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惠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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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就听说过恩平有一大片红树林，我一直都想去看看。在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这种生长在热带和亚热带沿海的喜盐胎萌植物，自天荒以来就担负着守疆护土，防风挡潮的重任，无疑是人类最忠诚的消浪先锋和海防卫士，必定有特别顽强的生命力和毅力才能与大海抗衡。它的躯干并不像陆上乔木那么粗，枝叶很茂密，树形不太高，枝根非常多，而且叶子一年四季都是碧绿的。树林中还不时会有水獭、水蛇、水鸭、水鸟、贝类与各种爬行类小动物栖息。每一次想到这种情景，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到红树林去，我甚至还计划在红树林边上过夜，看看宁静的夜晚，林中会不会有一双双神秘的眼睛透过树丛、树梢，在朦胧的月色下与我静静对视。
这一次，我与友人奔驰一百多公里去恩平镇海湾的红树林湿地，以解我心中的期待。恩平的红树林几乎都是分布在恩平市的横陂镇，用无人机从空中俯瞰 ，在横陂镇长达21公里的海岸线上，全是一片片葱葱茏茏的红树林。据当恩平林业局统计，这些红树林一共有5000多亩，最高的有将近5米，最矮的也有1米多，平均树高为2.5米，有十多个品种，其中秋茄和桐花树这两个品种最多，呈混交状态生长。是目前珠江三角洲最密集的红树林地区，也是广东省生态状况和连片面积最大的保护区之一。
当我们到达横陂镇的横板村时，正好是黄昏。金色的晚霞仿佛一张巨大的鱼网，撤在镇海湾上，泛起了无数细碎的鳞光。村庄、山峦、长提、树林、渔舟在夕阳沐金的天空下显得那么宁静祥和、温馨而又幸福。南国初秋的风从平静的海面软柔地漾来，吻过起伏叠宕的红树林，刚好与我撞了个满怀，让我如触电般兴奋，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瞬间燃遍了全身。
横板村是一条只有十多间房屋的小渔村，建筑物仍然保持着五六十年代的样子，有几座是民国时期的两层小楼，有些青砖平房虽然已经没有了屋顶 ，但依然能从残墙断瓦中感受到昔日的繁华。恩平的友人告诉我，这条小渔村原本是元山村吴姓渔民的一个小圩集，六七十年代时用作公社，现在村民大多已经搬到元山村居住了，元山村与横板村相距只有500米，横板村的房子都租给了围海蠔场的养殖户 ，目前居住在横板村为数多的人已经不是原有的渔民了。
村前是个小港湾，连片的红树林把小港湾圈出了一条弧形的水道。平时渔民们捕捞归来，就在这里上岸，岸边有一间专门交易海产品的简易商铺，每天清晨或黄昏，购买海鲜的客商络绎不绝，渔民捕捞上岸的各种活蹦乱跳的海鲜成了争相购买的焦点。
当我端着相机站在码头眺望时，一群白鹭正欢快地从天空中掠过，优雅地落在红树林里，我连忙把镜头对准了它们，以1/1000秒的速度按下快门，留住了黄昏下极美的瞬间。这个时候，一位老渔民撑着一条装满生蠔的小木船缓缓地靠近码头，待他把船舶好，我好奇地问他船上的蠔是不是用来卖的，老渔民墩厚地笑答说大的卖，小的养。老渔民见我惊诧的表情，就用手指向前一指，示意我看看码头的另一那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这才发现在码头的另一端有一堆旧鱼网，旁边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只见她正在用铁线和泥巴把一只只小小的蠔串成一串串，活像一串串牛杂，又像一串串冰糖葫芦。细问之下才知道 ，原来在每片红树林之间的海面上插着许许多多竹竿的地方就是蠔场，在竹竿下有无数的生蠔在水中繁殖、生长。
此刻，正值退潮的时候，海水一点一点地从高矮不一的红树林腰间慢慢退下去，水退后，树木便露出了无数盆根交错的枝根，枝根紧紧地巴在滩涂上，浅浅的湾沟露了岀来，海水变得非常清澈，水下的鱼虾清晰可见。我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清澈的海水，忍不住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放到嘴边用舌头添一添。很肯定地说，水是咸的，而且盐度极高。我想，如果用这水来做菜，保管不用放盐就已经够咸了。
突然，滩涂上爬出了一只巨大的灰色螃蟹，看上去整整有半斤重。接着，又有一只爬上来，我不禁宅异地惊呼起来。老渔民笑着对我说：“这是水蟹，光有大个头，没有肉的，说白了就是外表威武，内里没文章！这种蟹在这里卖不起价钱，当地人都不太愿意捕捉，因为它只能用来煲粥煲汤，不过，味道却很鲜美。”听了老渔民的话，我恍然大悟，难怪这些蟹可以像胜利的海盗般恣意横行了，原来没有肉有时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滩涂上，除了有大摇大摆的螃蟹，还有许多弹涂鱼、海虾、海螺和一些不知名字的小鱼儿。它们都是活跃在滩涂中的主角，每天随着潮起潮落觅食、追逐、嬉戏、恋爱与繁殖。红树林是它们的家，也是它们的舞台，它们在这里共同筑就了一个生气勃勃的灵性世界。
沿着海湾大堤静静地欣赏红树林黄昏的景色，耳边断断续续传来晚归渔舟的马达声，天边的夕阳渐渐暗淡，一群群白鹭在红树林中忽起忽落。它们有的站在树顶望哨；有的扑腾翻飞；有的低声叫唤；有的落入树丛。此情此景，总会让人想起“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诗句。流连在宁静的红树林前，我仿佛自己就是一只白鹭，大地为床，树林为被，每天与朝阳同醒，与星月同睡，演绎踏浪飞歌的自由，感受渔舟晚唱的快乐。没有烦恼，没有忧愁，也没有惊扰。这里，就是心中的乐土，就是幸福的桃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