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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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瑞雪悄无声息地“袭击”了村庄，房屋、树木和大地穿上一层厚厚的棉衣。雪停了，太阳公公终于探出了脑袋，毫不羞怯地向大地抛洒着“媚眼”。那含情脉脉的“目光”，被皑皑白雪反射着，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在乡间小路上，眯起了双目。
打麦场上，支起了一只巨大的箩筐，箩筐下支撑着一根棍子，棍子上拴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就握在根生的手里，根生则藏在麦秸垛的后面。
一只呆头呆脑的麻雀，啄食着地上的麦粒，那是根生们撒下的诱饵。麻雀在雪地上蹦跳着，不时抬起乌溜溜的黑豆眼睛，探头探脑地窥伺着四周。没有危险了！它终于放下心来，愚蠢地钻进了箩筐下面。根生轻轻拽动绳索，箩筐一下子倒扣下来，小麻雀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还是“点天灯”吧？点天灯！点天灯！那群小家伙嚷了起来。
孩子们说的“点天灯”，指的是在麻雀的腿上绑上一条醮了煤油的破布片，点燃后，再放飞麻雀。我仿佛看见，那只灰色的小生命，扑棱着翅儿，在天空中挣扎着，然后坠落在远方……我打了个寒噤。
——不！拿回家去，喂那只猫咪。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根生的弟弟根鸣。我的心又颤了一下。
——还是卖了的好。根生深思熟虑后，做出了决定。
——把它送给我吧。我走了过去，哀哀地恳求着。
——我给你们两毛钱。看他们不想同意，我有点着急了，爹刚给我的零花钱，正好派上用场。
——五毛钱，少了不卖。根生这家伙看透了我的心思，他从小就精明无比，难怪后来他会成为全县的首富。
——三毛钱，我再加上两块牛奶糖。我又给他添了一点点价钱。
——五毛钱，少了不卖。根生斩钉截铁地说。
我转过身子，欲走。
——行，行。哥？根鸣急了，他相中了我手里的奶糖。
——三毛钱！我手里还有一毛二，加起来刚好能买一本连环画，还能剩下四分钱，可以给你买一把铅笔刀。弟兄俩嘀咕着，他们终于同意了。
我手捧着那只瑟瑟发抖的灰色小生命，穿过脚下的麦田，向远方走去。脚下的雪地软绵绵的，鞋子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洁白无瑕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乡间小路上穿行，路的尽头，是一片光秃秃的树林。北风扒光了树木的外衣，它们在凛冽的风中，摇曳着瑟瑟发抖的躯体。
垂柳树上挂满了干枯的地瓜秧，那是根生们常去的地方。晚上，他们用手电筒对准地瓜秧中取暖的麻雀照射，那只麻雀就一动不动地任人宰割。根生们不费吹灰之力地捕捉着它们，活麻雀的脑子能治冻疮，弟兄两个从中渔利……
寒风吹拂在我的脸上，脸上就有了些刀割的感觉，雪粒夹裹在风中，击打着我的脸颊。我闭上了眼，松开了手。
那只小麻雀“扑棱”一声，就飞上了天空。它站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鸣唱着，似在跟我告别。
可怜的小东西，以后再也不要贪吃了！我转过身去……雪地上留下的那行脚印，笔直地通向了远方，那里有我寻觅的——沙滩，还有不落的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