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腹痛如沙滩上的海浪一般汹涌澎湃,兰花的额头上冒出了黄豆粒般大小的冷汗,她忍不住呻吟起来。婆婆慌了,喊来了大夫,大夫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她用听诊器仔细地听了一下。
“胎音弱了,”大夫皱起了眉头,“必须马上进行剖腹产。”
兰花就这样被送进了产房,婆婆和大姐焦急地在产房外徘徊。
“病人家属呢?”一位眉清目秀的女护士走出了产房,“来签一下字。”
“孩子爸怎么没来?”护士关切地问询了一下。
“出差了。”大姐签好字后,把《同意书》还给了小护士。
一场疫情铺天盖地而来。武汉告急!湖北告急!市里正在组织医疗小组支援武汉,建中毫不犹豫地报了名。作为一名内科专家,又是医院的业务骨干,他义无反顾。更何况,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
娘一听就急了:“兰花就要生产了,你撇下她们娘俩,不负责任地去了武汉,兰花会同意吗?你先去问问你媳妇,她同意后,你才能过我这一关。”
建中走出了客厅,站在院子里呼吸着新鲜空气,冷风拂面,他发热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就按娘说的做吧,先征得兰花的同意再说。
兰花请了产假,现在,她正一个人坐在卧室里听音乐,一曲《白桦林》令她唏嘘不已。这是她和建中最喜欢的歌曲,虽然已听过无数遍,自己差不多都会唱了,但是一听到这首曲子,她还是忍不住激情澎湃,泪目唏嘘。
门开了,建中站在了卧室门口,他拍了拍衣服,虽然衣服上并没有土。他走了进来,默默地坐在兰花的对面,一言不发。
“建中,出什么事了?”细心的兰花,仔细地捕捉着建中表情中的每一个信息,温柔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事。”他闷闷不乐地坐在窗前,拿起一本《丧钟为谁而鸣》,胡乱地翻看着。卧室里静悄悄的,兰花打开了手机,屋里又响起了他们熟悉的旋律。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夫妻俩哼唱着曲子,暂时忘记了一切。
手术刀在兰花的腹部滑动,但没有一丝疼痛的感觉,是麻醉剂起了作用。“嫂子,别紧张,一会儿功夫就好。”做手术的王大夫是建中大学时的同学,“生个大胖小子,建中哥心里一定会乐开花的。”
“姑娘也可以的。男孩女孩他都喜欢。”
“没关系的,将来再要一胎。”她一边忙碌着,一边和兰花聊着天。
一丝疼痛在腹部弥漫起来,逐渐地扩散开了,兰花忍不住呻吟了一下。
“麻醉剂,快!老李。”王大夫催促了一下。
兰花亲切地感受到,一个婴儿被大夫们从肚子里取了出来,嘹亮的哭声在产房中响起。
“恭喜你,兰花。是个男孩子。”
兰花的脸上绽开了一朵山茶花。她又想起建中了。
“我报名去武汉了,”曲子结束了,建中终于鼓起了勇气,“黄昏时分就出发。”
“逆行者吗?”兰花微笑了一下,“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若不是怀了孕,也会去报名的。”
“可是,你就要生产了?”
“没事的。家里人手多,你安心地去吧。”
建中没有料到,兰花会这么畅快地答应了他,他心花怒放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抱住兰花,在她的腮边吻了一下。
娘也同意了。
病房里热闹起来,一家人围坐在病床前,看那个幼小的生命。
“八斤四两,我称过了。”高亢嘹亮的声音是大姐。
“两条腿一样长,不会跛脚。”细心的婆婆比划了一下孙子的两条腿。
“智力正常,不傻!”婆婆和姐姐笑了起来。大姐在儿子的脚心挠了一下,那小子的腿缩得比兔羔子窜得都快。大姐说,这说明了他智力正常,不是个傻子。
一家人嘻嘻哈哈地笑着,喜悦的空气弥漫在病房内外。窗外,淡色的杏花正在枝头绽放,桃树上红艳艳的,恰是春暖花开的时候。
“拍个视频,发给建中吧。”兰花提议。
建中刚刚给几个新病人做了核酸检测,腰酸背痛的他忽然听到了手机的提示音,他打开了视频。
兰花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边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你媳妇产了,是个男孩。”娘告诉他。婴儿正在熟睡中,嘴角时不时地荡漾着笑意,忽然,他睁开了眼睛,从手机里看了他一眼,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很快又闭上了眼睛。兰花躺在床上,幸福地笑着。“母子平安,一切都好。”传来了大姐的声音。
这才是他最想听的一句话,一阵幸福的颤栗,迅速传遍了他的全身。“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谢谢你,兰花。”“谢谢你们,娘,还有姐。”金银潭医院的上空,氤氲着久违的幸福和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