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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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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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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白色的水管横亘在客厅的暖气片下,那么突兀,那么刺眼,雨淇看了如鲠在喉。

她的目光不忍直视,又不忍离开。仿佛有多少蚁虫在她心头蠕动,让她浑身难受异常。她不禁在心底咒骂,这可恶的水管。

再看看这一片狼藉的客厅,污水横流,家具移位。那个一楼的妖艳女人,拿着拖布,扭动腰肢,假惺惺的帮忙拖地。看雨淇进门得意中略带一丝尴尬的冲她笑笑说,每一家都得管道入户。雨淇早就憋着一股火,听她这样说,厉声质问道,谁说的?你什么意思?你骗三岁的小孩呢?你趁我不在,谎骗我父母,强行施工。你居心何在?哪个楼道水管是从二楼接入的?想从我家入户,休想!

说起一楼这户,多年前她家装修时就和邻里邻居闹得很不愉快,如同一条疯狗到处咬人,和邻居们吵架多次。着装暴露浓妆艳抹到让人无法直视。有一次,妖艳女人竟然指着三楼八十多岁的王爷爷骂最难听的话,还要扬手打人,导致“110”出动三次。好好的一栋楼被她搅得一团浑水,一地鸡毛。从那以后,那个女人成功地使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雨淇冲下楼,对着施工人员吼道,谁让你们从我家接入水管了,我同意了吗?你们这是侵权!

一个拿着电钻的工人指了指一楼的防盗门,幽幽地说,她说和你家谈妥了。雨淇看了看他那张如黑风怪般的脸质问,她说谈妥就谈妥了!?

雨淇居住的这个小区建于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是这个城市最早的居民楼。小区内杂乱无章,一个个单位住房自成一体,只能靠围墙才能辨别出是一个独立的单位家属院。小区内还包括一所省级模范幼儿园和市级优秀小学。沿街是一家家的底店,凌晨时分,还有早市。当大家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被各种各样的吆喝声吵醒。每天吵吵嚷嚷,拥拥堵堵,农贸市场一般,没有一个安静的环境,苦不堪言,很是闹心。

雨淇以前居住的那个小区环境倒是比较清爽。她住在一楼,出进非常方便。但下水道经常堵。每次都是自己出钱出力,疏通管道。有一次居然疏通出来一条男士短裤和一只避孕套。社区主任说是她把楼上居民惯坏了。她愕然,闹了半天,堵下水是自己的错。主任说,对啊,堵了下水后,第一,你不让大家摊钱疏通,第二,你不关闭总阀,让楼上居民任意用水。堵了和没堵一样,他们尝不到任何苦头,谁还会改正自己的错误呢?雨淇想想也是,每次堵了,她不好意思让各家摊钱,更不好意思关闭总阀,任凭臭水在自家肆意流淌。后来,她一气之下买了现在居住的这个二楼,想着再也不用为堵下水而烦恼了。没想到却遇到了这样一个邻居。

其实上午雨淇和老公办事回来,妈妈就对她说你们不在的时候,一楼那个女的来咱家说下午要换水管,让咱们做好准备。雨淇一脸狐疑地问,换水管应该从一楼换呀,和咱家没关系。说完,她把脸转向老公,想要得到老公的认可。老公虽然不是干这个工作的,但雨淇心里清楚,他懂。自从搬到这儿,家里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管道都是老公自己换的。但老公一个字都没吭。雨淇的老公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属于八棒子打不出一个响屁闷憋的那种。即便是说,那表达能力也是茶壶煮饺子,听着实在让人憋气,雨淇都恨不得替他说。

妈妈说,我当时也有点奇怪,问她换管子应该是从一楼进啊,和二楼没关系。那个女的说,她们一楼已经换了,楼上都得换,不光是二楼。我还是怀疑,又问了一句,你们一楼何时换的?她慌里慌张,都不敢对视我的眼睛。回答说,前几天换的。说完就匆匆忙忙的走了,临出门还不忘嘱咐下午做好准备,这事就这么定了。

雨淇的女儿说,妈妈,那个阿姨今天太反常了,那嘴甜的。称呼姥姥姥爷一口一个爷爷奶奶。我记忆中她唯一的一次态度好就是装修时因为有求于咱们,来给咱家送礼,结果咱们没收她的礼,她当场就变了脸。其余时间从来都很冷漠而且还凶巴巴的,好像都和她有深仇大恨似的。今天是怎么了?

匆忙吃了口饭,雨淇和老公接着去办上午没办完的事。临出门前又嘱咐妈妈换水管的事,和二楼没有关系,别让那个女人忽悠了他们。走了没多久,敲门声起,雨淇妈妈这几天正好赶上腰椎间盘突出急性发作,疼的厉害,活动严重受限,需卧床休息。听到敲门声又着急了起来,好不容易坐了起来,雨淇爸爸已经将门打开。

一楼那个女人带着两个浑身脏兮兮的工人走了进来,说是得开始换管子了。于是不由分说搬开了家具,雨淇妈妈扶着腰急忙制止说,你们干什么呀?管道从外面进楼道,然后从一楼入户,和我们二楼没关系,那个女的说,奶奶不是那样的,已经进了我家了,楼上都得换,不是光换你们家,说着强行把雨淇妈妈搀扶到卧室,关上了门。正干着热火朝天的时候,三楼王爷爷颤颤巍巍地进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呀?我们楼上……还没等说完,一楼女人打断道,你不用管,和你们没关系,是我们两家的事。说完连推带搡的将王爷爷推出了门。

满地的狼藉让雨淇心乱如麻,如芒刺背。那混着水泥石块的浑水还在一点点扩散,如同一楼女人那张浓妆艳抹的脸,阴谋得逞般向她示威,嘲笑着她。已经停水四天了,卫生间散发的阵阵臭味让她更加恼怒。她只好打通了供水热线。对方甜美的声音传来,让雨淇突然感到阵阵恶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雨淇耐下性子,用最简练的语言描述了仿佛已发生了多少年的事。对方依然用机器人般的声音回复她。好的,您的问题我都记录下来了,七个工作日将会有相关人员联系到您,请您耐心等待。听到这里,雨淇再也耐心不了了。她几乎是咆哮着,七个工作日,你没有搞错吧?这是停水,是生活用水,我们已经四天没水了,你又搞出来个七天,再到最终解决问题,几十天没水,你能受得了吗?家里全成卫生间了。我打热线就是为了借助你们官方的呼声,尽快解决问题。这么急迫的民生问题,你们还按套路出牌,都什么时候了,还按冗长的程序走?你们到底是为民解忧排难,还是不为民着想?打完电话雨淇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无助感。一个单元十二家,只有她在孤军奋战。难道从她家接水管就只是她一家的事?十二家好像只有她一家用水,别人家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活神仙。以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是事关己了,还是高高挂起。

天阴沉沉的,雨淇独自一人漫步在街头。心情就像这灰蒙蒙的天空一样。脚步无力地拖着,像是踩在泥潭里。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劈头盖脸砸向心头,仿佛一把生锈的剪刀,无情地剪碎了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雨终于还是落下来了,淅淅沥沥地打在脸上,似乎在诉说着这个世界的无奈和冷漠。雨淇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片灰暗,再无一丝阳光的温暖。

手机铃音突然响起,《雨落下的声音》,这是一首萨克斯曲。她用了多年。她迷恋这首曲子的伤感和忧郁,每当响起,她就会不自觉得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电话是供水公司打来的。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传来,是那种有点烟嗓的音质。雨淇喜欢唱歌,要在平时,听到这样的声音,她会潜意识地对号入座。感觉他唱《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肯定好听。但现在,她没那心情。

“ 你好,你是18栋二楼东户,对吧。”

“对。”

“我听说你不让从你家走管,阻挠施工”。“烟嗓”的声音明显带着质问与怒气。

雨淇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和我毫不相干的事,倒给我扣一顶大帽子。“什么叫我阻挠施工,到底是谁不配合工作、阻挠施工?你装糊涂呀?”

“不是说好了水管从你家接入,怎么又变卦了呢?”

“什么时候说好了从我家接入?我作为一家之主怎么会不知道呢?”

“一楼不是说和你家谈妥了吗?”

“我连一楼的踪影都没见,就谈妥了?”

“那就是和你家老爷子、老太太谈妥了。”

“我父母都八十多岁了,纯粹是被她骗了,强行施工。”

“再就是我们供水公司的工作人员也去过你家。”

“你们的工作人员何时来过我家?从市政府下达“老旧小区三供一管线改造”通知以来,我从来没见过你们的任何工作人员来我家里谈。所谓谈妥更是无稽之谈。话又说回来,从主管道进单元管线本身和二楼就没有任何关系。根本就不存在和我们家谈的必要。你们施工单位节外生枝,半路杀出程咬金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从来没和我谈过什么,却来我家里非法强行施工又是怎么回事?”

“烟嗓”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好说和领导沟通一下再联系。

换自来水主管道从一楼进入合情合理。为何非要跨过一楼,费劲巴拉地打通那么厚的楼板从二楼进呢。而且从来没有人告诉雨淇原因,更没有任何人和她沟通过。一楼的妖艳女人就是再任性也不可能不用水吧。

敲门声急促地响起,三楼王爷爷和他女儿走了进来,建议道:“一楼不同意从她家进水管,那干脆就掐断,她就彻底别用了。”然后转过头,俨然一副领导的派头,冲着雨淇说:“你和供水那面反映一下。”雨淇最反感倚老卖老,摆什么老架子老资格。您老人家倒是自己去建议呀,难道不比我说话力度大?

这时,雨淇爸爸说话了:“王师傅,我们不能那样办事,说的严重一些,那样做有点不近人情,不讲仁义礼智道德啊!”

王爷爷有些怒道:“既然她不让进水管,那是她先不仁,也别怪我们不义。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敲门声又起,社区主任和供水公司项目部陈部长也来了。雨淇心想,这怎么有点像“四方会谈”。她感觉自己要“舌战群儒”,得拿出诸葛亮的本事了。

社区主任虽然属半老徐娘范畴,但也皮肤白皙,身材苗条,有那么点风韵。“雨淇,你看事情是这样的。一楼这家呢,怕破坏了装修,所以不愿意让从她家进水管。我们从去年,联合供水公司方就和她家商量了好几次。拿出了好几套尽量不破坏装修的方案,但始终没有谈妥。一楼那家最后这样答复我们,楼上用不用水和她没关系,她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什么邻居不邻居,爱怎样怎样,渴死也和她无关,再不行她可以卖房,反正别的地方还有房子。直到前阵子,因为施工队有工期压着,马上快到工期了,如果违约对谁也不好,于是我们又去找了一楼,她突然说和你家已谈妥,所以施工队就开始施工了。”

熊熊燃烧的一股怒火瞬间直冲脑门,雨淇指着地板仿佛指着一楼那妖艳女人的鼻梁:“我连她的面都没见着,就说谈妥,简直是无稽之谈。她谎骗了我的父母。强行暴力施工,她那是犯法!主任,您怎么就不来我家核实一下呢?您干社区工作这么多年,怎么能出这样的差错?还有供水公司,为何你们都听她的一面之词呢?话又说回来,按照她的逻辑,如果要是我家装修也豪华,那么管子也不能进。若楼上每一家都装修豪华,都不能进水管,那咱们还用不成水了呢!?”

一时,调解方被问的语塞。主任那白皙的脸上泛出阵阵少女粉,缩在沙发里如坐针毡。

陈部长狡黠地笑了笑对雨淇说:“这样,如果您也实在不同意从您家走管,那我可以考虑从三楼进管。只要你们有一家同意我进管,我就能把水送上。”说完,望了望王爷爷和他的女儿:“大爷,您看怎……”,还没等部长说完,王爷爷慌忙站起身,“我有些不舒服,我先上楼了。你们谈,你们谈”。

“ 要不这样,”陈部长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管子呢,还是从您家进,在您家装一个控制一楼的阀门……”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雨淇直接打断:“停!做人、我们光明磊落;办事、我们认真负责。恕我直言,部长,你的那个想法太不地道了。我们肯定不会那样做。而且我们任何一家都是你们供水公司的用户,享有平等用水的权利。我控制一楼,那算怎么回事?你这不是无形中加剧了邻里间的矛盾吗?”

陈部长翘着二郎腿,手抵着下巴,看了看社区主任,沉思了片刻对雨淇说:“您完全理解错了,我哪能是那样的意思呢?就这么跟您说吧,从技术角度讲,由于管子是从您家接入,一楼家里没人,我们施工方在切换新旧管线时,也就是在“碰头”时需要把一楼旧管道里的水控制住。否则她家有可能跑水被淹。在您家装的这个阀门,就是起这个作用的。”

雨淇将信将疑:“如此说来,如果从三楼进管,同样在三楼也得装一个阀门,控制二楼和一楼,以此类推呗!”

“对,是的。切换好管线后,你们住户间再相互协商,让楼上打开阀门,你们就有水用了。”陈部长轻描淡写地说。

下了楼,主任和部长并肩走在去往居委会的路上。桃花已经从枝干里挤出来了,它们探着头,一朵朵、一簇簇的在春光里灿烂。

“那天,一楼说二楼同意了,我就跟你说应该去二楼确认一下,再施工。”主任埋怨道。

“我当时觉得一楼都说好了,我们直接施工就可以了。”陈部长辩解说。

“这下倒好,你们没有经过人家二楼住户同意,冒然施工。现在弄成这样,怎么收场?”

“您做社区工作这么多年,一楼为人处世,你也应该很了解呀,确认之事,您也有责任去做的。”

“你们供水是施工方,各种工作主要是你们去做。我作为社区也只是起一个沟通调解的辅助作用。”

“主任,啥也别说了,您忘了咱们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他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险狡诈的笑容,用食指和大拇指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雨淇的父亲是一名老共产党员。兢兢业业为党为国家付出了多半生,已退休多年。为人正直善良。

“雨淇,爸爸和你说,主任也说了,他们和一楼谈过多次,都没有谈妥。一楼你也了解,不存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虽然我们不经常在这儿住,但大家总得用水吧。总有一家得做出牺牲。我们让的不是和一楼的情谊,而是人性。”

雨淇心里默默地想,谁和那个妖艳女人有情谊了,还怕她玷污我圣洁的灵魂呢。她充其量就是一个只会搔首弄姿的低俗女人。不懂法,不讲道德,更不讲人情,没有任何素质,只会蛮干的一介莽妇而已。雨淇忘了哪个作家说过的话,人性的底层逻辑不是法律和道德,而是利益。不要用我们的认知试图去扭转一个认知低的人,永远不要叫醒一个认知低的人。

的确,如果当初她来家里好好谈谈,那雨淇能不同意么。结果她用欺骗长辈的卑鄙手段想让阴谋得逞。没想到让雨淇当场识破。

“雨落下的声音”再次响起,依然忧郁、伤感。应了雨淇此时的心情。

“你好,你考虑的怎样了?”电话里传来陈部长那猥琐的声音,“如果仍然不同意的话,我们就考虑从三楼进管。有邻居建议把你家甩出去!”

“是吗?三楼同意了?把我家甩出去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又是技术需要吧!用户是上帝的道理你懂吧。你竟敢把上帝甩出去?”雨淇调侃道,心里暗暗好笑这低级的伎俩。

他支吾了半天,并没有正面回答雨淇的问题。“我可跟你说清楚,从三楼进管,装一个控制楼下的阀门。到时候水管接通后,你们居民自己协调开闸。和供水公司没关系。”陈部长接着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同意从你家进管,按照你的意思,也可以不在你家装控制一楼的阀门。”

“部长,您这是什么逻辑呀?从我家进管,可以不接控制一楼的阀门。从三楼走管就得接控制楼下的阀门。闹了半天,这阀门是可接可不接的呀!我记得那天你说是技术上的需要。那么现在又不需要技术支持了吗?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你难道不怕把一楼的豪华装修淹了?”雨淇觉得好笑。

陈部长被问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你怎么胡搅蛮缠呢?”

“谁在胡搅蛮缠,你们心里很清楚。你们不经我同意冒然来我家强行施工。我还没追究你们的责任呢。你倒先血口喷人。”

雨淇的老公特意请了一天假,协助施工方尽快完工。邻居们已经十多天没有用水了。

那段横亘在客厅暖气下的白色水管终于走进了厨房。就在和单元主管对接的时候,一个问题突然出现,水管和天然气管道间的狭小缝隙根本不足以容得下热熔器去切换新旧管线。

“部长,距离不够,干不下去了。”一个工人哭丧着脸给陈部长打电话。

“下面也没有距离吗?想想办法。”

“我看了,一点距离都没有。”

“你们那天就没有好好看看再施工吗?”

“哪能顾得上呀,那天一楼女人一直催促赶紧打孔进管,哪想的看上面的距离。”

居民们在雨淇家,你一言我一语。

“这水管压根就不应该从楼上进,这下倒好。”

“供水方就太软弱。公对私的问题,个人还占了上风,可笑。”

“她一楼不让施工,就不施工了吗?大家的事还她说了算呢?!”

“如果一楼都是她那样的人,我们还都不用水了呢!”

“我倒要看看这次供水公司怎么收场。”

……

这时,陈部长走了进来,“大家都别说了,不要着急,我们会及时解决问题,请大家相信我们。”

“相信你们?你让我们咋相信?多长时间了,连一口水都没解决。”

“就是呀,换作你,这么长时间没水行不行?”

“你们这是为民办事,为民解忧吗?我看你们就是为民添堵。政府出台这么惠民的好政策被你们执行的稀烂。”

这时候陈部长才拿着图纸开始仔细研究。旁边“烟嗓”突然说:“部长,要不先这样,把旧管线再接上,先解决大家用水问题。然后我们再慢慢研究下一步怎么办?”

“这倒也是一个解决燃眉之急的办法,”陈部长信心满满地拍了拍“烟嗓”的肩。冲着远处的工人喊:“黑皮,你过来一下。”

黑皮听了陈部长的建议,一脸的无奈,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呀,部长。地下旧管线跑冒滴漏严重。没法再恢复。”

陈部长“莫斯科不相信眼泪”,亲自下井查看情况。

窗前的一棵桑葚树随风摇曳。绿叶婆娑下,躲在硕大叶片下的一棵棵桑椹,密密匝匝的。每到成熟的季节,随手摘一颗,扔进嘴里,香甜无比。雨淇环顾着这个七零八落的家,目光空洞而忧郁。窗户大开着,一阵风吹来,带着初春料峭的阵阵寒气,让她的心情更加沉重。一抹黄昏的余晖洒在楼栋间静谧的小径上,将树影拉得细长。在这片郁郁葱葱的孤寂中,雨淇似乎找到了一丝安慰。也许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样子,那就让它融入这漫漫长夜,远去吧。

十一

供水公司的送水罐车每天准时停在楼下,居民们拎着自家的大瓶子、小罐子、铁桶、塑料桶、铁盆、塑料盆……让这些在犄角旮旯里尘封已久的器具悉数登场,竭尽所能将它们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这水怎么这么混浊呢?”

“就是啊,天天喝这样的水可不行,对健康不利。”

“谁知道这是什么水?也许还是二类用水呢。冲冲厕所还行。”

“ 再说啦,总这样也实在不方便!”

……

一辆橘黄色,车身写有“供水抢修”的皮卡车成了楼下的常客。某个车位已然成了它的专用车位。居民们不自觉的形成一种习惯,那个车位没人去停。只要看到那一抹橘色就好像盼来了救星,心里踏实。

那天,跟在它后面的还有一辆面包车、一台挖掘机和一台压路机。

“骁勇善战”的挖掘机“振臂挥舞”,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几米深一米多宽的沟槽……

自从搬到了这个老旧小区,雨淇看惯了太多这样的施工场面。不是今天下水管堵了,就是明天上水管突然爆裂,小区经常突然性停水。严重影响居民们的正常生活、学习、工作。这次市政府下定决心耗费巨大人力、物力、财力为民分忧解难,改善老旧小区基础设施,提高居民生活质量。从去年到现在,一直在断续进行中。上水管道的更换是最后一项。

当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远方的天际,施工现场终于完工。喧嚣瞬间转为静默。

雨淇站在窗前,心中涌动着无法言喻的情感。曾经的尘土飞扬,机器轰鸣,如今变得静谧而空旷。

清冷的月光洒在那个异常醒目的物体上:一节直接从地下管道接到地上的T字头水管,如同十字架般突兀地立在两栋楼之间的小径上。

雨淇凝视着它。邻居们陆续下来提水了。“久旱逢甘露”,多少天没用上纯净的自来水,从T字型水龙头里喷射出的水花,放肆地四处飞溅,如同跳跃的烟火。

“这种方式和以前的区别仅仅在于不用水车送水。我们还得照样下楼提水。问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实在不行我们就打市长热线,接着反映。我就不信问题解决不了。”

“对啊,这就不是个事,我家里还有小宝宝,冲奶粉的水都怕接不上呢。多少天了,不敢给孩子洗个澡,都快长痱子了。下楼接个水,还得让邻居帮忙照看一下孩子。”

“衣服都不敢洗,堆了一大堆,快捂臭了。”

“我大姨八十多岁,我这是从外地请假过来就住到这儿专门帮她打水的。”

“人家有的住户在别的小区有房子,咱们没有。这样下去不行的,得让政府尽快解决燃眉之急。”

……

星星爬上了头顶,死一般的寂静。

小径旁紫蓝色的灯光映照在十字架般的水管上,那么清晰,那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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