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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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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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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荆花

“我们的根不在这里。”父亲生前望着紫荆花树对我说。

老家的紫荆花树已经很是高大。这棵紫荆花树是爷爷生前种下的,他对父亲说,你是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你要带好头,照顾好兄弟。爷爷生在上世纪二十年代,身体已经体病多年。

“哪我们的根在哪里?”我急迫地问。父亲没有回答,他长叹一声。我曾经跟问过二叔,二叔也是闪烁其词,没有正面回答我。我问村里的老人,老人们大多王顾左右而言他。

越是得不以答复,我的疑心就越重。“这里面难道有不可说的秘密?”我心道。

这个问题我思索了几十年,也没有答案;这个疑问我求索了几十年,也没有回应。我想我是不是把它交给时间。

天不负我。有一年,我有机会翻阅家谱,似乎有了一点的线索。从爷爷那一代起,族谱上才有了我们这一枝。多方求证后,我找到一个可能的根,它离我们不远,大约有十几里地,在我们村西北方向。至于再详细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爷爷和奶奶一共孕育了九个子女,活了五个。兄弟姐妹五人,其它的都有自己的男孩,除了二叔。上世纪七十年代,计划生育越来越严了。二叔已经有三个女孩,再生的可能性不大,二叔自己去做了绝育手术。

在当时的农村,家里没有男孩,是有点抬不起头来。二叔于是整日买醉,身体也日渐垮了下去。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家人都动员起来,看看怎样解决这个问题。

三十五年前的一个冬日的晚上,父亲叫上母亲和二叔,赶上马车上路了。他们要去的是我奶奶的妹妹家里,我管她叫老姨。老姨的一个儿媳,因为意外怀孕而超生了一人男孩。在当时,超生是要被重罚的。在奶奶和老姨沟通后,父亲姨家表弟夫妇也愿意把这个超生的孩子送给二叔抚养。这个男孩就成为了我的堂弟。

天不遂人愿呀!爷爷是要来的,堂弟也是要来的。

“那天晚上,当你父亲和我说是去抱表弟家的孩子时,我开始的时候,坚决的不同意。后来,是你父亲求我去,我才勉强去的。去抱人家的孩子,这是做孽呀!”母亲回忆说。

“你表叔家境很是贫寒,两间泥胚的茅屋。屋里很冷,没有生妒子。”

“当我们进去的时候,你表婶已经哭成了一团。自己新生的孩子,要眼睁睁送给别人家,这对生身母亲来说,是一个残忍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哪有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家的。”

“孩呀,孩呀,你的新生父亲来了,要接你回家。你长大成人后,要感恩爹娘,要尽孝。”“当你表婶这样说的时候,我浑身发抖,我守着人家的生身母亲,把人家的孩子抱走,真的是作孽呀。”母亲每次提及,总是泪流满面。

“我这一辈子良心上总也过不去,一辈子愧对人家呀!”我能理解母亲的心情,都是当娘的,这件事真是为难母亲了。

二叔有了儿子,脸上从此有了笑容。在当时的社会,超生处罚得很重,抱养也要罚款,不过罚得少一些。

老家庭院中的紫荆花,叶子还没长出,但是枝条上花已饱绽,形如蝴蝶,花色紫红,比往年更加艳丽,每条橘树都是满红。这种树花,整株花期可以长达小半年。花香比往年更加浓郁。

新的希望萌生了,新的生活开始了。

父亲对二叔说:“正因为有了这层意思,你可以教育孩子,但不能打骂。”二叔点头应答。以后的事实似乎在证明:可能是父亲的话,给了堂弟很大的保护,也从而纵容了他。

堂弟从小就不爱读书。有一次,村小学的老师发现堂弟没有去上学了,就骑了自行车来家里问。家里一听没去上书,就急了,赶忙发动亲朋友邻来找。找了一天,天色将晚,才在棉花地里找到了堂弟。他不愿意上学,就在棉花地里睡着了,等他醒来,却迷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从此,二叔也不在学习上再勉强他。我们这一辈兄弟三人,数二叔家堂弟最爱宠溺。

就这样,堂弟在宠溺中一天天地长大,然后工作,然后结婚,然后……

没有了然后。连续多年反复医检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堂弟因为精子活力不足,无法生育。

此时二叔已经病危,这个结果对于整个家族来说,无异于平地惊雷。我们不敢相信检查的结果,反复检阅,又不得不信。

“要不,我们就去济南人工受孕。这种情况,现在很多的。生下来的孩子,受法律保护。”我忙说。

“行。”家里人都同意这人建议。于是,堂弟与弟媳不停地去潍坊,去青岛,去济南,可是事与愿违。钱花了不少,可是大家的希望还是落空了。

“既然孩子们不能自己生,那我们就抱养一个吧。”父亲和二叔商量道。

于是,家人们开始四处打听,看看又没有合适的。这样的期待又是好几年。

二叔病危,父亲把堂弟叫到二叔床前,让他跪下。

“你是我和你母亲抱养的。你的生身父亲是我的姨表弟,他叫……”二叔最后的话没有说完。

堂弟大哭。父亲和三叔老泪纵横。一家人也都放了哭声。天不佑人,这种场面,这样的情景,只是觉得在影视作品中会有,哪里想到会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的身边。至今想起,依然让人泪目。

“我本身就是抱养的,我不能再抱养了。”堂弟在二叔丧事后说。

事后,堂弟给我打电话,说小王要买车,我问买什么样的车,堂弟说,她愿意买辆和你一样的。听到堂弟的话后,我有种不详的感觉。但是,我还是把手头的钱全都给了堂弟。钱的事困扰了二婶多年,我宽慰二婶说,我们兄弟们的事情,你不要管了,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好了。二婶点头,她是相信我的。她不知道的是,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钱可以不要,但兄弟情我必须要周全。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堂弟和弟媳因为不能生育产生的隔阂越来越深,他们的婚姻走到了最后。

“我和小王离婚了。”我和三叔大吃一惊,我们手足无措,不知道话从何说起。

“我们不能生养自己的孩子,这样耗着,是耽误了人家。不如离了,她可能还能当一回妈妈。”堂弟很仁义,说着说着,便流下了眼泪。

我和三叔都没有说话,我们用沉默做了回应。

“这就是天意啊!”堂弟走后,三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望着庭院中象征亲情和兄弟合睦的紫荆树,它又要开花了。我想起了它的传说:东汉时期,京兆尹田真与兄弟田庆、田广三人分家,所有财产已经分配完毕,余下一棵紫荆树意欲分为三截。天明,当兄弟们前来砍树时,发现树已枯萎,落花满地。田真不禁对天长叹:“人不如木也!”。从此兄弟三人不再分家,和睦相处,紫荆树也随之获得生机,花繁叶茂。”

爷爷对父亲说过的话,我记下了;父亲对我说过的话,我忘不了。

庭院外大路上飘来了一支曲子:“永远的紫荆花,要飞翔啊。纵有浪花,说不尽的牵挂。有我在啊,温暖的家。爱流淌拥抱彼此心岸,不负时光。多骄傲的枝芽,春暖后又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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