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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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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4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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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人性角度看时代狂飙 -----读余华的《兄弟》有感

读过两遍的书不多。记忆中有两本书,我是读了两遍的。一本是霍达的《穆斯林的丧礼》,另一本是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因为入书共情的原因,感觉内心受伤较大。以后读书,便不敢再读深了。读深了,浸染其中,难以自拔。从此,便意识到,原来文学也是有害的。读文学方面的书,还是要适度一些更好。

也有的书是读过一半的。前段时间读过余华的《兄弟》,仔细读了前一部分。后半部分是浏览,讲的是现代的故事,是暴发户李光头的发家史和宋平的死,反反复复地讲。据自已的浅见,后半部分质量不如前一部分高,也就暂时失去了详读的兴趣,那就姑且就前面的一半谈自己可能不完整的理解。

《兄弟》前半部分打动我的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从宋凡平和孙杨父子之死,看人性的残暴和多变;二是从李兰的自尊与坚强,看人性的平和和强大;三是从人性角度,看时代的狂飙。

宋凡平是刘镇的一个老师,他正直、善良、乐观,他坚强、勇敢、热爱生活。李光头的父亲因为偷看女人上厕所淹死在粪池中,是宋凡平不顾恶臭和蛆虫,把他从粪池中背出来,送回家去,洗净了李兰丈夫的身体,帮助入了殓。李光头的妈妈因为丈夫的事,一直抬不起头来,是宋凡平给了她希望。宋凡平还是刘镇唯一能够扣篮的高手,他热爱篮球,并收获了众多的粉丝,李兰是其中的一个。凡此种种,李兰就对宋凡平有了好感,为二人以后牵手埋下了伏笔。

人事难料。宋凡平的妻子故去了,这让李兰想起了自己的不幸。惺惺相惜,宋凡平与李兰两个苦难中的人,顶住世俗的惊涛骇浪牵手了。坚强的李兰在丈夫死后,第一次在街坊的面前抬起了头,她似乎找到了人生的依靠,似乎看到了生活的阳光。二婚当日,为了维护家人的尊严,宋凡平与故意欺凌的一群人动手了,一个对十一个,尽管力量悬殊,宋凡平还是勇敢地出手了,是条汉子。他清楚很他的背后是弱小的妻儿,其实他更很清楚争战的结果没有意外。为了息事宁人,当妻子被迫给凌辱者点烟脸上被吐烟圈时,当两个孩子被人抽耳光吐得满脸是痰时,宋凡平一个强大的男人流泪了,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助与卑下。架后的宋凡平,虽然鼻青眼肿,可是笑容满面,拿了两块糖,让两个挨打的孩子猜猜是什么。硬糖把两个孩子的嘴都甜起来的,李兰的嘴角也有了笑容。一家人去照了全家福。这是新家庭的第一次甜蜜。但有人从甜蜜中笑出了泪花。

世事无常。文化大革命来了。当了一天旗手的宋凡平,因为父亲曾经是地主而成了革命的对象。他脖子上了挂了牌子,写着“地主宋凡平”。他被关进了用作监狱的仓库,他遭受了每天的毒打。除了遍体鳞伤,还有左胳膊被打地脱臼。尽管如此,他还笑对两个孩子说,是左胳膊累了,需要休息了。李兰因为头痛去上海宋凡平姐姐那里治病,这一走就是永别。宋凡平为去看去上海治病的李兰,被活活打死在车站。六个戴红袖章的人棍棒相加,直到木棍打断,再将折断以后锋利的木棍像刺刀一样往宋凡平身上捅,捅进了宋凡平的腹部,又将木棍拔了出来。他已经奄奄一息了,随后赶来的红袖章又对其棍棒相加。宋凡平终于死掉了,是虐杀。

宋凡平的死让人心潮难平。为什么苦难中的两个人二婚,就受到世人的唾弃与欺凌?为什么欺凌大人的时候,连年幼的孩子也不放过?为什么宋凡平被如此地残暴对待,就因为他是地主的儿子吗?宋凡平爱过这人世间,可是他没有熬过那个时代,那个残暴与多变的时代。

孙杨父子的死很简单。孙杨因为要被去资本主义的长头发,被红袖章意外推断了颈动脉,鲜血喷出了两米多,他死在父亲怀里。孙杨惨死,疼疯了他的母亲,她腿上流着经血出走了,不知所终。孙父在目睹妻儿惨状后,不堪裤子里的猫抓和烟头烫肛门。在深夜,在囚禁自己的仓库,用砖头把两寸的铁钉生生砸入了自己的脑袋。孙父死了,他死于自杀。而他们父子生前都凌辱过宋凡平一家人,是巧合,还是天意?

在恢宏的时代面前,人类的个体卑如红尘轻同鸿毛。人类为什么要深度反思人性的残暴与多变?人类为什么要格外珍视人性的平和与强大?人们一次次试图靠近它,人类到底在思追什么?沉重与无奈之外,我们还能做点什么?

相较宋凡平和孙杨父子的死,作者对于李兰自尊与坚强的处理看上去要平静得多,少了一些惊心动魄。表面上的波澜不惊,也等同显示出人性不同一般的平和与强大。前任丈夫的死,她羞辱难当,走路都是贴着墙根,笑脸面对众人的讽嘲与白眼。在跟了宋凡平一年零两个月之后,她面对第二任丈夫的惨死,仍然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平静。支撑表面平静的是内心的坚强和自尊。家庭的拮据,她没有钱给宋凡平买一个长一点的薄棺材。迫于无奈,她同意了帮灵人砸断膝盖把小腿放到了大腿处,她拾净了砸掉的碎骨和肉屑放在棺材里,这样就能把丈夫整个放在短棺材里了,这样丈夫就能在黄泉看见她们孤儿寡母了。那是一种怎样地刻骨铭心地痛。在砸断宋凡平膝盖入棺时,她没有哭,也不让两个孩子哭;在等待孱弱的宋凡平父亲用平板车拉走宋凡时,她没有哭,也不让两个孩子哭;在把宋凡平拉回家的途中,作为地主婆的她,守着公公和两个孩子,被人狂扇耳光,她没有哭;在快到墓地的时候,她和爷孙仨都哭了,撕心裂肺,令人动容。他们哭时代所苦,他们哭命途舛变,他们哭上天不公。入殓结束后,她擦干了眼泪,制止了孩子的哭,平和而又坚强地面对了生活。从此,她为心爱的男人留起了头发,七年后,从未洗过的乌黑的头发变成了根根银丝,两人终于可以笑眠在了一起了。

李兰的一生,坚强地如同流深的静水,虽水波不兴,却波澜壮阔;尊严得如同刚峻的磐石,虽峭拔不再,却也岿然屹立。

人性啊,就像成都太古里的大街,有人踏出了财富密码,有人却被时代反噬。前者如李光头,而他(她)们三人属于后者。

攀登珠穆朗玛峰的人说:8000米以上没有人性的平和,因为你可能没有能力恪守。如果施救困难者,前期你为攀登朱峰所付出的时间金钱体力和精力可能就会付诸东流。如果救援不慎,甚至危及自己的生命,这就是大多数登峰者漠视困难者的原因。有人说,不登朱峰,你不知道距离死亡有多近。有多近?一个细节就足够了。那人类为什么还要登顶朱峰?探险家马洛里说:“因为山就在那里。”夏尔巴人丹增说:“人类征服不了山,人只是能爬上山,如同孩子们攀上母亲的膝盖。”

那对于生活在文革中的国人来说,是不是也没有了能力来恪守道德的底线?为什么有的人性超出了战争的残暴?为什么好人却被挫骨扬灰?我没有探讨文革真相的勇气,也没有理解其原因的能力,只是想找一个了解文革的视角。

与余华同为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的莫言曾言:“我创作小说,有找个触发点的习惯。”在母亲去世后,莫言有感于母亲的苦难,他用了83天,创作了小说《丰乳肥臀》,来揭示中国农村妇女低下的社会地位和操劳家庭的不尽付出。余华创作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兄弟》,应该也是基于现实而创作。它以第三人称,它以全知视角,它以时间为序,它以顺序为主,它以显示为主,它以概要为节奏,它以反复为主要叙述方式,它以以李光头和宋钢的成长为线索,借一个家庭的兴衰来反映一个时代的兴替,借此探讨复杂的人性。

正如余华在《兄弟》后记中所说:小说的前半部分,写的是文革中的故事。那是一个信仰缺失精神狂热的时代,相当于中世纪的欧洲;后半部分,写的是现在的故事。那是一个伦理失常物欲横流的时代,甚于今日之欧洲。中世纪的欧洲到底有多黑暗?思想专制,肮脏野蛮,迷信愚昧,酷刑镇压,教会垄断,多国征战,社会停滞,人民绝望。熬过了中世纪的黑暗,迎来的是文艺的复兴和社会的进步。中国经过了文革,迎来的是社会的拨乱反正和全面改革开放繁荣腾飞。从某种角度上,中国的文革或许是历史的必然。中国用欧洲十分之一的时间,渡过了令人绝望的黑暗。今日的中国,在时代大潮中狂飙。这未尝不是了解文革的一个视角。

余华说:“不要被宽阔的大门所迷惑,那里面的路没有多长。”那就跟着作者走进窄门来一探究竟吧。或许,这句话年纪大的人才能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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