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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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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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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口夺食记

马儿的眼睛里有了我的身影。我和玩伴们蹑手蹑脚地接近了马儿棚。完蛋了,我们还没有靠近马槽便暴露了。

村里的马棚建在了村外。一来,这些宝贵的村财产会招来很多的苍蝇和牛虻。看马棚的爷爷说:“马儿身上有好多虫害。跳蚤呀,蜱虫呀,鼻胃蝇呀……”我和玩伴们都不相信:“不用信他,都是骗人的。”等若干年以后,我们才知道爷爷的话都是真的。我们倍感庆幸,没有被那么多的虫害感染,实在是上天的眷顾。

一只跳蚤从我的眼前一跃而过,我吃了一惊。这些小家伙和我们熟透了,不会出卖我们的。它极善跳跃,是动物界的跳远跳高的冠军。

“吃饱了,就一边玩去。不要打扰我们的好事。”我悄悄地对跳蚤说。跳蚤会意,眨眼之间,便没有了踪迹。我忽然意识到,我们原来是和跳蚤一伙的。只不过,跳蚤喝的是马儿身上的血,我们偷吃的是马儿的口粮。五十步笑百步,一个船上的。怪不得它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呢。我们庆幸着有了新的盟友。

一只牛虻嗡嗡地叫着,翅膀挥斩着空气。我们害得一缩头,歪了嘴巴,斜着看它。这玩意可是动物界的轰炸机,一个不敢招惹的主。要是不小心被它搞一口,你这十天半月将会痛不欲生。听老人们说,这家伙毒性大的能蛰死一头牛,更不用说是人了,更不用说是我们这些小家伙了。我们的心砰砰直跳,害怕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那匹白马儿瞪大了双眼,迷惑着看到我们这些入侵者。它不仅不怕我们,还把那长长的马儿脸伸了过来,伸到我们的脸前,使劲地嗅了嗅,打了一个很响的响鼻。我惊讶地伸过了手,捂住的它的口和鼻。后面的玩伴,也把手放在嘴边,示意它不要出声。马儿儿似乎不理解人类这伟大的壮举,但也没有再打响鼻,而是把头又埋进了食槽里,安静地吃了起来。边吃,还不忘打几个响鼻,似乎是在警告我们这些入侵者。

我和伙伴们以手示意,那些马儿们把头高高地仰起,似乎是给我们腾出了阵地。我们小心地靠近了马儿槽,把头探了下去,去翻里面的豆粕和黄豆。

你可能纳了闷,好好的孩子,怎么去和马儿争什么嘴?您有所不知。每到了麦收和秋收的时候,或者是马儿有生病或生产的时候,村里看马儿的爷爷,便会和村里的领导提前说,要给马儿或者那个马儿开个小灶,来提高营养或者让它们得以休养生息。小灶就是除了正常的饲料之外,给它们加点豆粕或者煮些黄豆,拌在草料里。我和玩伴们就是来偷吃这些豆粕的黄豆的。马口争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看马棚的爷爷不说,还有不让吃的马儿,还有马儿之外的东西,比如牛虻之类的。

我们伸出了小手,利索地在马槽在翻找着。豆粕是一块一块的。豆粕是啥?豆粕就是黄豆榨油之后剩下的东西。在黄豆榨油之后,豆粕就会被机器紧紧地挤了,盛在一个直径大约半米的圆形器具里,再从上面把它压得平整。等成形之后,便会被买家买走,用于喂养活物或者上地肥力。黄豆,是用大锅煮的,等熟透了,便会用大的漏勺打出,放在干燥处放凉。等放凉了,就可以给马儿加料了。

相比,豆粕有一种生黄豆的味道。大人们说,豆粕不能吃多了,吃多了可能头痛。我和玩伴自小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可是无论我们偷吃了多少,也没有头痛过。长大以后,我想,这可能是大人们骗我们的。诚哉,斯言。豆粕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其它营养成分,但是,吃多了会腹泻腹胀消化不良,引发痛风,增加肾脏负担,影响激素水平和甲状腺功能。能我们了解了这些,已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黄豆就是我们平日时用的黄豆,没啥好说的。

相比之下,我们更喜欢豆粕。因来豆粕是一块一块的,找到一块就可以啃食一段时间。一来是它比较大,二来是它太硬了。不像黄豆粒,尽管一粒粒地躺在马槽里,黄黄的,胖胖的,招人喜爱。但是它个头太小了,无论怎么去找,也满足不了我们的辘辘饥肠。我们迫切地需要找到它们,以迅速地补充我们体内的蛋白质等。

我们低了头,小手不停地翻找着。找到了豆粕,便会飞快地放进口袋里;如果找到的是黄豆,便立马进了嘴。相较口感,黄豆是熟透的,香;豆粕还是生黄豆的味,也香。当时的条件不允许我们挑剔,便也兼容并蓄,或直了口袋,或进了肚子,总之,是一块儿打了包。

我们吃得正香,忽见马儿仰了头,我们知道,马儿一定是知道了什么风声,便紧身靠在马槽外侧,尽可能地压低了身体。动物们以外界有一种天然的敏锐的本能,能够洞悉外界的变化或者危险。不止是马儿,狗儿,猫儿,猪儿,牛儿,羊儿,蛇儿,鸡儿,鸭儿……不胜枚举,都有这样特异的功能,为人类所不及。

脚步声渐渐地近了。不明说,是爷爷给马儿们添料来了。他左手捏着口袋的一头,右手提着口袋的外头,在马槽里抖来抖去的。我听见马儿们愉悦地瓟着蹄子,浑身散发着特有的腥膻味。我和玩伴们一边把脑袋贴紧了马槽,一边在心里窃喜:“这不,刚才的还没有吃完,就来了新货。”我们在心里摩拳擦掌,耐心等待着爷爷走远,便可大展身口。

爷爷压根就没有看见我们。等爷爷走远了,我们便一跃而起,又加入了与马儿的争食之中。

有时候,马槽里确实找不出可以果腹的东西,我们便会像味道调查员一样,寻了豆粕或者黄豆的味道,摸了进去。豆粕,我们是拾取那些砸碎了的,整个豆粕是很大的一盘,很是沉重。即使让我们带走,我们也没有气力搬得动。如果摸进去没有砸碎的豆粕,我们便只有徒唤奈何的份了。幸福的是,黄豆还在锅里炖着,我们等不得熟了,便自取了漏勺,从锅里弄些出来,也不管凉和热,便急急地往口袋里倒。热气舔着我们的皮肤,我们也不嫌弃,而是感觉到了幸福的味道。这个味道,除了黄豆的香,还有说不出的繁复的层次。让人温暖,让人回味,让人沉醉。

我很纳闷,自小来马棚里和马儿争食已经数不清次数了,为什么我们每次都能成功,从来没有被发现过。等若干年以后,我重提儿时的旧事,爷爷总是笑嘻嘻地。我终于明白了。不是爷爷眼神不好,而是他压根就不想馋极了孩子们回去的时候,肚子还是没有一点的油水。

爷爷,是懂我们的。

追忆的文章,总给人一种附加了繁复意义的味道。我倒希望这篇小文不再如此,我只想简单地记录一下生活的原生态。仅此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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