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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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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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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入海

“爸爸,什么时候我们去入海口玩蚜?”女儿说。

“入海口,什么入海口?”我一时想不起。

“你忘记了吗?前几天,我的同学小梅刚刚去了入海口,你不是说有时间,我们也要去玩吗?”女儿提醒说。

女儿说的是要到小清河的入海口去玩。那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车子在飞驰前行,车内都能听得到破风之声。

三月的渤海湾畔,小清河波澜不惊,水光潋滟。芦苇丛里,蒌蒿已经返青了。叶嫩,性平;味甘,清香;茎根状;多年生;羊马喜食。

“蒌蒿是个好东西。当年闹饥荒,采了种子充饥,救活了很多人。它还能药用。家里有肝不好的,就在三月采摘烘焙一些,常年煎水服用,护肝的作用很明显的。”母亲轻轻地说。

小清河两岸的红柳,茎秆已经现出鲜艳的枣红色;叶子还没有冒出。这是盐碱地里一个特殊的存在:防风,固沙,良田,都是它的拿手好戏。到了花季,红柳便开出粉红色的花来,一簇一簇的蜂拥而来,煞是好看。花一开,蜜蜂便来了,红柳花成为蜜蜂上好的蜜源。每年的花季,红柳丛中,四处可见一个个的蜂箱。蜂农赶着花期如约而至,好像他们不是来采蜜的,而是要赴一声鲜花的盛会。

《药典》记载:“红柳性甘、辛、平。散风解表,透疹。用于感冒,麻疹不透,风湿关节痛,小便淋痛;外用于风疹瘙痒。”

河的北岸有一座名为“天妃宫”道观。听当地人讲,这里一年四季,人气鼎盛,香烟氤氲。相传,天妃曾在此地显圣,救治过很多的海难者。早在清朝同治年间,小清河北岸和南岸就先后建设了“天后宫”,又先后二次拆除了。因为时间久远,拆除的原因,就连当地的老者也说不清了。

小清河南畔原为渔村,渔民世代耕耘深蓝,也搞水产养殖,渔业繁荣了这个小村。渔民们早就有心愿再建“天妃宫”,随着经济的发展,渔民们富裕了,这个心愿终于得以实现。

我们从南门轻轻入院,踏入了这方神圣之地。

天妃宫好不雄伟!坐北朝南的是正殿,供奉的是主神天妃,壮丽而雄伟。它采用传统的黄琉璃瓦、红墙黛瓦的建筑风格,四角上各有十只吉祥瑞兽,生动形象,栩栩如生。木雕、砖雕、石雕、浮雕、阴雕等种种手法随处可见,整个宫殿看上去更加地美轮美奂富丽堂皇。东配殿里供奉的是龙王,西配殿里供奉的却是财神,南殿则是航海博物馆。相比之下,则显得低小一些。整个建筑以中轴线为基本布局,园中遍植各式的竹林花木,构成了独具特色的宫廷式园林景观。

二零一零年腊月,全真龙门派二十二代玄裔弟子赵理福道长与师弟高理兰道长,接管了天妃宫,师兄弟俩立志要把天妃宫打造江北妈祖文化第一品牌,从此道观面貌焕然一新。

做为妈祖文化的组成部分,每年的正月十六,渔民们出海劳作前,就在小清河入海处举行开海节仪式。家家户户提前蒸好嵌满红枣的大饽饽,准备好脱好毛的猪头和黑毛公鸡,还要准备好炸鱼、点心、瓜果等供品,带上纸马、纸币、纸元宝、高香,身穿黄色的盛装,头裹红巾,手提莲花灯、鲤鱼灯、小船灯等各式小渔灯,陆续赶赴祭祀现场。

开海节仪式,先由当地有威望的长辈上香,宣读祭文,率众人燃纸、烧香、敬酒、跪拜,祈海赐福。同时,将小渔灯点燃放流,祈求诸神保佑渔民人船平安,满载早归。之后,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龙腾狮跃,跑旱船,扭秧歌,人头攒动,一片沸腾。

小清河静静地流向东北,向外与渤海湾相连。它荡漾的多是海水,而不是河水;小清河的鱼货多是海鲜,而不是河鲜。

早年,这里的人们世代为渔,民风剽悍而又淳朴,行事泼辣,有侠义之风。民谣曰:“清明佳节三月三,十八的姑娘打秋千。行走来到秋千下,两只脚儿蹬花板。三起两起面朝天,晃得小妹一身汗。太阳西斜落了山,打完秋千回家转。一回秋千没打够,再等下年三月三。”即使是妙龄的姑娘,也浪野有加。听老者讲,当年日本入侵中原,在小清河两岸屡遭狙击,伤亡不小。高密有青纱帐,这里有芦苇荡。地理形势有利于地伏击敌人。

我们驱车顺河东行,前往清河的入海口。车子拐上了入海口的大道。两侧的景观树也变了,由法桐变成了耐盐碱的旱柳和白蜡,冬青变成了沙柳和白刺。再往远处看过去,两侧出现了大片的化工厂和荒地。

父亲也在盯着外面,有些目不转睛地看。女儿已经腻歪在了母亲的怀里,懒懒地,散散地,失却了刚才的兴致。

前面的车子渐渐地多了起来,再也走不动了。于是,我们便沿着前车顺了过去。

风,来自海上,确实地大。我们的头发瞬间凌乱了起来,母亲和妻子忙给女儿紧系了帽子。风车,就在我们眼前,它太高了,须仰视才见。女儿着眼看到了电视中的大风车,正在飞速地转动。她惊讶地张大了小嘴,好久还没有合上。我们看着女儿的表情,又笑了。

妻子牵了女儿的小手,我们沿着石头砌成的坡慢慢下到了下面的滩涂。石坡根部,硕大的石头参差杂驳。潮水来的时候,它们就变成了护坡的勇士,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着大堤,保护着盐田万顷和一方平安。滩涂上沟壑纵横,盈满了水。水色深蓝,蓝天印在了滩涂之上。这是一幅动画,画中的白云在飘。芦苇满地,约有一人之高。海风吹来,芦苇竟集体性地弯了腰,似乎是在弯腰致敬,欢迎我们的到来。

父亲站在堤坡之上,他翘首远望,望了好久。才慢慢地下到了滩涂。一汪水横在了女儿面前。她把小手举起来,伸向了妻子。妻子会意,把手放在了她的腋下,把她抱了过去。

女儿蹲了下来,她的眼睛盯在了地上的小孔上。一只嘟噜子从自己的洞穴里伸出了头,眼睛竖直,警惕地打探着四周。它的双眼与女儿的双眼对视了一下,就迅速地缩了回去。女儿的双眼没有动,小嘴却再次张大了起来。“看,妈妈,看……”女儿惊异地喊道。四周的人都看了过来,人们都笑了。

“要不,我们领着玉儿,往东走走看看。”父亲提议道。我们便不约而同地应了一声“好”。于是,便沿着那条小路一路向东,站在石堤上,风变得更大了。

“看,看,那里有一艘船。”女儿眼尖,惊呼道。

我们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真的是一艘船。一条大船,上半身漆成了白色,下半身海蓝色,那艘船像是立在了一个圆弧上,向着我们徐徐驶来。

西天一片的绚丽,太阳隐在了云层里面,好像是融化了一样。所谓落日融金,便是这个景象了。

“这些年,这里变化真的是太大了。”父亲感喟道。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脚下的土地,以前是滩涂,是我们当年来修筑的。”父亲虽然轻轻淡淡地说,但我能感受到内心起了波澜。我迅速地捕捉到了他语调的些许的变化。

“那些年,每到秋后出服的时候,我们便被安排在了这里,一连好几年的时间都是如此。我们在地上挖了地窖,下面铺上几层油布纸。再沿着四周扎上秸秆。一座简易的住所便做成了。出服的日子,吃住都在里面。出一次服,时间最长的一次是20天。”

“地段都是按米分了,三个人组成一个小组,一起挖泥沙。一人在底部,一人在中间,一人在上面,合力把下面的泥沙挖上来,然后再用手推车推到别处去。当年还是泥沙的堤岸,现在却是一溜的石头护坡。”父亲有些不敢想信自己的眼睛,脸上满是自豪的神情。

这段经历,父亲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起。我们从没想到,父亲当年曾为寿北的开发,付出了辛苦和劳累。我想,即便是很微薄的力量,也足以让一个人记住一辈子,怀念一辈子。

父亲和母亲一人一边,拉了女儿的手,在前面走。夕阳西下,把我们的影子拉得细长。我们惊奇地发现,仨人的影子似乎构成了一个很大的心形,在我们的面前越来越高大了起来。

小清河滚滚东流,在视力的极限处汇入了渤海。那是一处浩淼而宏阔的汪洋。海,纳了百川,有容乃大;河,入了汪洋,方有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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