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

           曦羽

 晚秋，总是要给人带来丝丝缕缕的愁绪，萧瑟的秋风飘荡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飘荡在我的心头。

 好久没有闲庭信步了。昨日，我急步走入树林，看着眼前的景象，感慨四季更迭。真可谓:金风簌簌惊黄叶，天际雁声频。纷纷落叶铺满了林间小道。剩下零星泛黄的树叶也摇摇欲坠，斑驳婆娑的树影已不在。落叶与泥土紧紧依偎在一起。是啊，落叶总要归根，自然规律。有谁能够改变呢？就像深秋带给我丝丝缕缕的思念一样。

 在这秋意浓浓的树林里，思绪随着秋风缓缓扩散。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秋天带给我的，不仅仅是秋叶纷飞，落叶归根，更是一种思念，一种淡淡的乡愁。

 小的时候，每年父亲总要带着我，利用公休假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父亲工作生活的地方离爷爷奶奶家有几千里地。那时没有动车、高铁，更没有飞机。坐火车需要一天一夜。那个时候的我身高不足1.2米，所以不用买火车票。父亲坐在火车硬邦邦的座椅上，再抱着我，在“哐当哐当”的噪声中坚持二十多个小时。现在想来，那时的父亲真是太累了，感觉要坐成一座雕像。下了火车，还要拎着装满爱意的大包小包，领着我再步行大约二个小时，才能到爷爷奶奶家。那个时候的通讯手段一般是写信，为了确保提前收到信，大约在十天前，父亲就写信告知我们将在哪天回老家了。于是当我们刚进村口，总能远远的看到爷爷奶奶在胡同口翘首期盼，迎接我们。

 记忆中，奶奶家的院子很大，呈长方形。院墙矮矮的，沿着院墙边，种着杏树、果树、枸杞树还有两架葡萄藤。它们长势茂盛，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甚至可以充当院墙的一部分了。既弥补了院墙低矮的不足，还让人从外面就可以欣赏到那或黄色或红色或紫色的累累果实。

 杏慢慢地成熟，有的绿里发青，有的青里带白，有的开始由淡黄渐变成深黄。等熟透的时候，宛若一个个黄灿灿的小灯笼，一簇簇地挂在枝头上。被称为塞上红宝的枸杞树给人的感觉是来得更为热烈。结满了宛若红宝石的枸杞子，一片火红。清代黄恩赐的《竹枝词》写道:六月枸园树树红，宁安药果擅寰中。葡萄架上的叶子密密匝匝的。一阵清风吹来，叶儿轻轻摇曳儿。葡萄藤蔓上缀满了紫色的宛若珍珠玛瑙似的一串串葡萄。夏天，苹果树结满了翠绿的纽扣般大小的苹果。由于气候原因，我们这里的苹果长的不大。熟透的时候，黄里透着红，吃起来酸酸甜甜。总是让人想起来望梅止渴这个成语。蓝天白云与它们相映成辉，折射出一副曼妙迷人的美景。

 进了院门，是一块儿五颜六色的花坛，花坛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花:热烈娇艳的美人蕉、富贵雍容的大丽花、朴实的牵牛花、简单大方的格桑花……紧挨着花坛的就是一片菜园:黄瓜、西红柿、地葫芦、豆角、茄子、青椒、南瓜……。这些蔬菜爷爷奶奶根本吃不完。他们每年播种，施肥，浇水，精心的呵护，如同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盼着它们快点长大，成熟结果。我想，这些花儿，这些蔬菜，在爷爷奶奶的心里已经不仅仅是以一种植物的方式存在，而是一种念想了。

 爷爷奶奶家小院里的果树、花儿、蔬菜从春到夏到秋，你争我抢，如同演员们参加晚会一样，它刚唱罢我登场，仿佛比赛般在各自竞相绽放风采的季节里绚烂了整个岁月。

 我最喜欢小院的黄昏和夜晚。黄昏时的小院是那样的安逸、恬静，血色的夕阳把小院染得通红。轻风吹拂着，树叶沙沙地响。被树环抱着的小院儿使人如痴如醉。夕阳的余晖给它抹上一层黄灿灿的颜色。炊烟袅袅，奶奶开始做饭了。当最后一缕晚霞退去，香喷喷的农家饭上桌了。记得奶奶总是做两样饭菜。他们吃的是二莜面——就是一种用莜面和高粱面和在一起的面食。专门给我这个从城里来的“小客人”开小灶——饺子。吃完了晚饭，我会依偎在奶奶的怀里听她讲故事。奶奶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讲也讲不完，听也听不够。有时父亲会带着我去村中央的草场看星星。乡村的夜，静谧安详，四周一片黑暗。流萤在夜空闪烁，好似黑暗中的眼睛。那时候总感觉农村的夜空与城市的夜空不一样，清晰明亮。感觉伸手就可触及到星星一样。父亲拉着我的小手，教我认识星座。什么北斗七星、北极星、仙女座、仙后座、双子座等等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从那时起，我就对浩瀚的星空充满了幻想。对天空中的这些人物充满了期待与想象。后来，父亲从新华书店为我买了一本《四季星座》，我认识了更多的星座，也知道了它们名字的由来。

 和爷爷奶奶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而又快乐的。记得最后一次见爷爷奶奶是在2006年。那一年爷爷92岁奶奶90岁高龄。短暂的几天假期一晃就过去了。我们返回的那天，爷爷拄着拐仗，变形的双腿都快形成一个O型了，和奶奶一起搀扶着，艰难的走到胡同口一直望着我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我们走了很远了，爷爷还高喊着问我，什么时候再回来看爷爷奶奶啊？直到我们消失在路的尽头。没想到那尽然是最后一面……

再一次回到老家，已经是人去楼空了。老屋一片破败。岁月的痕迹像一把刀，深深地刻在老屋那满是沧桑的身躯上。但老屋依然挺拔，仿佛依旧在等待屋主人的归来。看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小院，那曾经古朴唯美的房子，窗棂都已经斑斑驳驳，曾经院子里的一片生机一片绚烂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杂草丛生，门前秋草横霜。当年的水井也不复存在。当年奶奶的嫁妆——那个大红柜让岁月侵蚀的已没有了喜庆的红色。挂在墙上的照片都已泛黄，看着爷爷奶奶的旧照，想着也许他们正在天堂依然慈目望着我们。一种凄凉感油然而生。爷爷奶奶那慈祥和蔼的面容，那微驼劳累的身影再也不见……

 有人说，落叶飘零，是叶对根的深情。飘零落叶，是根对叶的眷恋。身在异乡的我，在瑟瑟秋风中，在斑驳夜空下，想起你——我的故乡。故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那就让我把酝酿已久的思念交给秋风，演绎成思乡的旋律，放飞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