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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挽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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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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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冻第十一年的冬天

落叶已知秋去,凛冽的寒风送来了冬的消息。窗外天色阴沉,摇摆的树枝如鬼魅一般,蜷缩的身体不禁打了个寒战,苟延残喘的我是否还能熬过这个寒凉而又漫长的冬天呢?

今年入冬前我就得了一场肺炎,去湘雅二医院住院治疗了一个星期,出院之日恰逢立冬。那一日,天气晴朗,阳光照在身上时有暖暖的舒适感,风拂过脸庞时却感觉到丝丝凉意,母亲把盖在我腿上的毯子掖了掖,生怕我再受了风寒。出了医院,我感觉无比轻松,川流不息的车辆,熙熙攘攘的人群,鳞次栉比的高楼,贝联珠贯的路灯杆子上大红中国结,我在车内欣赏着难得一见的室外景象。因为再过二十分钟,我就会远离室外烟火味,被渐冻症禁锢于城市的某一处屋内。

回到家后,逼仄的轮椅有了久违的亲切感,我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眼控电脑也像久别重逢的老友,让我满心欢喜。家里比医院可方便多了,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医生既然同意我出院,应该无大碍,只是那源源不断的痰不眠不休地纠缠着我。母亲整日忙于为我排痰,老公也要每晚守在我身边照顾,因为稍有不慎,一口痰就会要了我的命,对于无力咳痰的渐冻症患者来说,痰就是一位致命杀手。

每次半夜三更咳痰后,尽管精疲力尽却很难再次入睡。老公已再次睡着,我想着自己永无止境的病痛和给家人带来的种种负担,一道道无解题在脑海里回旋。小夜灯柔和又温暖,成了我漫漫长夜里贴心的伙伴。

如此这般,出院后的第十天肺炎复发,情况又严重了起来,我不想再劳师动众地去大医院,选择了离家近的社区医院,再次住院输液治疗,与上次不同的是这里每天输液完就可以回家。输液几天后,情况好转,我又一次活过来了。在最严重、最难受的那一天,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挺过去,和老公交代了后事,心中有诸多不舍,未成年的女儿、年迈的父母、还有我许许多多牵挂的人和事。

活着或死去,生命的两种形式,我都需要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活下来意味着还要继续与病魔抗争,继续忍受病痛无休止的折磨,还要继续拖累我最亲近的家人;而死去将会永远失去我最爱的亲人,失去我在世间的一切,而她们又是否能承受我的离开?

那一天,如果我真的走了,我感觉我应该是平静、祥和的,因为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感受到的是家人满满的爱,即使面临着死亡,我的内心也是温暖的。

一天无数次咳痰,两包纸巾都不够用,母亲守在我病床边,连去趟厕所都是着急忙慌的。有次护士过来换药水时正遇上我咳痰,她看到了我咳痰非常艰难,建议我吸痰,但她们医院并没有吸痰器,我便和她说好第二天我自己带吸痰器去,她帮我吸以及教会家人。第二天给我打针的是另外一位护士,我和她说了吸痰的事,她断然拒绝,说她们这里不吸痰。还好,下午那位人美心善的护士来了。

抗冻路上,遇到过冷漠与嘲讽,也遇到了热心与关爱。对于前者,我一般会选择性忘记,而对于后者,我会铭记于心,因为这一点一滴的温暖汇聚成一束光,照亮了我前行的渐冻路。

生病住院让我身心疲惫,但还是有一些暖暖的事情让我感动。帮忙抬轮椅的大哥,帮忙吸痰的护士小姐姐,帮忙打饭的病友阿姨,还有那位爱讲故事的病友大叔。每一份感动都让我看到了人性的美,于此增加了我对生活的一份热爱和对尘世的一份眷恋。当然最让我感动的是闺女一次性学会了吸痰,并且又教会了母亲,她第一次帮我吸痰成功后,我喜极而泣。从此,我感觉生命有了保障,不再忧心因为一口吐不出的痰而丧命。

八天输液后,血常规检查正常,炎症也算彻底消了,出院时开了一堆化痰药,打算回家后排痰持久战。病友雨涵大姐得知我的情况后介绍我认识了一位中医,在服用了他的汤药四剂后,困扰了我一个多月的痰总算消失了。我喜不自胜,家人也都非常开心。妈妈说以后每天出去买菜时也推我出去晒晒太阳,增强免疫力。

没痰的日子吸进去的空气都是香甜的味道,我闭眼深深地吸了几大口。当我睁眼时,阳光洒在我的身上,温暖着每一寸肌肤。几只麻雀在光影里飞舞,时而飞上树梢,时而又飞向草丛。旁边的跷跷板上,一对母子玩得尽兴,不时传来他们的欢声笑语。身体里不知不觉分泌出的多巴胺会不会让我长出几个运动神经元呢?或许有一天我也可以自由奔跑......

总是反复地做着一个相似的梦,我恢复了健康。女儿放学一回家就看到我为她准备的可口饭菜,爱人一起床就能看见我为他放在床边的干净衣袜,妈妈说头痛时我给她按按,爸爸坐着看电视时端一盆洗脚水给他泡泡脚。

“妹子,我把你往那边推一下吧,这里已经没有太阳了”思绪乱飞的我回过了神,”嗯,谢谢”我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心的路人把我又推到了阳光下,我在冬日的暖阳里等着买菜回来的母亲。暖暖的太阳透过身体,照进了心房,驱散了寒意和阴霾,储存了一冬的温暖,我期盼着来年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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