺人爱看戏。老妪蹒跚,女儿搀扶;黄发垂髫,携手相行;楞头小伙,大步流星;拿凳子的,没拿凳子的;抱娃的,没抱娃的,都急乎乎地赶到马寨、何寨去看戏。
上一世纪三四十年代,地方剧团很多,有渭南的,铜川的,兴平的,只要给几个钱,管几顿饭就唱。还有的是娘生娃满月,给老人祝寿,请来唱一唱图个高兴。
圣力寺人戏看的多了,也记了不少戏词,也爱吼几句秦腔。有人锄地时吼一声“王超马汉喊一声——”,锄着锄着把一株玉米苗锄掉了,当下叫老婆嘟囔着;有人犁地吼一声“为王的坐天下脊背向后,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犁着地牛把旁边的麦苗吃了,给别人就赶快道歉回话。有一个叫二丑的圣力寺村人,还有一段趣事。腊月初八他到零口去赶集。那时候自行车在农村是缺物,人们赶集都是步行。腊月天零口古会人如潮涌,有渭南来的,有新丰来的,有纸李来的,更多是塬下面人。二丑从街东头挤到街西头,挤来挤去,只买了一张芦席,坐在丰盛酒馆里喝了几杯,醉醺醺的。天已晚了,夜色如墨,黑咕隆咚。二丑胆小,却记性好,他步行到麦刘村就大声地吼叫着记下的几句似懂非懂的戏词:
“见嫂嫂他直哭得悲伤哀痛
冷凄凄荒郊外我哭妻几声,
怒冲冲骂严年贼太暴横,
偏偏的奉承东他卖主求荣。
.、、、、、、、、、、”
一会儿又是“有为王打坐在长安地面,风调雨顺太平年。漠里沙贼人造了反,打来战表要江山。——”
冬腊月的夜晚,寒气刺骨,北风呼呼,各家的门户要紧,鸡上架了,门都关了。二丑边走边唱,如牛似吼的声音,声振林木,响遏行云,传遍了空旷的田野。回到家里,二丑媳妇一肚子怨气,二丑叫了半会不开房门。等媳妇开了房门,就问二丑咋没买生姜和莲菜。二丑出了一身冷汗,就说忘了,又笑着说,今晚在路上把人没吓死,多亏我记了几句戏词给我壮了胆。媳妇满脸怨气。
大约是解放前的前三年的腊月三十晚,圣力寺的群众到马寨去看戏。这一晚演的是《铡美案》,戏演得很很成功,特别是要铡陈世美时,台下吼声雷动,戏台前边坐的多半是马寨村人,圣力寺村人在后边坐着。后边人向前拥挤着。戏台子下面有娃叫唤的,打唿哨的,有人骂娘的,乱成一片。戏台前面站出来两个彪形大汉拿上两个竹竿,在人群头顶上不断地抡来抡去,把骚乱观众”镇压”下去了,戏总算演完了。
戏演毕后,在回家的路上,圣力寺村人齐声说:咱村没戏楼不行啊!你看今晚上咱圣力寺人大部分都在后面立着,看得不过瘾呀。曹纪才也回答着:给甲长(那时的村长)说,给咱村盖戏楼,人家邻村都有戏楼哩!
甲长姓曹,叫曹大茂,年近50岁,有一点秃顶,瘦高瘦高的,古铜色的脸颊,眉宇间露出了精灵的光芒,见人很和气。人们都叫他曹大个子。他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乡亲们要盖戏楼的意愿,晚上睡在热炕上忐忑不安,思来想去,彻夜难眠,这盖楼的木料从哪里来呀,砖瓦在哪里?咱圣力寺不能没有戏楼呀?人家马寨和何寨都有戏楼,咱没有戏楼啊。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他大胆地作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这戏楼非盖不可!一家盖不起天王庙,一日造不出洛阳桥。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一早晨,他在家里给祖先敬了香,磕过头,吃过饺子,走出家门,敲着铜锣,大声呐喊:“拜年了——,拜年了——!给乡亲们拜年了!今年村里要盖戏楼了!每一家自愿捐款捐物,有钱出钱,有物捐物,有力出力!”
曹大个子敲着铜锣,从东巷子走到西巷子,从南头走到北头,敲铜锣的响声传遍了村落的各家各院,传遍了空旷的田野。“要盖戏楼了——!”,这句广告词语,像给油锅里撒了一把盐,在全村的大街小巷熙熙攘攘地沸腾着。
曹大个子在自己家门口的墙壁上贴了一张布告,过路的人们都在看着:
布告
各位乡亲父老:
为了给村里修建戏楼,全村开展自愿捐资活动,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采取自愿,不必强求统一。
此布
仰各周知
圣力寺村戏楼筹备组
中华民国 × 年 × 月 × 日
圣力寺村要建戏楼的消息传遍了全村,也传到了何寨,马寨各村。
马寨村有个叫秀子的媳妇对建戏楼很高兴。因为她娘家就在圣力寺村柳家庄。秀子的小日子过得很红火。纺线织布,蒸馍擀面,割麦务棉,样样活儿都在人前。女婿也是一个好瓦工,秋麦两料忙完以后,也能出去挣几个油盐钱。
秀子还是一个孝敬老人的孝顺女。每年的四时八节自己买些好吃的都给老娘送去。端午节送油糕,中秋节送月饼,就是不遇到节日,自己家里蒸上包子,炸上几个油饼,都给老娘送去。这两个村距离很近,就快去快回。马寨村每年演大戏,自己就早早把老娘叫来看戏。这一次她娘家要盖戏楼,她怎能不高兴呢?秀子高兴地对她小儿子虎子说:“你舅家要盖戏楼呀!”,虎子就问:“啥事盖?”回答说:“不知道。”
收完麦,碾完场,秋苗出来了,乡里人要过“忙罢”。秀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提上一篮子礼花馍来到娘家,吃饭时就问老娘:“听说咱村要盖戏楼?”老娘答道:“有这一回事,没见动静。”
中秋节到了,秀子买了一篮子石榴对虎子说:“你把这给你外婆提去,顺便问一下你外婆村里啥时盖戏楼,动工时叫你大(爸)去帮忙。”虎子从他舅家回来说:“我外婆说没见动工,村里匠人都在外面做活去。我舅家院子里放着一个砍下来的晒干的杨树。”
到了农历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时,农村人讲究祭灶王爷。秀子买些琼锅糖叫虎子给他外婆送去。当虎子回来以后,就问:“你外婆把年货办好了没有,戏楼盖好了没有?”虎子说:“年货都有哩,就没见说盖戏楼。”秀子心生疑窦,自言自语道:“事情咋黄了。”
腊月二十八早晨,甲长曹大个子“——,——”地敲着铜锣,大声吆喝着;“大家听着,盖戏楼了,匠人们带上工具都往学校里走,各家捐的木料物资都赶快带来!”,,,-——’,铜锣声响彻着各家各院。听到这消息的人们,都笑盈盈的,忙活开了,掮椽的,扛檩的,拉砖的……人们都向一个共同目标走去。
曹大个子喊着;‘曹纪才来了没有’
“来了”
“你把木工活管上”
“好”
“魏七娃来了没有”。没有人应声。曹大个子又补充了一句,“谁去叫老堡子七娃”,话刚说完,七娃就进门了,答道;“来了,来了。”
“你负责叫人打地基。”
“行。”七娃就去找工具和人员了。
“学校的田老师来了没有,给咱当收物员,记在一张红纸上。”
“行”。田老师笑盈盈的,进了教室去搬桌子,去拿纸和笔,开始工作了,只见他在纸上写着;“田大毛,白杨木椽一根,魏冬娃,青砖100页,……”
曹大个子又在呐喊着;“各位都抓紧干活,人争一口气,树争一层皮。限腊月三十晚建好要唱戏。”周围人群齐声说;“没麻达。”不知谁说了一句;“哎呀,这么紧。尿罐拴铁丝——硬系。”周围人轰然大笑。
这一天是个鬼天气。数九寒天,北风呼呼,把人冻得鼻酸头疼,两脚就像两块冰。人们都冻得搓着手,搓着耳朵。不知谁说了一句;“在外面抱一些棉花秆来,赶快笼火。”这一招果然奏效。收物处,打地基的,木工处,三堆火燃气,驱赶着腊月的寒气,干活的人们都有劲了。
一切都安排的那么详细,那么周到,人们都在热火朝天地大干着。打夯的工地上只听着“嗨吆,嗨吆”的声音,曹纪才带领着几个匠人在交来的木料堆里苦思寻觅做大梁的好料子,他找了一根榆木的,用木工尺子一量,弯度过高,不合适。小李子指着一根椿木梁对曹纪才说;“曹师,这一根端正”。曹纪才走到跟前看了看,用斧子把树皮打开,说“你看,这根梁虽然端正,但是椿木生虫了,木生虫则腐,人生虫则病,百年工程,安全第一。这根不能用。”他两在木料堆里再往前走,发现了一根松木梁,他问小李子;‘谁捐了一根松木梁,长短壮细刚合适’。小李说;:“这是牛英雄叫人抬来的。听说牛英雄家里准备盖大房,托人在蓝田县三官庙买来的,他家暂时不盖房,叫村里盖戏楼先用,自己以后再买。”曹纪才听后,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好一个牛英雄啊,圣力寺村上还是好人多。”
打地基的活儿快结束了,黑子媳妇来了,对魏七娃说;“魏叔,我黑子有事,我娘家叫”,话还没有说完,魏七娃就插言道;“黑子不能走,不能走,你黑子在村里是一级瓦工,在泾阳县工地上都有了名。”
黑子在一旁高声着;“我丈人叫我给他房子换根墙啊。”
“我以为是啥活,你迟不换早不换过年呀叫人换根墙哩”。魏七娃也嘟囔着。
“你迟不盖,早不盖,过年呀你盖戏楼哩”’黑子媳妇也说着。
“这是村里的大事,腊月三十晚要演戏哩”。魏七娃理直气壮地回答着。
“树活根,人活村。这是村里的大事。”魏七娃还在说着。
“我看我这是我家的大事,是我丈人家的大事,我不看戏了.。”,黑子又指着魏七娃的鼻子说,“你丈人家有事你比我跑得快。”
“你说啥,你说啥?”魏七娃也声高了。二人都红着脸。曹大个子见此状笑着对魏七娃说;“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不记小人过。”又对黑子两口说;“你两快去,路上走快些。”
当黑子走出工地以后,曹大个子悻悻而大声地说;“嘴是一张皮,咋说都有理。少了张屠户,不吃混毛猪。这戏楼少了你还不盖了?”
腊月二十九早晨,立木房了。工地上的人员都在忙碌着。曹纪才像一名指挥员一样在工地上指挥着。扛柱子的,抬大梁的,“哼哧,哼哧”的响声,周围人都在听着。当大梁一头用绳索吊起,缓缓放正,另一头用绳索啦,木椽顶,总算把大梁放正。曹纪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人心齐,泰山移。工地上匠人多呀。前檐房安大檩的,后檐房也在安着。曹纪才一再叮咛;“檩要放平,不能马虎。百年工程,安全第一。”用了一大晌时间,就连房上的丈椽都钉好了。下午只剩下钉箔子抹泥了。只听得工地上有一个小娃的呼喊声:“爸,我妈叫你哩”。不知谁插了一句;“跟你妈说,你爸忙着哩,晚上闲了,就回来了。”旁边几个小伙子叽里呱啦地笑着。小娃又回应了一句;“我妈叫吃饭哩”。“给你爸把热包子拿来。”工地上一片呐喊声,把小娃的声音淹没了。
工地上人们轮换着吃饭,活路始终不停。当戏楼的三面要砌墙时,瓦工们齐上阵,一人仅仅砌三尺宽,只听得瓦刀咚咚咚响着,匠人们喊着;“灰完了,来快些”“要砖哩,要砖哩”。这些当小工的,不是在走而是在跑啊。个个是汗流浃背,没有怨言。到了天黑,砖墙砌完了,房上的箔子搭齐了,泥也抹了,只等第二天瓦房了。
腊月三十日早晨进行瓦房。瓦房就是在房上把瓦坐上泥,顺长把差口压好,使瓦形成凹型的沟,房不漏雨,安全牢固。这是要有经验的匠人做的活儿。一般是匠人干活,旁边多人给递瓦。地面上的瓦怎样送到房上呢?那时没有升降机,平常是搭上木梯把瓦一页一页让人递到房上。
这种递瓦的工序很慢,但很安全。有一个小伙子叫黑牛,方脸,大个,他走到跟前,说;“这样递瓦太慢了,也费人,在梯子上的人都下来,房檐上只留冬娃一个人来接我抛的瓦,我从地面上把瓦由下向上抛,抛的目标就是让在房檐上让冬娃来接。每次手里只拿三四页,不敢再多。”黑牛这时来了个表演,只见他像古代三国“身长八尺,姿颜雄伟”大战长坂坡的赵云一样,虎背熊腰,粗大的手掌,用手紧紧地扣住三页瓦,抛向房檐,冬娃轻轻地接住,周围人一片惊讶声。黑牛那古铜色的脸颊上也闪烁着笑容。在房檐上接瓦的冬娃兴奋地夸奖说;“黑牛哥有这绝活,不简单,不简单!”黑牛也洋洋得意地说:“这不是一日之功,是练出来的”。黑牛接着把四页瓦抛上去,冬娃业也接住了。“好好好,还是黑牛哥有本事。”房檐下的人齐声回答。
黑牛饶有兴趣地说:“那一年春天,我在泾阳县永乐店给一家财东盖大瓦房,我抛瓦半晌就没有停,只见财东家那十八岁的姑娘,水灵灵眼,圆蛋蛋脸,刷刷头,直勾勾地盯着我,半会不走,发痴了……”,“是对你有意思了”不知谁打诨地插了一句,“不对,你对这俊姑娘有意思了,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工地上一片哈哈声。
黑牛刚说了“真的”二字,抛上的四页瓦散活了,冬娃没有接住,瓦摔在地上成了瓦片。大家齐声说:“黑牛是个谝山王,把黑牛换了。”战娃就接着上场,来学黑牛抛瓦的方法。瓦房的工作还在继续着。
当魏七娃领着大伙儿内粉完墙壁,就笼起了两堆麦秸火,烘干了一下墙壁,高兴地:“我的任务完成了。”
零口镇镇长董志颖(中共地下党员,解放后任临潼县委书记董实丰的父亲),欣闻圣力寺村盖了一座戏楼,就派人捎来自己写的一副楹联贴上:
骊山脚下十三朝京畿留经典
渭水岸边八百里秦川吼乱弹
横批:大秦之音
这一晚,马寨村的秀子打发娃叫她老娘来看戏,老娘说:”不去了,今晚我圣力寺也有戏哩。”
这一晚,圣力寺村的大戏演开了。戏楼下坐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这一晚,当演员用那粗犷昂扬的嗓音唱道:
你把咱大涝池卖钱做啥?
我嫌他不养鱼光养蛤蟆。
白杨树我问你卖钱做啥?
我嫌他长得高不求结啥。
…………
大黄狗我问你卖钱做啥?
我嫌他不咬贼光咬你妈。
做饭锅我问你卖钱做啥?
我嫌他打搅团爱起疙瘩。
…………
戏楼下成了一片笑声的海洋。
众人拾柴火焰高。圣力寺人三天盖了一座戏楼——这就是圣力寺人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