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肉

“我去割几斤猪肉，中午给婆婆炖红烧肉吃。”春花娘一边推着车子走，一边笑呵呵地跟街上的邻居们打着招呼。

谁也没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儿，可众人的心里还是泛起了嘀咕：今天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连春花娘都给婆婆炖红烧肉吃了。众人对春花娘的话半信半疑。

“瞧！人家春花娘就是孝顺。”快嘴的许二婶，快言快语地接了一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春花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丝毫没有听出来许二婶话里有话的讥刺味。

她跳上车子，一溜烟地跑了，车屁股后面卷起了一团枯叶，叶子在半空中盘旋翻飞着，如同打麦场上惊飞的一群麻雀。

这春花娘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不孝顺，村里人早有耳闻。前几年，婆婆徐老太年事已高，春花爹想把他娘接进家里来住，可春花娘死活都不同意。

“那是我娘。”春花爹红了眼眶。

“你娘怎么着？孩子小的时候，她没帮我照看过一天，是我娘把春花一手带大的。”春花娘“正气凛然”地说。

“是你不让我娘看春花的，你说我娘笨，不会看孩子。你还讲不讲理啊？”春花爹揭开了媳妇的老底。

“老娘就是不讲理！她身上太脏，恶心人，不能接她来家里住。”春花娘恼羞成怒，一巴掌甩在了男人脸上。

老实的男人钻进被窝里睡了一觉，在媳妇面前，他连个屁都不敢放，接娘回家的事情就这样泡汤了。直到现在，徐老太都住在自己老旧的土坯房中，饥一顿饱一顿地生活着。

中午的时候，春花娘兴高采烈地骑着车子回来了，车筐里还放着二斤多五花肉。

“哟，春花娘。真的要给婆婆炖红烧肉吃呀？”街坊们纷纷和她打起了招呼。

“那是自然。”春花娘眯起了眼，阳光有些儿刺眼。

“徐大娘好口福哟，今天有红烧肉吃了。”春花娘炖红烧肉的技术是一流的，丝毫不比城里大酒店的厨师差。这一点，村里人都知道。

胡同里飘荡起了一股红烧肉的香味。那红烧肉，浓油赤酱，肥而不腻，入口酥软即化，香气扑鼻；那肉香中，夹杂着淡淡的咸味、甜味，还有料酒的香味；那淡淡的甜味，却仿佛是五月里的槐花蜜气味，沁人心脾，令人沉迷。

看来，徐老太真的要吃上红烧肉了，这个苦老太太终于可以改善一下生活了，巷子里的香味飘进了众人的心底，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窃喜起来。

半下午的时候，村子里忽然响起了喇叭的长鸣声。是县人民医院的救护车！救护车拉走了春花娘，还有她的女儿春花。

“她贪图便宜，错买了病猪肉，午餐时又多吃了几口，结果就食物中毒了。”春花爹从镇上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家里。中午的时候，他在工地上干活呢，没有回家吃饭。

不过，救护车上并没有徐老太。有人看到，救护车来时，徐老太正坐在门口，安然无恙地晒太阳呢。众人默默无语，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

2023年9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