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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慧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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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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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偶书

我于故乡,已是陌生人了。

所以,吃完席儿,过事儿的院里瞬间摩肩擦踵起来,我们竟连去处也没了。

先前要是姥姥在,吃完饭我们就回家,倒一碗水,躺炕上摇蒲扇,跟姥姥聊闲篇儿。聊些啥呢?无非是东家送了南瓜,西家送了豆角。

表妹提议去摘枣,我们一行人就从南头往北头走。路边挂满枣和酸枣,硕果累累,青着,有不容侵犯的样子。三岁的小乔找见一只蘑菇,兴奋地跑过来报告。大乔拿网子扑蝴蝶,抓到两只,捏在手里舍不得放手,我们小时候何尝不是这样?喜欢就要抓在手里,现在看到那蝴蝶只觉得惋惜,那是生命啊,让它们自由飞翔多好。

太阳很晒,越晒越忍不住感叹,如今我们在这里是没家的人了。我们曾经的院子荒草成堆,竟还有些树的种子,落在院里生根发芽,长的比窗户还高。原先,这院儿是顶干净的,土夯得很瓷实,最右边有自来水管,旁边种一些菜,横平竖直,排列整齐。

我们决定去村子中央的大槐树下乘凉,等意犹未尽的父母和舅舅。这里的人和土他们比我们有更深厚的感情。春天回来,哪怕一把野菜也有不太认识的长辈不容拒绝地塞在我手里,给你妈带去。

槐树我记得是很粗很粗的,我跟大乔那么大时躯干就是空的,我们可以钻进去捉迷藏。现在再看,完全不是当初记得的样子,空的躯干里又长出新树,枝繁叶茂。解放后,有个汉奸就是在这个树上处决的。据说是凌迟。至今,我还记得关于他的顺口溜,刘某电,挎盒子,南北河里拉骡子。这注定是棵有故事的树了。很多年后,会有孩子读到这棵树的故事。

我们村也曾有过大户,最北边有一处三进院,门有五六米高。连雨天,院里房子塌了,主家回来盖新的。一群人围在那儿聊天,我们也凑过去,站在场门底下,仰头看,上面写着,民国三年某人某人建于某处,墨迹清晰。得有一百多年了吧,那土墙居然能风里雨里坚持一百年不倒,那墨迹居然能一百年还清晰如昨,了不得。民国初年,这小村庄也曾鸡鸣狗叫,人丁兴旺过。

开车要走时,碰上一个熟悉的长辈。幼时顽劣,在姨家吃饭,我说,我要吃米饭,米饭端上来,我说,还要加糖。八几年,米饭和糖在农村是稀罕物。

再碰面,姨还称呼我,小狗(老家一带对孩子的昵称)。已过不惑,被她这么叫一声,眼睛居然有点湿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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