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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慧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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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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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羊

我喜欢放羊的感觉。

我把大灰和二灰拴在河沟的柳树上,让两只羊悠闲舒适地啃食地上的野草。它们一边啃着绿油油的小草,一边抬起头来仰望天空中西沉的太阳,两只羊“咩咩”地叫上几声后,就低下头来,嗅闻着草地里芨芨菜的香味,张开嘴巴,毫不客气地把它们吞进嘴里,然后慢慢地咀嚼起来。

我躺在河沟里的柳荫下,身体下面是一片柔软的绿草地,手捧着一本《林海雪原》,沉浸在《智取威虎山》的故事中,读得津津有味,仿佛我就是那位深入敌穴的孤胆英雄杨子荣,脚踩皑皑白雪,头顶棵棵红松,我踏着滑雪板,在雪原上驰骋。

河沟干涸了。整个夏季,平原上连一滴雨也没有下,沟的底部,焦渴的土地龟裂了,咧着嘴,嘲弄地望着蔚蓝的天空,仿佛在耻笑司雨的龙神犯了渎职罪,玉帝却不去惩治他们。

一阵熏风吹来,尽管风热乎乎的,我的心里仍然充满了惬意,我快活地颤抖着身体,在草地上翻了个身,继续在林海雪原里驰骋。

“谁家的羊啊?啃庄稼了。”有人在喊。

我吃了一惊,迷迷瞪瞪地在草地上坐了起来,调皮的二灰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缰绳,钻进了河堤上的玉米地里。我跑了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住了那个惹是生非的家伙。眼前,是一片肢体残缺的玉米。

我的脑袋大了!这是二黑婶家的玉米地。二黑婶是村里有名的泼妇,谁要是惹上了她,她就会堵在那人的家门口,吆喝谩骂半天,惹得全村人都来观看,直到人家向她赔礼道歉为止。

我仿佛看见二黑婶正站在我家门口,跳着脚地骂我。娘小心翼翼地跟她赔礼道歉,她却不依不饶。爹的脸涨得通红,我知道,他发火了,非揍死我不可。

我害怕了。

太阳在村后的树丛中藏了起来,火红的晚霞在天空中燃烧着,夜渐渐地拉开了帷幕,村子上空飘荡着缕缕炊烟。黄昏到了,天就要黑了,黑暗吞噬了大地。

爹会揍我的!我固执地想着,虽然爹从没揍过我。该死的二灰!我踹了它一脚,它“咩咩”叫着,在我的裤腿角上蹭来蹭去,丝毫不知道它闯下了“大祸”。

爹把我按在椅子上,脱下脚上的鞋子,用鞋底结结实实地抽打我的屁股,我杀猪般地惨嚎着,向父亲求着饶……我想象着,屁股却不自觉地痛了起来,仿佛父亲真的正在打我。

天黑了,我牵着两只羊,不敢回村,在河谷里慌慌张张地走,也不知走了有多远。又饿又累,又渴又乏的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股困意袭了上来,我躺了下来,在草地上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娘正在我给我煎鸡蛋,院子里弥漫着一股炒鸡蛋的香味,爹坐在门前,正在收听广播里播放的新闻。煎鸡蛋真香!我钻进了厨房里,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有人推了我一把,我睁开了眼睛。是大灰!它在用头拱我。哦,原来是它也想家了。

月亮姥姥爬上了柳树梢,她用狡黠的目光窥视着我,远处的村子里传来了一阵狗的吠叫,静谧的田野令我害怕起来。这是在什么地方?我蜷缩在河沟里,啜泣着,一动也不敢动。

“福献,快回家!”

“福献,你在哪里?”

是爹在唤我,还有村里的大人们,他们来找我了。爹的声音是焦急的,凭感觉我就知道,他是不会打我骂我的。我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向爹的方向跑去,身后跟着疲惫不堪的大灰二灰。

爹把我抱了起来,扛在肩上,向村子里走去,我“咯咯”的笑声清脆得如同碎琼乱玉一般,叮咚作响着,洒满了乡间的小路。我吃着娘给我煎好的鸡蛋,俨然成了一位凯旋归来的将军。

只是,从那以后,爹和娘再也不肯让我出去放羊了。我却不明白,那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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