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杂记

中考杂记

文/张健

一金汤湖的芦花

陪伴着，陪伴着，中考的日子不知不觉越来越近了。

端午放了三天假，为了最后冲刺，学校在最后一天正常上课。早上和妻如往常一般，六点一过便闻铃而起，匆匆忙忙喊醒睡眼惺忪的女儿。一个准备早饭一个检查要带的各种装备，总之是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抱着资料袋把女儿送进校门的一瞬间，和妻不约而同地感觉今天我们好像是暂时解放了。

“我们去金汤湖吧，听说还是个网红打卡地呢，好好休息休息！”妻建议道。

金汤湖，听说过，离汤池不远，是个风景宜人的好去处，于是毫不犹豫立即驱车前往。

那是1958年人工兴建的一座水库，所建的坝高有十四米多，长有一公里多，总库容883万立方米。移步大坝放眼四顾，整个汤池“浓缩”在山脚下，真是“两岸青山相对出，一湖碧水美人寰”的人间美景。

据说，秋风送爽的时候，是芦苇最为丰满诱人的成熟季节。那满湖大片的芦苇，苇叶渐白，苇穗裹实，婷婷玉立。有的高达几米，大拇指般粗壮。整片芦苇犹如等待检阅的千军万马，阵容异常清洁齐整。待饱满的苇穗由淡紫转为粉白，芦花盛放，蓬蓬松松白花花的一片。风乍起的时候，苇絮随风悠悠地飘飞，弥天盖地，形成一副壮观的“芦花飞雪”图。这样的景观一直持续到来年春天。冬季时节，如天空飘下白雪，雪花与芦花共舞齐飞，令人目眩神摇，难以分辨。

可惜，来的季节不对，如此美景我是无眼福享受了。

不过，四季的金汤湖景色却是美的。

远远望去，湖堤对面，有座形态逼真的虎形山，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终年雄踞于此，像是在守卫一湖尚待人们去精心开发的宝藏。虎形山又以其庞然身躯，将金汤湖分割成两个湖泊，由于湖面开阔，在阳光普照下碧波荡漾，浩浩湖水便成了一湖名副其实的“金汤”。

云在天上，天在湖中，湖在梦里。

妻子开始快乐地沿着湖边一路走着，跑着，笑着，在湖边不同的观景点留下自己的流年记忆。而我，看着湖中已成气候的芦苇丛，却不知不觉在想着一出与此地有关的庐剧故事《打芦花》。

闵世翁继室李秀英，虐待前妻之子子骞，以芦花代棉絮缝衣。闵世翁常年外出，年前自异乡回家，见来迎接的子骞在寒风中索索发抖，极为猥琐，以为不喜欢自己归来，于是一鞭子抽了过去，漫天芦絮飞扬。一声“爹拿树枝将儿打！棉衣破芦花飘令儿心寒！”唱出，满场动容。

当然，闵世翁发现后，归家责妻，并请来岳父岳母，欲休秀英。再后来，子骞自甘委屈，求父留母，秀英悔悟，一家和好，又是中国人最喜欢的大团圆结局了。

我在湖边，想着想着，也笑了。原来几千年前，即使是家中有些殷实，超出一般百姓家很多的这些地方社会名流，觉得亏待孩子的标准，无非也就是吃饱穿暖而已。

而不知不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觉得亏欠孩子的标准也是越来越繁杂了。

没有让孩子在幼儿园学习才艺；没有让孩子上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没有帮孩子找到最好的老师；没有给孩子报各种各样的辅导班；最后，她没有上一个好的大学，没有找到一份相对体面而快乐的职业，于是我们又愧疚了。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一个同学说，伴读的六年里，她每天精心给女儿准备一日三餐，仅仅是早点，每天都有七八种而且不重样。

一个朋友说，为了帮上了高中的孩子提高数学成绩，他每周有两三天晚上必固定去接一位已退休赋闲的老教师到家，待到辅导孩子结束，再把老师送回，如此，三年，风雨不动。

辅导班推介会上，主持人声嘶力竭吼出的那一道道小学数学神题，居然让受过高等教育的我们一时无所适从，于是我们的心在哆嗦。

看着中高考越来越高的录取分数线，一分之差干掉千人的惨烈，于是我们的心也在哆嗦。

女儿小的时候，每次带她去北京，我是必抱着她在北大门口合影的，我坚信她未来一定会昂首挺胸的迈入这里。

上了小学，我忽然觉得只要是个985，甚至是211院校也挺好的。

当女儿进了初中，我真的觉得其实本地的大学也是挺可爱的。

可即便如此，望着每年动辄超过一本线几十分的本地大学，我们的心，于是，又开始哆嗦了。

有人说是“内卷”，但又岂止是一家义无反顾投入了这样的“内卷”。

风吹过，远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是几个初中一二年级的小学生，在家人的陪伴下，快乐地在湖边玩耍，今天，是他们的假日。

仿佛，双减的政策已经从他们这开始了。未来，又是什么样的呢？

恍然惊醒，今天，好像，似乎，我应该是来玩的吧？

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待到了秋天，漫天芦絮陆续飞起，谁知最终又落向何方？

唉！不想了，珍惜湖边半日而已！

二 前 日

2022年6月13日，中考倒计时最后一天，也是女儿看考场的日子。上午去单位把多年未请的年休假给请了，下午早早回了家，和太太约好四点带女儿一起去看考场。

女儿倒是一脸轻松，此次她的运气出奇地好，考场就分在本校，环境熟悉，离家也不远，步行十分钟不到就到校门口了。如此，倒也省却了我们原计划中如果考场离家远，就赶紧提前订宾馆的种种预案，大人小孩都是不约而同松了口气。那日刚刚听到考场的消息，女儿半天不信，愣愣地看着我半天，一下就跳了起来，哈哈大笑，眉飞色舞：“欧力给！”

三年了，如此的笑声真的很少见了。

四点多出门，一家人向着学校走去，手机铃声陆陆续续响起，有同学的，有朋友的，有亲戚的，都是关切地在问女儿考试准备情况，情绪如何，我一一回答状态应该还行，现在我们就在去看考场的路上。

有个朋友闻听考场就在女儿本校，还有些不解：“考场就在姑娘学校，你还去看什么考场？”

于是，我一本正经地回答：“仪式感很重要！”

朋友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那我就静候着下一个仪式了！”

感受到了电话里朋友幽默中真诚的祝福，全家一起笑了。姑娘已到了学校门口，顺着已设置好的警戒线小跑着进了校园，一路笑着和熟悉的老师、同学打着招呼。

校门外，站着送考的家长，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挪到树荫下，三五成群开始聊起了陪考过程中各种注意事项。忽然就有人手持传单走近，挨个问：“高中预科辅导班需要吗？合肥名师课堂！”

家长们哄笑着把他赶走了，这都哪跟哪啊？好像，中考明天才考试吧？又来鼓动家长赶紧交补课费！大家嘻嘻哈哈。

三五成群的人们往一起靠了靠，话题自然而然又落到了孩子补课的问题上，最后大家还竟然都找到了不少共同点。比如三年来家长、孩子是起早贪黑，枕戈待旦，战战兢兢，罪没少受，钱没少花。

而总结一下结果，却发现没去补的课反而比天天补的课学得要好，而孩子学得不行的课程，即使去了补习班，也没看到多少起色，反而楞是给这个攻略，那个技巧给彻底搞糊涂了。

一会儿，有看完考场的孩子们三三俩俩从校园走出，议论声瞬间小了下来，有心急的家长已是三步并作两步迎了过去，接过孩子手中的包，不时小声询问着什么。路过刚刚聊天的人群，冲着大家颔首致意，微笑离去。

女儿和她的小伙伴终于也出来了，边走边说笑着，看着她一脸轻松，我和妻子也是长长松了口气，开心就好！

回家的路上，女儿显然对自己即将面临的第一次人生大考充满着新鲜与好奇，像个百灵，诉说着去考场的种种见闻，诉说着她昨日的梦境，考得都会，蒙得都对！

快到家了，小区门口有个宾馆，已然挤满了正在登记的家长，很仔细地询问着早餐、午餐以及房间空调、洗浴设施等等事宜，应该是家比较远，而考场却被安排在女儿学校了。又是一阵庆幸，拉着女儿回了家。

在厨房准备晚饭的时候，和妻子两人就晚餐的搭配很是郑重其事的讨论了一番，最后统一思想，坚决杜绝如同前两天因为姑娘吃凉皮放辣椒酱导致牙齿上火，半夜睡不着觉的教训再次发生，一切以清淡为主。

晚饭时分，两荤一素一个汤营养餐正式出炉，我倒了杯酒，和女儿聊起了自己中考时答题的一些记忆，妻子也在一旁补充着自己的经验，最后发觉，在女儿的总结叙述中，这些老套路都没有什么用了。

各自安好吧，晚饭后，女儿拿着书在房间复习，我坐在电脑前看着近一段时间关于中考消息的新闻。

八点，女儿拿着厚厚的讲义走来：“老爹，帮我再考一遍古诗词吧，我还有点拿不准！”

于是，一遍一遍出题，一遍一遍背诵，一遍一遍卡住，一遍一遍提示。

十点，女儿也不耐烦了，打着哈欠：“不背了，睡觉！”转身回房去了。

悄悄关了灯，进了卧室，可是，好像，我们夫妻俩又睡不着了，于是拿起手机，各自刷起各类信息。

十点半，妻子小声说道：“宝宝不知道可睡着呢？听说有的孩子考试前表面不在乎，但是晚上失眠！”

我又紧张起来，赶紧起床，轻手轻脚去了女儿房间，还好，睡得正香，已是进入梦乡。

回到卧室看看妻子：“我们也早点睡吧，明天6点多还要起来，7点多就要送她去考场了！”

伸手把手机的闹铃调出，再三确认是能发出声音的状态以后，缓缓躺在床上，等着睡意到来。

明天，很快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