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整整半个晚上的时间给女儿解释打酱油的意义,女儿也还是没有听懂,以为我是在调侃,我也只好无奈地放弃了。可在我小时候的确是这样的,那时候,酱油是零卖的。
不仅如此,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零卖的。小时候生活的山村只有一个小卖部,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守着,老爷爷很迷信,如果每天第一个进门的是个男孩,他就会很高兴,反之就会有些情绪,所有家里买些东西这样的活儿基本上都是我担当;记得老家的屋檐底下老是挂着一只大瓶子,用半截去了粒的玉米核塞着,瓶子空了,大人们就会安排我提着瓶子去小卖铺打煤油,我便拎着瓶子,哼着曲一路小跑,把瓶子举过头顶,放在柜台上,老爷爷接过来,笑眯眯的,小心翼翼地放上漏斗,再把提子放进煤油缸里,慢慢地拎起来倒进漏斗里,最后把玉米核塞上递给我,我提着瓶子,一路玩着往回赶;不仅煤油如此,酱油、醋、白酒都是这样,只是它们都使用不同的提子,样子不同,大小也不同;时间久了,我发现几乎每个提子里都放了一两节粗细不等的高粱秸,便去问大人,他们无一例外地只是笑笑,不解释,我也是上了学以后才知道,那些高粱秸占了点点的容积,可大家谁也没去点破,我依旧乐此不疲地在路上奔走。
“会打酱油了”是对一个孩子长大的肯定,农村的孩子会打酱油的时间较早,记忆也就深一些,所以一直还记得;打酱油是这样,买盐、买糖、买点心都是这样,它们无一例外地都是零卖的,不像现在,都是一瓶一瓶的买,或是一打一打地买,我就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去买盐,跑了很远的路,却只是买了几两,可我还是兴高采烈地抱着盐罐子到大街的碾子上,把一小把的盐粒碾碎了;打酒也不会太多,机会也通常只有在有客人或是过年的时候才有,多的时候半斤,通常只是一壶,二两,可我也还是会颠颠地提着酒壶跑去小卖铺,那是一个过程,或是一种快乐,时至今日,那些一路奔跑着去小卖铺的场景我依然还记得,还有那些拼着力气推动碾子的零散记忆。
第一次认识碳酸氢铵是在中学的化学课上,碳酸氢铵加热会产生氧气,为了证明这一点,需要做一个实验,学校设施简陋,不曾有化肥,我们几个同学就凑了一些钱,到街角的农资商店里买了一撮,那也是可以零卖的,我小心翼翼地把它装进试管了,居然做了好几次同样的实验,让我对那一节课印象深刻,一直到今天我还记得那个实验的全过程,零卖的化肥给了我极好的印象。现在,有时候我也会偶尔到当年读书的小镇上去,当年我曾买过化肥的那个农资商店还在,只是早已没了原来的模样,名字也改成公司了,再问起碳酸氢铵的价格,回答是早已不再零卖了。
立在上海街头喝散装可乐的情景依旧记忆犹新,而生活里零卖的东西还是渐行渐远了,而今,儿时的大盐粒已难觅踪影,提着瓶子打酱油也成了回忆,零买的经历多半成了记忆,可我还是很怀念儿时零买的快乐,它让我看到了生活的变迁,以及成长所必须的磨难,点滴的经历变成了阅历和财富,让人珍惜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