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哥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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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夏家屯的旧历年年底，真的是很有年味儿的！
看，炊烟袅袅；听，鞭炮声声；闻，香气阵阵！再加上“噼里啪啦”剁菜的声音，这绝对是农村的年味儿了！
但是，屯里年近七十的夏半山老汉，却什么年货也没有置办。
不是没有钱，也不是他不想置办，而是他的独生儿子夏冰早在一个月前便捎来口信儿，说让他啥也不用准备，因为儿子一家三口要回来和他一块儿过年，他们回来时什么年货都会带来的。
老汉记得准准的，所以他啥也没有置办！
可是，今天都腊月二十六了，还不见人影儿呢！
这也难怪，夏冰大学毕业后留市里上班了，市里到县里一百多里地，县里到村里少说也有五六十里吧，交通不是很方便，再加上儿子是国家干部，得按国家规定放假！这一点，老汉还是懂得地！
儿子五年前结婚时，老夏和兄弟、堂兄弟七八个去市里了，那时儿子是市农业局的一个小职员，没有房子，结婚后挤在县城的老丈人家里。所以，老夏几乎没有怎么去过儿子家。如今，孙子都三岁了，祖孙俩没有见过几次面。老夏总感觉特别没有面子！最近听说儿子好像下到县里工作了，他们一家三口回村子过年，可能是儿子开始独立了。总之，能回家过年就让老夏有了面子！
往年，老夏看到别人家的儿子外出打工的，年底都回来了。见人让烟，给糖，打招呼，让爹娘挣足了面子！花钱过年，出手大方，购买年货只看喜欢不喜欢，不问价格高低，也让老夏眼热，更让老夏丢脸！所以，每逢过年，老夏从不在别人面前提到儿子，因为儿子在本地上班，几乎没有在家过过年，他不好意思提儿子，真他妈的丢脸！
一个月前，堂侄子夏玉水说，他在县城买化肥时碰见夏冰了，让他捎口信儿，今年回家过年，一家三口都回来！老夏可高兴了。他提前半个月就为儿子打扫房屋，置办新被褥，同时还给孙子买了不少玩具。他早就盼着儿子回来了！谁知道都二十六了，还不来！
“不来，就别说啊！”老夏心里的气，一点也不顺！
直到腊月二十九傍晚，在老夏认定儿子不会回来之际，儿子回来了！看，一辆小车开进了村子，刚刚进村口，夏冰就下了车，见人让烟，打招呼。老夏在胡同口看见了，转身回家走。小孙子老远看见了他，下了车飞奔而来，还不停地喊“爷爷、爷爷”。
老夏回头蹲下身，一把搂住孙子小冰，先亲了一口，忍不住问一句：“怎么才到啊？”
“爸爸忙，刚刚放假！”孙子说：“年货买了，我和妈妈买的！”
小车开到了门口，儿媳妇王小玉下了车，和老夏打招呼后，帮司机小孙卸东西。老夏也帮手往屋里搬。
这时，夏冰到家了。东西也刚刚搬好。
“夏局，您在，我先走了。”小孙说，“说不定我爸我妈也在焦急地等着我呢！”
“好，小孙。天有点黑了，路上小心！”夏冰说。
“吃了饭再走！”老夏忙说。
“不了，谢谢您，大爷！”小孙向小冰摇摇手，“小冰，再见！”
小车一溜烟出了村子。
老夏一家人进了屋。
老夏忙着给儿子儿媳倒上水。给小冰一把糖。
“爸，不让小冰吃糖！”小玉忙说。
“过年了，吃两颗糖也没事！”老夏执拗地说。
小玉看看夏冰，没有再说什么，末了说：“你们爷儿仨聊吧，我去做饭！”
小玉很麻利地准备了四个菜。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又说又笑。
腊月三十是除夕。
除夕之夜，夏家屯几乎闹翻天了！
按照乡下的规矩，晚饭要吃饺子。
“我没有准备饺子馅，怎么吃饺子？”老夏说。
“没关系，我们来时带了速冻水饺！”小玉说。
小玉忙着找出三袋水饺。夏冰示意她多下点。小玉又拿了一袋。
饺子下好了，老夏让夏冰和小玉盛了八碗分送给八家老人。回来再看自己锅里，几乎没有几个饺子了。
看小玉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夏冰笑了：“别急，过一会看看。”
不大功夫，先后有人家给他们送饺子来。夏冰很熟练地一家放一个碗里，最后竟然收回来十几碗！
望着一桌子的饺子，小玉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这是什么规矩？”小玉问。
“老规矩！”老夏笑说，“孙子，来，吃饺子喽！”
“冰，还有什么老规矩吗？”小玉问。
“有！多了！一会再告诉你！吃吧，尝尝这百饺宴吧！”夏冰拿起筷子就吃起来。
小玉也试着吃起来。她一连吃了四五家的饺子，末了说：“还真好吃！而且一家一个味儿！”
这时，有几个小家伙找小冰玩，小玉忙给他们拿吃的。小冰没有吃几个饺子就和孩子们跑了，小玉在后面追着说：“再吃几个！”
“别喊了，到谁家也饿不着他！”老夏说，“你吃吧！”
饭后，小玉刚刚洗完碗，夏冰便拉着她出门了。
大街上人山人海。
“这就是‘万人空巷’吗？”小玉问夏冰。
“算是吧！以前，家里一般都留下一个人看家。但是现在不用了。”夏冰说，“现在农村的治安好了，夜不闭户了，路不拾遗了！”
这时，老夏推过来一小车的烟花爆竹。夏冰看到老夏一脸不开心，马上明白了，对小玉说：“爸生气了！可能说咱们没有买烟花。”
“你没有交代我买啊！”小玉说。
夏玉水过来帮忙，把老夏买的一万响的鞭炮挂在了树上。
“二叔，今年您老的烟花可是盖全村了！”玉水说，“往年您老人家可是一毛不拔的！”
“这都是你冰哥买的！”老夏不无讽刺地说。
“看看，爸开始说我了！”夏冰给小玉耳语。小玉笑笑不语。
开始燃放了！
鞭炮齐鸣，烟花满天！
震耳欲聋，眼花缭乱！
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小玉突然看见小冰和一群孩子跑过去。
“小冰！小冰！”小玉大声喊叫。小冰没有听见，跑远了。
“他听不见，”夏冰说。“没事，让他玩吧！”
“这很危险！”小玉说。
“没事，大人们都会小心孩子们的！”夏冰说，“难得他今天高兴！”
小玉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拉着夏冰的衣服。
她没有见过这么过年的！
从下午4点到晚上7点多，才算平息下来。
“这一夜下来，得多少钱啊？”小玉问。
“鬼知道多少钱！”夏冰说，“老传统了，几千年的规矩了。”
二人回到家，见老夏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时有几个堂嫂子来找小玉说话。
不一会，几个儿时的玩伴来找夏冰。夏冰让小玉和嫂子们帮忙准备了几个小菜，几人边喝酒边聊天。
春节晚会开始了。
屋子里十多人，看的，吃的，喝的，聊的，玩的，说笑的，热闹非凡。
一直到十一点多，来玩的人才陆陆续续走了。
小玉一下子想到了小冰。
“儿子怎么还没有回来？”
“说不定和他爷爷已经睡下了！”夏冰说着，去厢房看了看。
那屋里空空如也。小玉忙拉上夏冰要去找人。
“不用找了，丢不了！说不定玩得正开心！”夏冰说。
这一夜，小玉无眠。夏冰却睡得分外香甜！
正当小玉迷迷糊糊、昏昏欲睡之际，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把小玉惊醒了！看看天，没有亮。
夏冰也被鞭炮声惊醒。看时间，才4点多点。
原来是老夏和小冰刚刚回家，起五更，放鞭炮！
五更了！
新年了！
又要吃饺子了！
小冰熬了一夜，但是一点也不困，相反，兴致很高！
吃完饺子，老夏拿出一个红包给小冰。小冰打开看，是1000元钱！不知所措地望着妈妈。
“爸，您这是干嘛呢？”小玉问。
“压岁钱啊！”老夏说，“你们大了，不给了。”
“太多了！”小玉说，“就100吧！”
“这么多年了，1000，不多！”老夏说。
“拿上吧，爷爷给的！”夏冰对小冰说。
“爸，这几年夏冰在单位，工作忙，老是抽不出时间来看您！实在对不起您！我们已经不孝了，怎么能再要您的钱呢？”
“我知道你们都忙。”老夏说，“我有时间，可以去看你们。”
说着话，有人来给老夏拜年了。三五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小玉，等一会我们俩也要出去给长辈们拜年！”
“怎么拜？”
“你看别人怎么给咱爸拜年的，我们也就怎么给别人拜年。”
“啊？真的跪下磕头啊？”
“那还有假？父母养育我们不易，一年磕一个头不过分！”夏冰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对别的长辈也应该一视同仁啊！”
小玉和夏冰给老夏拜年。老夏对夏冰说：“小玉是城里来的，不懂家乡的规矩，不必出去磕头了。”
夏冰一个人出去了老半天才回来。
这一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直到十一点多吃午饭时才没人了。
正月初二下午，夏冰一家要回城去给小冰姥爷姥姥拜年，之后就不回来了。老夏恋恋不舍地送行。
司机小孙已经把车开过来了。
一家人都没有坐车，一直步行出村后，才上车走了。
老夏眼含热泪，车都没影了，还在招手。
“半山叔，怎么不一起进城过年去？”有人问。
“城里过年有什么好？没年味！我才不去呢！”
老夏回家不久，又火急火燎地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手机。
“这么急！手机都拉下了！”老夏向几个老兄弟展示一下说。
大伙都围上来看洋玩意儿。
老夏一不下心碰到了一个按键，手机响起来了。
老夏灵机一动，马上按了一下红色的键，之后说起话来：“啊，冰儿啊？是我！我说你把手机拉家里了！你说啥？手机是给我的？我一个种地的，要这玩意儿有屁用？什么？经常啦啦话？那得多少钱啊？噢，你是说我不用花钱，你们花的不也是咱们家的钱吗？给我的，那你们走前为啥不说明白呢！真是的！”
老夏挂断了手机。
围观的老老少少都羡慕地看着老夏。
夏冰给父亲买手机的事很快传遍了全村！
这让老夏挣足了面子！
其实村里人不知道，这个手机是小冰的玩具，小冰玩过一次，老夏看到了，他知道怎么关电门！
孩子走得急，忘记带走了。
一个玩具居然让老夏的虚荣心得到了十二分的满足！
这个年，老夏过得十分满意！儿子回来，给他买手机，这是屯子里第一的事啊！
二、
春天是农闲季节。
村里有几个闺女，把娘家娘接走了，享福去了。还有几个儿子，在外打工的，也把父亲或者母亲带走了，逛大城市去了！
虽然老夏不知道女儿叫娘去是为了帮他们拆洗衣服，也不知道在外打工的子女叫父母去是帮忙看孩子，但是，老夏也感到了没面子！
偏有人又问他：“半山叔，冰哥没有叫您去城里住几天？”
老夏只好说：“昨天还给我打电话呢！叫我去。还让我给他们捎20斤白面！他妈的，城里的面不比农村的面更白更好吃？”
“咱们自己磨的面才好吃呢！”有人附和。
“吃白面、白米撑的！”老夏有点生气。
“那您也抽空给他们送点吧！”有人说。
“我还没有凑好时间呢！再说吧！”老夏走开了。
第二天，有人看见老夏去磨面了。
老夏把磨好的面一分为二：开头的，末尾的他盛出来留给自己吃，中间比较白的部分用一个小袋子装了，打算给儿子送去。
老夏背着半袋面走在大街上，还拿着手机说话：“再说一遍，不用来接我！跑一趟的油钱，够买一大袋面粉了。我在东村坐公交车去就行啦！你们忙你们的，不能为了我误了公家的事啊！我能行。”
“半山叔，进城啊？”有人搭讪。
老夏点点头。接着打电话：“好了，一会儿就到了，我自己打车回家，又不是摸不着家！不用接！”
“二叔，你给夏冰哥送自己磨的面，不如去面粉厂换一袋，”
“不用，自己磨的好吃！”老夏回答说，“面粉厂的面他们家里有。”
“哈哈哈，自己磨的好吃？不会吧？”
“他们爱吃！”老夏撇撇嘴，健步如飞。
一路上，老夏想了一百个理由：为什么进城？
要么说想大孙子了？
才几天，不好说！
那么就说给他们送点面粉？
也不好。他们不会自己蒸馒头吃的！
那就说给孙子送手机玩具来的！
不值什么钱，不用专门跑过来吧？
那说什么好呢？
老夏还没有找好理由，车已经进城了，到站了。
老夏只好下车，背上面，出站。
儿子说他们现在在县政府家属院住，因为农业局没有家属楼、家属院，碰巧县政府家属院有一套小院闲着，县政府特批让他们一家住进去的。可是，县政府家属院在哪儿呢？
老夏想找人问问路。他看见附近一个警察，便走过去。
警察给他说了半天，老夏还是不明白。这时一个当官模样的老警察走过来，问明情况后，问老夏：“你是夏冰什么人？老爷子吗？”
“我是他爹！”老夏忙说。
“真的？”
“如假包换！”
“哦，知道了。”当官的叫另一个警察,“小王，你开我的车把这位老人送到他儿子家。”
然后小声告诉他具体位置。
“是，王局！”小王扶老夏上了车。
过了不久，拐了几个弯，车子在一个大院子门口停下。
小王照顾老夏下了车，指着院子说：“大爷，您看，进了院子，往里走，最后一排，东边第二户，就是夏局他家了。”
“谢谢你，警察同志！”老夏背上面，走了。
东边第二户门口，老夏停下来。敲门，没人。再敲门，还是没人。
老夏知道他们都不在家，只好在门口蹲下等。
过了好久，儿媳妇小玉回来了。看见老夏在门口蹲着，十分惊讶：
“爸，您咋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顺便给你们送点面。”
“您怎么来的？”
“坐公交车。”老夏说，“刚刚从车站出来，我问路，一个警察开车把我送来了。
“警车送你？”小玉有点奇怪。
老夏简单解释了几句。
小玉开门，请老夏进来。老夏把面粉放进了厨房。
老夏打量了一下儿子住的这个院子：真小！两间正房，前面小房一个厕所，一个厨房，一个小门。
正房里很乱，不像正常人家。忙，也不至于把家搞得这么乱吧？
小玉简单地给老夏煮了点面条，拿了东西，又匆匆忙忙地走了。临走对老夏说：“爸，我有事，不在家吃饭了。今天周末，下午夏冰下班后接小冰回来，您再走！”
“嗯嗯。”老夏答应了。
小玉走后，老夏一边吃面，一边自言自语：“两口子这么忙，孩子怎么办？连口饭也顾不上吃，挣再多的钱有啥用？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老夏吃完饭，洗了碗，又收拾屋子，打扫院子，还把一些没有用的瓶子、纸箱什么的，全当垃圾卖了。
于是，小院一下子干干净净！
大约四点多，夏冰送小冰回家了。
“爷爷！您来了？”小冰一下子扑过来。
“爹，您咋来了？啥时候来的？”夏冰也问。
“中午来的，小玉正好来家，要不我到现在还进不了家门呢！”老夏说，“小玉给我煮了碗面条，她没有吃就着急忙慌地又走了。”
“哦，那您来也该先招呼一声啊！不然，不得在门外等半天？”
老夏笑笑，不语。
“对，爹，您咋知道我们住这里的？”
老夏把遇到警察的事又说一遍。
夏冰点点头，他明白了，可能是交警队的李队长，或者是公安局的王副局长，他有俩同学在公安部门上班。
“小玉说，你接小冰回来后，送我去车站。”老夏小声说。
“我不让爷爷走！”小冰反对说，“我想和爷爷玩！”
老夏的眼有点湿湿的。
“好，听儿子的！爷爷不走了！”夏冰拍拍儿子的头，“明天、后天是星期天，咱们爷儿仨逛公园去！”
“好啊，好啊！要逛公园去喽！”小冰一下子高兴起来。
六点，小玉回来了。见老夏没有走，便把夏冰拉倒厨房，问他怎么回事。
“小冰不让他爷爷走，我有什么办法！”夏冰双手一摊，笑了。
“冰，不是我小心眼儿，不让老爷子在咱们家住，实在是住不下啊！你看，两间房，那么多东西，你让老爷子住哪儿啊？”
“将就两天吧，爸又不是外人！”夏冰有点严肃地说，“爸难得来一趟，天又黑了，可能没有车了。再说，小冰非要爷爷陪他玩！”
“你一回来就该送老爷子走的！”
夏冰不吱声了。小玉又说：“你怎么不体谅我呢？”
“你体谅我了吗？”夏冰有点生气了，“好了，你不用说了，我让我爹去住旅馆！”
“你…”小玉无语。夏冰一摔菜，出了厨房。
老夏见儿子脸色不好，马上明白了。于是说：“冰儿，我还是回去吧？”
“不走！天黑了，走哪儿去？再说，我的家也是你的家啊！”夏冰很果断，“小冰不是不让您走吗？”
小玉马上跟过来，向老夏笑笑说：“爸，您别多心。我是怕房子小，委屈了您！今天不走了，让小冰和我们挤一挤，您住小冰的房子就好！”
夏冰长出一口气。老夏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们爷儿仨先聊会，我去做饭！”小玉又说。
“别做了，你也够累的，今天我们出去吃！”夏冰说。
“也好，爸难得来一趟，咱们去吃大餐！”小玉拍拍儿子的背说。
老夏望了夏冰一眼，微笑着站起身来。
第二天早上，小玉早早做了饭，没有来得及吃就走了。爷儿仨个饱餐一顿后，准备出发去玩儿。
夏冰叫了一辆出租车，老夏死活不答应，末了只好挤公交车，去了人民公园，下午又去逛商场，夏冰趁机给老夏买了一身衣服。
第三天，爷儿仨又去了大水库、游乐场，还吃了大闸蟹。
老夏活了快七十年了，这两天是他最开心的！不单单儿子、孙子在身边，尽享天伦之乐，还因为儿子给买了衣服，让他吃大餐！这让老夏的虚荣心一下子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周一早上，老夏早早起床做好了饭，全家四口一起吃早餐，每个人都很开心，老夏乐得都合不拢嘴了！
饭后小玉先走了，夏冰和老夏一起把小冰送到校车上，回家拿上东西，准备送老夏去车站。这时，夏冰的手机响了。
夏冰听了几分钟，挂断电话后对老夏说：“爹，我不能亲自送您上车站了。领导有重要的事，要我马上去县委一趟。”
“好，你去吧，我自己能走！”老夏说。
“好吧，我叫个车送您去车站，这么多东西呢！”
小玉把她的，夏冰的，小冰的旧衣服收拾了一大包，让老夏带回村去送人。
夏冰和老夏抬着大包袱在家属院门口停下，夏冰拦下一辆出租车。夏冰打开后备箱，把包袱放进去。
老夏开了几次车门，都没有打开。碰巧被夏冰看见了。
夏冰忙过去给老夏拉开车门，护着老夏上了车。
“谢谢你，儿子！”老夏眼睛红红的，“爹是村子里最有面子的人了！感谢你们收留了我三天，还请我逛公园、吃大餐！给我买衣服，又送了这么多东西。儿子，你知道吗，过年时小冰拉在家里的那个玩具手机，我在村里当真手机用呢，全村老少都羡慕你爹啊！不过，我这次来拿过来了，就放在茶几上了。还有，谢谢儿子给我开车门，让老爹我一下子有了尊严，过了一把当官的隐！”
“爹，别说了！”夏冰眼含热泪。
“不！我要说！”老夏擦了一把泪，“我知道小玉也不是嫌弃你爹，你们现在条件实在不好，爹也觉得不方便。可是，村里的好几位老人都去闺女家、儿子家了，我也只好说你们叫我来住几天。不然，你爹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爹，儿子明白！”夏冰说，“过个一年半载，儿子一定买个大房子，请您来一起住！”
“不用！”老夏一摆手，“我一年半载的来一趟，或者你们一年半载的回家一次，都中！好让我在村里有面子啊！”
夏冰泪如雨下。
这些年，夏冰从一个小职员，两年功夫便升为副科级，一年后转正科；又一年便到了县农业局当副局长！如今，当了两年多副局长的夏冰，正接受领导考察，要提拔他当局长了！
夏冰似乎一路顺风，平步青云。其实又有谁知道，这些年来，他给多少领导开过车门，陪多少领导实地考察，向多少领导卑躬屈膝！那些领导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让低三下四的夏冰满脸堆笑，还点头哈腰！
这些年来，他夏冰何曾为老爹低过一次头！这两天，他只是尽了一个儿子应尽的义务，给老爹开了一下车门，就让老人如此感动！夏冰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痛！他暗暗发誓：非活出个人样来不可！一定要让老爹以养了个好儿子为荣不可！
夏冰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接了。
老夏示意司机出发。
车启动了，夏冰把20元钱给司机，说是打车的钱。又给老夏100元，还对老夏说：“路费！路上小心！”
“儿子，爹有钱！”老夏指指口袋。
“拿上吧！这是你孙子孝敬你的！”
“噢，这样啊，”老夏笑了，“我得拿上！还是我孙子好啊！”
夏冰很难过，示意司机出发。
夏冰目送车子走远了，才又打了个车赶赴县委。
三、
老夏回村后，立马又风光了一把！
儿媳妇给的一大包衣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老夏也分不清，他让十来家的妇女来他家拿衣服，只要合适，都拿去！不到一顿饭功夫，一件不剩。连小玉专门给他的那件皮衣，他也让他的堂五叔拿去了！
拿到衣服的妇女对老夏千恩万谢，老夏一笑置之。
“瞧瞧，这么好的料子！还这么新！根新买的一样！能穿好几年呢！”
“可不是！那件小棉袄，够我家二丫头穿三年！”
“去！那件小棉袄是男孩子的样儿，你不如给我，让我家大孙子穿！”
“你想得美！男孩女孩都能穿！”
老夏微笑着，看他们争来抢去的，开心。
最后，一件不剩。
不，剩一件，是一只袜子，不成双，没有人要。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
村东头的小河里的水虽然不大，但是河里的鱼却很多。
有人在河里下了一道拦河大网，天天有人捞到好多鱼。
连一向不怎么喜欢吃鱼的的老夏，也吃了好几次了。因为天天有人给他送
人家做熟的鱼。
这天早上5点多，天朗气清，老夏踱到渔网处，静悄悄四下里没有人。他随手拉起第一道绳索，挂在钩子上；又起了第二道绳索。
老夏惊呆了！半网的鱼啊！
老夏拿起鱼舀子，连续舀了五六次，才把大大小小的鱼舀上来。
岸上的小水坑里，满满的！
老夏回家拿来了两只水桶，其中一只盛上水，把五条活的大鲤鱼放进去；其他的柳叶小鱼装进另一只桶。
老夏回家后，把小鱼分一部分给别人家，把剩下的小鱼拾掇干净了，用盐腌起来：他想进城给孙子送鱼去！
这一次轻车熟路，老夏很顺利地到了儿子家。
碰巧今天是星期天，儿子孙子都在家。
“爹，您来了？”夏冰忙接过来水桶，“这是啥啊？”
“鱼！新鲜鱼！”老夏一笑，“刚刚抓的，还活着呢！”
小冰大喜，伸手去摸大鱼，不小心被鱼翅扎了一下，幸好没破。
“孙子，等着，爷爷给你做鱼吃！”老夏说。
夏冰马上给小玉打电话，让她午饭回家吃，有好吃的。
小冰则给他的姥爷姥姥打电话，请他们来家里吃午饭。
老夏马上动手，部分小鱼油炸，部分小鱼和两条大鲤鱼做糟鱼。
小玉不到11:30就回来了。
她刚刚进门，就闻到了香味儿。笑说：“你们爷儿俩做了什么好吃的？怎么这么香啊？”
话音未落，又有人说话：“是啊，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是小玉的爸妈来了。
三人进了门才发现，夏冰和儿子在吃鱼，厨房里到时倒是“滋滋啦啦”的声音，看来这鱼不是小爷儿俩做的。
听见有人来了，老夏忙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大碗炸小鱼。看到小玉的爸妈后，忙说：“亲家快坐，我马上就做好了！”
“爸，我帮你吧？”小玉撵出来说。
“不用，你陪你爸妈先吃，炸鱼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我自己就行了。”
老夏炸完了小鱼，进来一起吃。
房子有点小，六口人紧紧围在小饭桌周围。
“亲家，您这手艺可真不错！”小玉爸老王说，“哪天你教教我！”
“好啊！下次我再抓了鱼，就给你送去。”老夏说。
“好吃，真的好吃！”小玉也赞不绝口。
“是好吃，要不是我的好外孙打电话告诉我，我可就没有这口福喽！”老王得意地说，“看来闺女有时也指望不上，还是我外孙对我好啊！”
“爸，这次你可冤枉我了！”小玉边吃边说，“我也是夏冰告诉我的。”
“夏冰都告诉你了，你也没有给我打电话啊？”老王不依不饶。
“他只说是好吃的，也没有说是鱼啊！”小玉说。
“是好吃的，你就应该告诉我和你妈！”
“好了，好了！”小玉妈笑着说，“有好吃的鱼，还堵不住你的嘴！”
全家人哈哈大笑！
这时，老夏又去厨房把糟鱼端过来。
老王看一眼炸鱼，再看一眼糟鱼，点点头。拿起筷子夹了块糟鱼，品了半天，看大家都在看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糟鱼更好吃！”
六双筷子一起下去。
“农家口味儿，让您二位见笑了。”老夏向老王夫妇客气。
“比姥爷做的好吃！”小冰说。
“我承认！哪天我学习学习，再请你去吃！”老王拍拍小冰。
“我带来五条大鱼，做了两条，剩下的三条您拿回去吃吧！”老夏说。
“那敢情好！”老王大喜“亲家，这么多鱼，花了不少钱吧？”
“自己抓的，不花钱！”老夏把自己抓鱼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
“真的是黄河鲤鱼！”老王看了一眼水桶里的活鱼，“红尾巴不说，身上的鱼鳞都红了，说明已经长大了！这是最好吃的时候！”
小玉吃完饭要回公司了，老王问她：“玉儿，你上次给我的那白袋子白面真好吃，蒸的馒头有口头，擀面条有韧性，好吃！你在哪个粮店买的？”
小玉一下子不知说什么了。
老夏看了夏冰一眼，有看了小玉一眼。
“爸，那白面是小冰爷爷上次来的时候从老家带来的。我们没有舍得吃，孝敬您二老了。”小玉小声说。
“噢，原来如此！”小玉妈说，“难为亲家了！”
“没事。”老夏一笑，“亲家要是喜欢吃，过两天我再给您送点。”
“那好啊！”老王大笑，“您直接送我家吧！我请您吃大餐！对您的鱼和面粉表示感谢！”
“一言为定！”四只手握在一起。
“您来了给我打电话，我去车站接您！”老王说。
老夏尴尬地笑笑，看看夏冰。
“爸，我爹没有手机。”夏冰很不自然地说,“我爹送来后，我给您送去吧！”
“噢，明白了。”老王转身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老夏，“亲家，我这个旧是旧了点，还可以用，你拿着。过几天让玉儿给你买个新的，你再还我。”
“这不好吧？”老夏犹豫了，“您也得用啊！”
“我家里有固定电话，”老王摆摆手，“再说，老婆子有手机啊！”
“别争了，这样吧！”小玉说，“我马上去买一部，让我爸用吧！”
“哪个爸用新手机啊？”老王笑了。
“小冰爷爷用啊！”小玉不好意思地说，“您的才一年，新着呢！”
老王、老夏都笑了。
老王夫妇要走，老夏马上把三条大鱼用袋子装好，让老王提上。
全家四口送他们上了公交车。
小玉又马不停蹄地买回来一个手机，连卡都安上了。
“爸，给您。”小玉教老夏怎么用，“我的，夏冰的，我爸的，号码都有了。交了300块电话费，够您用半年了。”
“让你们破费了！”老夏鼻子酸酸的，“你们都是好孩子，爹知道。”
“爸，说真心话，以前我和夏冰做的不好，只顾忙工作了，忽略了您的感受。总觉得您还年轻，身体又友好…”小玉说不下去了。
“孩子，爹知道，爹不怪你们！”老夏老泪纵横了。
小玉去上班了。
下午四点多，夏冰父子俩步行送老夏去车站。
一路上爷儿仨有说不完的话。
目送老夏坐车离开车站，夏冰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爸爸，你怎么哭了？”小冰问。
“爸爸高兴！这是幸福的泪啊！”夏冰抱抱儿子，牵手回家。
是啊！老爹这次的鱼没有白送，不但解开了小玉的一个心结，还让小玉明白了一个道理：哪个爸都是爸啊！
“爹，您等着，儿子会很快买房子的！”夏冰暗下决心！
四、
小冰要上小学了。
暑假，小冰天天闹着要去爷爷家玩。
小玉生意忙，夏冰又刚刚升为局长，一大摊子事，脱不开身。
小冰大发脾气，甚至不吃饭了！夏冰没办法，就选了一个星期天，让小玉暂时放下公司事务，一家三口一起回村了。
夏冰单位为他配备了一辆车，虽然不是新的，但是很高档，而且供他自己用，不像以前需要借别人的车。于是夏冰自己开车回老家的。
小玉的爸妈听说他们回村，马上让他们拐到他家，把他吃不完的大米带了两袋子，还有一大桶食用油。因为上次老夏给他送了白面，他却未能兑现承诺请老夏吃饭，那两天他老毛病犯了，在挂吊瓶。所以，今天，在夏冰一家子回去看老夏之际，老王顺便表示一点歉意和谢意。
8月的农村已经有点成色了。毛豆、红薯、玉米、花生等等秋庄家都可以吃了。还有各种瓜果，也可以吃了。
这一点，小冰可能早就知道了，所以，刚刚到村，小冰就迫不及待地拉了爷爷下地里去了。
夏冰两口子在家里没事，夏冰忽然看见西厢房的渔网，便极力劝说小玉和自己一起下河里去网鱼。
小玉开始不好意思去，后来见夏冰兴趣很浓，而且自己在家待着也没事可干，于是答应夏冰一起去。
夏冰扛着渔网，小玉拿着一个水桶，还有一个鱼舀子，到村东的河里去。
小河里的水不大，也不深，刚刚没膝。
夏冰打开渔网，教给小玉如何使用，让小玉在这岸，他淌过河到对岸，把渔网下到了河里。
渔网刚刚入水，小玉就抬起来，结果里面只有四五条小鱼，还没等夏冰去舀，全都漏网而逃了。
“亲爱的，你别着急啊！”夏冰笑了，“我让抬，你再抬。抬得过快，网里没有大鱼，还把鱼吓跑了。”
“我看见里面有鱼了嘛。”小玉不好意思也笑了，“后面听你的！”
他们霸王再次下到水里。
足足等了十分钟，夏冰轻喊一声“起”，俩人同时抬网出水。
网里有一条一尺多长的大鲤鱼！还有许多小柳叶鱼！
“哇，老公！你好厉害！”小玉大叫起来。
夏冰不吭声，几下子把鱼要出来，放进水桶里。又“嘘”一下，小声说：“轻声！你这样大喊大叫，大鱼会被你吓跑的！”
“它们能听懂我的话？”
“听不懂你说啥，但他们知道了这里有危险，就停在前面不走了，咱们就捞不到大鱼了！”
“哦，明白了！”小玉叹口气，“鱼也很聪明啊！”
网又下到水里。
第二网更多了！
他们捞了两三个小时，收获不少：水桶满了，装不下了。不然，小玉还不想走呢！
“老公，这么多鱼，咱们怎么吃啊？”小玉问。
“我有办法！”夏冰说，“咱们最后再来一网，时间长点，如果再捞几条大鲤鱼，赞就给爸妈，还有二姨家都送点去！让他们也尝尝鲜！”
“好啊！听你的！”小玉高兴地说。
最后一网，他们没有白等！又捞到了三条大鲤鱼！
“咱们总共捞到了七条大鲤鱼，”小玉数数鱼，“两家，怎么分？”
“好办！”夏冰说，“爸妈吃过几次了，给他们三条大的；再加小的。二姨家没有吃过，给四条！”
“行！公道！”小玉笑了。
“哇！老公，你看我的脚，怎么这样了？”
夏冰看了一眼，小玉的脚白了，还有许多褶皱。笑说：“没事，不必大惊小怪。在水里时间久了，都这样！出去一会就好了！你这一惊一乍的，把我吓倒在河里，让河水冲走了，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老公了！”
“我老公不会这么胆小吧？堂堂农业局局长，竟然被老婆一声吼，吓倒河里，没了！传出去可真是太没面子了！”
“河东狮吼厉害啊！”夏冰大笑。
小玉用水撩泼夏冰，夏冰一边躲着一边大笑上岸。
夏冰把小鱼用鱼舀子装上，提了。把大鱼放在有水的水桶里，和小玉用渔网抬着，回家。
“我说小冰为什么这时候闹着回来，是不是他每次回来，他爷爷都带他捞鱼啊？”
“这是你猜到的，不是我告的密啊！”夏冰一笑，“小冰不让告诉你，他来了除了吃鱼，还有其它好吃的呢！”
“小冰也下河里摸鱼啊？”
“他爷爷不会让他摸鱼，但可以教他下水游泳！小冰现在可是游泳健将啊！”夏冰得意地说。
“啊？我咋不知道呢？”小玉有点生气，“你也不告诉我！”
“我和小冰有君子协定，我不能出卖朋友啊！”
“你们爷儿仨和穿一条裤子！就欺负我一个外姓人！”小玉笑了，“幸亏今天我发现了你们的秘密！”
“你不必担心，老爷子有分寸的！他不会把自己的孙子扔河里不管的！”
到家后，小玉要给大鱼换点井水；夏冰马上制止她。
“别换，用河水吧！不然，会死的！”
小玉明白了。点点头：“什么事都有学问啊！”
夏冰熟练地收拾小鱼，小玉也帮忙。
俩人忙活了半天，才收拾好，有一脸盆那么多！
夏冰用半袋子盐撒在小鱼上，腌制起来。小玉不明白：“这啥用啊？”
“一是让鱼有滋味，一是不让鱼糟了、烂了。”
“哦，长知识了！”小玉点点头，又抬头看看天，“老公，天这么晚了，小冰和爷爷怎么还不回来？”
“他们肯定玩嗨了！”
“他们不回家吃饭啊？”
“或许已经吃过了。”
“是吗？他们不回家，吃什么呢？”
“你打电话问问啊！”夏冰一笑，“你问他们在哪儿，干什么。”
小玉马上给老夏打电话。
开始没人接听，又打一次，小冰接了。没等小玉开口问话，小冰叽哩哇啦说了一阵，末了说：“我和爷爷马上到家，给你们带好吃的了！”
夏冰问小玉儿子在哪里，小玉说：“我还没有说话呢，挂了！”
“挂了？”夏冰有点奇怪，“小冰没说他们在哪里？”
“没有！”小玉又想想，说，“他们马上回来了。”
话音未落，爷儿俩兴冲冲地回来了。俩人手里大包小包的，放在夏冰两口子面前六个包。
“给你们的午餐！”小冰说。
“什么啊？”小玉忙问。
“好吃的啊！”小冰说，“我和爷爷吃饱了，这是给你们剩的。”
“啊？让我们吃你们吃剩下的啊？”小玉笑问小冰。
“不是吃剩下的，是做得多，我们吃不了，剩下的！”
“总之，就是剩下的呗！”小玉还笑。
“不是剩下的，是吃不了剩下的！”小冰又说。
夏冰早已笑倒！
“儿子，别说了，你妈逗你玩呢！”
“儿子，告诉我，都是什么好吃的？”小玉又问。
小冰不高兴地说：“你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夏冰一包包打开。嗬！真不少！烧红薯、花生、毛豆，烤玉米、鲤鱼，只是黑乎乎的，好像没法吃。小玉不自觉地摇摇头。
夏冰拿起毛豆，轻轻剥开，里面绿莹莹的豆籽，冒着热气，夏冰让小玉吃了一粒。问：“好吃吗？”
“好吃！”小玉自己剥开自己吃了。
夏冰又剥开玉米，红薯。小玉都吃了。
夏冰又拿过来鱼，剥开外皮，是一层泥巴，里面嫩嫩的鱼肉也是热气腾腾！
俩人狼吞虎咽，小冰高兴地直问“好吃吗？”
俩人顾不上一句一句回答，只是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小玉吃饱了，问小冰：“你们怎么弄到这么多好吃的的？”
“妈妈，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说出去啊！”小冰和小玉咬耳朵，“这些都是我和爷爷偷的！”
“什么？偷的？你爷爷家地理不是也有吗？”小玉不解。
“爷爷说吃自己家的没意思，偷的才好吃！够味儿！”小冰一本正经地说，“其中一多半是我偷的。”
“偷人家的东西，被人家发现了怎么办？”小玉又问。
“地里没人！”夏冰说，“就是有人看见了，吃的东西，也没有人在意。”
“你小时候也这样？”
“自古皆然！”夏冰说，“这不叫偷，少年之乐！”
说话的功夫，老夏端过来一碗炸小鱼。
三口人又吃起来！
下午5点多，一家人要回城了。
大鱼用水桶装好，放在车上。剩下的小鱼和炸好的小鱼也带上，另外还有夏冰两口子没有吃完的烧货，也带上了！
汽车启动了，夏冰和小玉上了车，却发现小冰不见了！找了半天不见人，两口子先走了。末了，小玉说：“爸，一会小冰回来了，给我个电话！”
“你们放心走吧，丢不了！”老夏挥挥手，“走吧！”
车子刚刚出村，小冰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他向爷爷要了手机，给他妈妈打电话：“喂，妈妈，我和爷爷在一起啊！记得后天下午来接我啊！”
村子里好多人望着祖孙俩，无不发出羡慕的目光！
“这么大孩子都会打手机！”有人说。
“比我还会打呢！”老夏不无骄傲滴说。
“是啊！城里的孩子就是聪明！”有人附和。
“半山叔，您咋不和冰哥一块回城啊？”一个侄子问。
“城里有什么好的？”老夏撇撇嘴，“喝口水都要钱！”
“人家的水是矿泉水啊！”另一个侄子说。
“出个门，上个厕所也要钱！”老夏又说。
“那是卫生！不像咱们农村，避避脸，随地大小便！”
“那倒是！”老夏说，“要命的是城里的空气没有咱们农村的新鲜！”
“半山叔，那您老一辈子就不进城了？”
“进城，当然进城！”老夏自豪地说，“你冰哥自己有车，来回方便。”
“冰哥都买车了？”
“不是他买的，公家给配的。”老夏说。
“公家都给冰哥配车了，冰哥的官可是当大了？”有人问。
“他当什么官！只是个小跑腿儿的吧？”老夏忙掩饰。
“小跑腿儿的还配车？您老可真逗！”年轻人不服气。
老夏也笑了。
儿子当官不当官他知道，但是当什么官，他真的不知道！但儿子不是小跑腿儿的，他又真的知道！
五、
收秋种麦刚刚结束，农闲了的人们喜欢在大街上闲聊。
东家长，西家短；谁家的孩子不好好学习，谁家的婆媳又闹矛盾。
这时，一辆满载货物的大汽车开进了夏家屯。后面跟着一辆小轿车，在众人面前，夏冰从车上下来跟大伙打招呼。汽车在老夏家的胡同口停下。
老夏望一眼夏冰，不知道怎么回事。
“爹，我拉来点东西，你找几个人卸下来吧！”夏冰给大伙让完烟对老夏说，“想把你的房子装修一下。”
老夏对身边的一个侄子说了几句话，侄子离开不大功夫，有七八个年轻人跟过来。他们多是老夏的侄子辈。
众人七手八脚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放到老夏的院子里。
人们看时，见有大床，沙发，餐桌，碗橱，椅子和小凳子，还有冰箱，彩电，洗衣机，还有几个大包袱。还有其它零碎物品。
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还有几个大箱子，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夏冰车上还有俩人，和小玉一起下车回屋的。
夏冰没有说什么，大伙也不好意思问什么。
老夏带小冰出去玩了。夏冰两口子，同来的那俩人，还有夏冰留下的三个堂兄弟开始动手干活。他们忙了一天，没有完成。第二天又忙了大半天，才完工：给老夏把正房的房子装修一新，几乎像个新房了！
大伙帮忙把家具搬进屋里，再看时，连老夏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新帖的壁纸，铺上了大型地板革，吊上了蓝色布幔顶！还安上了窗帘，新灯管；摆好了家具和电器。
望着东西两间屋里的俩大床，老夏问夏冰：“俩床，啥用？”
“有用。”夏冰笑笑。
西厢房里也铺上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
而且每张床上都放好了被褥，配好了桌凳。
尤其是堂屋正门口对着的大彩电，靠东边的沙发，靠西边的餐桌，十分合理，看来那俩人不是普通人啊！
村里不少人来看流星的新家。
在众人的称赞声中，老夏又莫名其妙地风光了一把！
物品看不出新旧，但都是村里人没有见过的。有识货的年轻人还说：家电都是名牌的呢！
“他妈的，莫名其妙地搬来这些东西，不知道想干啥呢！”老夏在夏冰一家走后，当着众人的面大骂，“我一个老头子，用得着？”
“这不是儿子孝敬您吗？”有人附和。
“屁！这是浪费！”老夏生气地说，“你以为这是城里啊？”
最后，老夏不再生气，反而说：“弄来了，安上了，又不能弄回去，先用着吧！最烦人的是事先也不打个招呼。”
老夏的末一句倒是真心话！
但是，老夏毕竟又成为全屯人关注的焦点，羡慕的对象，也着实让他很有面子：全村只有老夏第一个用上了大家电！
老夏心里明白，其中一半的东西是儿子家里的旧货，他见过，用过。于是他推测：儿子搬新家了！那就是说他们买房了！这些旧东西用不上了，给我拉来，一箭双雕啊！
事实上老夏猜对了一半，夏冰两口子买了一套房子，120平米的。已经搬进去了。单位又给他配了一套房子，90平米的，他们让小玉的爸妈搬进去了。最让老夏想不到的是，年底了，小玉的爸妈告诉他们想和他们一起回村里过年。另外还有两个神秘人物也来过年。
老夏也不问是谁，因为他知道，问也白问。
在腊月二十以后，夏冰先后三次回来送东西：两大箱子的酒（看样子是好酒），一整只白条羊（不下60斤），半只白条猪（至少120斤），十只白条鸡，二十斤香肠，十斤粉皮，一袋子木耳、银耳，还有各种新鲜蔬菜。
冰箱里放不下的，埋在院子里的雪地里了。还有的放进了地窨子里面。
老夏问夏冰：“这么多东西，够十个人过年了。”
“不多，今年人多，吃得了！”夏冰一笑，“平时你想吃什么就吃呗！”
这三次都是夏冰一个人来的。到了二十九上午，老夏家来了两辆车，下来的是小玉的爸妈，还有老两口，老夏不认识。夏冰给老夏引见时，说是小玉的二姨和二姨父，二姨父姓李。夏冰喊他李叔。
老李和老夏亲切地握手，并一再感谢他邀请他们两口子来农村过年。
老夏一头雾水，好在有小玉一力周旋。
末了，夏冰把老夏拉到西屋，小玉不好意思地对老夏说：“爸，实在对不起，没有经您同意，我们私自做主，把我二姨一家请来和咱们一起过年。他们的子女都在新疆支边，过年回不来。我们怕他们孤单，就……”
“没事，”老夏说， “人多热闹啊！”
“可是，咱们家就这么大，住不开。我想……”小玉说不下去了。
“我们想你晚上就去和我五叔住吧！”夏冰接过话说。
夏老五光棍一条，三间大房子，有的是地方。
老夏很开明，点点头。
“爸，我二姨父是副市长，将来对夏冰有帮助。我就不多说了。”小玉说，“您知道就可以了，千万别和外人说。”
“放心，我知道轻重。”老夏心里一下子明白了。
夏冰、小玉亲自帮老夏安排好了住地。
午饭时，小玉和妈妈、二姨下厨，炒了八个菜。老夏建议喝点酒，夏冰就打开了一瓶。
下午，小冰早跑的没人影儿了，老夏陪四位客人聊天，从年成到风俗，老李都很感兴趣，不时开怀大笑！
第二天是除夕。
午饭时除小冰外，每个人都露一手，炒一个拿手菜，结果，一共做下了12个菜！这可是老夏有生以来第一次过这么丰盛的年啊！
大家无论红酒、白酒，能喝什么就喝什么，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老夏高兴，多喝了几杯，结结巴巴地说：“今年的年，真是过年了！我高兴！咱们农村，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四位大驾，让你们见笑了！”
四位老人忙扶他坐下。
“能有这么好的生活，我做梦都想不到啊！一辈子了，过年也没有吃过这么多菜，有这么多人一起。这都是我的儿子、媳妇好啊！”
“爸，我们再好，如果没有好政策，咱们也过不上好日子啊！”小玉说，“我们都应该感谢政府、感谢党啊！”
“是啊，爹！”夏冰也说，“能有今天，我们确实应该感谢政府、感谢党！我们吃水不忘挖井人啊！”
“你们说得对！”老李也感叹，“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当年，就是过年，地主家也没有七大盘子八大碗的！看看，咱们今天，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各种新鲜蔬菜，想吃就买！凭什么？政策啊！民心啊！”
“是啊！”小玉的二姨也说，“我们没有想到能有机会到这里来过大年！谢谢夏冰！也谢谢夏冰爸爸！”
“不用客气，谢来谢去的，见外了！”老夏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果你们不嫌弃，欢迎你们年年来农村过年！”
“好！一言为定！”老李和老王一起大笑着答应了。
午饭吃了好久才结束。老夏喝多了，夏冰送他去夏老五家休息了。小玉和四位老人动手包饺子。夏冰拿上礼物去看望本家长辈，小冰和他爸爸一起去了。
当老夏被小冰喊醒时，小玉他们已经把饺子煮好了！
按照村里的规矩，小玉及时给长辈们送去自己家的饺子。看着满满一锅饺子，眨眼间送走大半，四位老人也莫名其妙。小玉望着他们说：“等一会看看！”
说话功夫，接二连三的，先后有十六家给他们送来十六碗饺子！小玉用不同的碗、盘子盛各家的饺子，然后摆了满满一桌子！
“哎呀，这可真是饺子宴啊！”老李大喜，“我刚刚还纳闷呢，我们的饺子都送人了，我们吃什么？谁知道有去有回，咱们还多赚了几晚呢！”
“这下我们可就吃百家饭了！”老王也很高兴地说。
“看你们俩高兴的！”小玉妈妈说，“农村过年就是不一样！这不单单是敬老，还有的是年味儿！”
“这是村里的规矩。”小玉说，“那一年我来过年，也和您二老一样！”
“是啊！农村过年就是有年味儿！”二姨也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好！大家入座吧！”老夏也开心，今年的侄子们没有给他丢脸，老夏很有面子，“咱们开吃吧！”
大家团团而坐，吃一个这家的，吃一个那家的。村里人实在，饺子个儿大，皮儿薄，赛过城里的小笼包了！
老李、老王刚刚吃一遍，就说快吃饱了。老夏劝他们再吃点。
“这一家的好吃！”老李指着一个碗说，“姜味儿浓！”
“我吃着这一家的好吃！”老王指着另一个盘子,“他们的是猪肉馅的。而且全是瘦肉！”
“这家的好吃！”二姨说，“是五花肉的。我姐可能不爱吃。”
“这一家的韭菜鸡蛋馅的，我觉得好吃！”小玉妈妈说，“看，剩下的让我吃完了。”
老夏笑笑说：“我什么馅的都爱吃！”
“哈哈哈哈哈哈…”大伙全乐了。
大街上早已是人声鼎沸，鞭炮声声了！
今年，夏冰事先给老夏1000块钱请他买烟花。老头很实在，真的就买了1000块钱的！是烟花店的人给他专门送到家的！
老夏还给小冰买了儿童燃放的爆竹。
当老夏一大家子出来后，全村人几乎都挤过来了！
老夏指挥几个侄子打扫场子，把烟花搬下车来。按顺序摆放，依次燃放。既不会因为燃放太多而有危险，又不会因为燃放太少而单调。一批燃放之后，再换上一批，单单是老夏一家的，就燃放了近20分钟！
四位老人一边捂住耳朵，一边开怀大笑。
熙熙攘攘的人群；
震耳欲聋的鞭炮；
五彩缤纷的烟花；
此息彼燃的篝火。
这是城里比不了的！
四位老人回来后，兴高采烈地谈论着饺子和烟花，连一向很看重的“春节联欢晚会”也来不及看了。
夜深了，四位老人谈兴尚浓，没有丝毫的困意。如果不是小玉再三催促，他们也许会通宵畅谈了！
小玉和夏冰回到西屋，不见小冰的影子。夏冰出去找了一圈，回来说：“他和他爷爷睡了。”
小玉还有些不放心，见夏冰已经躺下，自己也就躺下了。
小玉感觉刚刚躺下，迷迷糊糊中被夏冰叫醒了。小玉看看手机：已经四点半了，该起床准备新年的饺子了！
“我刚刚躺下，一眨眼四个小时了，怎么这么快？”小玉起身了，但是还有点睡眼惺忪，问夏冰。
“睡得香啊！”夏冰也起身了，“累了，就睡得香了！”
饺子刚刚下到锅里，老夏和小冰就过来了。
“妈妈，爷爷给我压岁钱了！”小冰说，“从今年开始，我想自己保管我的压岁钱。妈妈，行吗？”
“行啊！我儿子长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吧！”小玉说，“爷爷给的太多了，你不能全收下啊！爷爷不容易的！”
“好吧，我收下200，其余800还给爷爷。”小冰说。
“不用还我，爷爷有钱！”老夏拍拍小冰肩膀，“明年起，给200。”
“什么200？”老王过来问。但马上明白了，“哦，压岁钱！我给小冰200！”
“刚刚他们说的，爷爷给了1000呢！”不知什么时候，姥姥也过来了。
“爷爷1000，”老王说，“我也1000！姥爷、爷爷应该一样！”
“说得对！应该一样！”老李也过来了，“我例外，给2000！只是1000现款，1000物品。”
“不行，这么多，会把孩子惯坏的！”小玉连忙劝阻。
“明年开始，都给200！”老夏笑说。
“好！同意！”大家叫好。小玉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于是开始吃新年的饺子。
刚刚开吃，就有人来拜年了。
人们给老夏拜年的同时，也给四位老人拜年。这让四位老人更是惊喜！
老夏连忙吩咐小玉给孩子拿糖、核桃，夏冰就让男人们抽烟。
今年老给老夏拜年的人尤其多！连带着四位老人也收获了不少“年礼”！
“农村人就是可爱！特别真诚！”小玉妈妈说，“真的跪下磕头，一点不带虚伪的！这是敬老啊！”
“是啊！以前只听说磕头，今年真的遇着了！”二姨也说。
天光大亮了，拜年的人少了。天上却飘起了雪花，而且有加大趋势。
到上午十点，地上已经厚厚一层了。
“这可真是‘瑞雪兆丰年’啊！”老李感叹。
“是啊！”老王附和，“看样子还能下更大呢！”
“这几年风调雨顺，农民丰收了，手里有钱了。农闲了出去打打工，挣点零花钱，小日子也幸福着呢！”
“是啊，这样，这年才有味儿啊！”老夏也说。
雪一直在下。四位老人玩起了麻将牌。老夏串门走了。剩下夏冰一家三口。
“妈妈，咱们堆雪人吧？”
“好啊！”小玉和小冰先冒雪堆起来。夏冰也帮忙。
不一会儿，一个雪人堆起来。
这雪一夜未停。第二天起床，发现地面上的积雪有一尺深！
这是农村孩子们最大的乐事！打雪仗，堆雪人！
小冰与妈妈昨天的雪人差不多被大雪埋了，老夏童心不眠，和小冰又堆了一个，这个又高又大，和真人差不多，小玉也帮忙装饰，等四位老人出来看时，基本已经完工了。
有几个孩子来玩，看见大雪人，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一会就招来了好多人，有几个年轻人不服气，在大街小巷、田间地头开始堆雪人比赛！
小冰和几个孩子每人拿着一个大雪球在吃。小玉问小冰：“好吃吗？”
小冰说：“好吃！”
小玉也在一个干净的地方，抓了一小把，吃了一小口。二姨看见了问：“雪不干净，能吃吗？”
“能吃，好吃！”小玉点点头。
“什么味儿？”妈妈问小玉。
“有点凉，有点甜。”小玉说，“夏冰说，他小时候经常吃。”
于是，老人们都动手挖雪，想尝尝了。
因为下了大雪，今年走亲戚串门的人少了。
人们扫雪清路，不出两天，村与村之间就有路可走了。
又过了几天，路上的雪融化的差不多了，初六这天，夏冰两口子要回城了，他明天要准备上班。四位老人和小冰暂时不回。
“你们过了十五再走也不迟！”老夏说。大家都赞同。
老夏送儿子走后，回家途中有人问：“客人都走了？”
“没有！在咱们村过了十五，闹了花灯再走！”老夏骄傲地说。
六、
三年后的春天，小玉的妈妈因胃癌去世了。
小玉的爸爸在送走老伴儿的第二天，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虽然抢救及时，抢回来一条命，却半瘫在床了。
小玉现在由商转干，在县妇联任职，公司已经交由聘请的经理管理，她还是没有时间照顾她爸。小冰已经五年级了，也需要有人照顾。夏冰两年前提拔了副县长，今年，上级正在考核他，准备安排他到市政府的农业局工作了。所以也抽不出时间照顾老人。
见妻子为家事着急，夏冰想到了农村的老父亲。
“小玉，要不让咱爹来伺候咱爸吧？”夏冰说。
“这不好吧？”小玉很不好意思，“平时不让老人来，忽然地让来了，却是来伺候人的。你忍心啊？再说，咱也张不开这个嘴啊！”
“平时不是忙，没时间嘛；再说，小冰也到了升初中的关键时期，让爹来，也帮忙督促一下小冰的学习。顺便伺候老爸。”
“你说的轻松，在城里老人肯定不习惯，和咱们在一起也不如在村里一个人自在。老人家能答应？”
“现在是非常时期，咱们照顾不了，找保姆又不放心，咱爸总得有人按时给做饭吧？”
“也是，可是怎么和老爷子说呢？”小玉一脸为难。
“这需要咱俩都出马，亲自回家去请！”夏冰拍拍小玉的肩膀，“老爷子有点虚荣心，爱面子，你好好求他，我给你帮忙说话，肯定行！”
“试试吧！”小玉说，“老爷子如果坚持不来，只能请保姆了。”
“放心，咱爹我是了解的，”夏冰说，“你把请保姆的钱用在老爷子身上，既有人伺候老人，咱们都放心；还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倒是算计的很精明！”小玉点点头。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夏冰两口子开车回来了。老夏正在煮面条。
“你们吃饭了吗？”老夏见儿子媳妇回来了，忙问。
“没呢！”夏冰说。
“噢，这一晚让小玉先吃着，我再煮了咋们爷儿俩吃。”老夏说。
一会儿工夫，老夏又煮了两碗面。夏冰就陪着老夏吃面条。小玉不吃。
“小玉，吃啊！”老夏催促，又看看夏冰，“这个时候来，有事？”
“想请您和我们回城里去住！”小玉忙说。
“当然，您要是不想去，随您！”夏冰补充说。
老夏看看俩人，心里嘀咕了一下，就说：“我不去！”
“随您！”夏冰一笑。
“爸，求您去吧！”小玉有点着急。
“有什么事吧？”老夏问小玉。
“没事，没事！”夏冰忙说，“就说想接你进城嘛！”
“你们家太挤了，”老夏说，“不方便！”
“不挤，爸！”小玉说，“咱们买了大房子了！单位也给分了房子。”
“条件好了？”老夏说，“昨天买的房？”
小玉不吱声了，夏冰说：“刚刚装修好，所以今天来请您嘛！”
“我儿子够孝顺的！”老夏言不由衷地说。
“爸，都愿我们不孝！没有早点请您过去！”小玉唯恐老夏不去，忙说，“去吧，我们一定好好孝顺您！”
“好吧！看在小玉一片孝心的份上，我去！”老夏说，“不过，我还得把家里的事安排一下，明天，我自己打车去就行了。”
“也行！”夏冰笑说。
“不！爸，明天我们再来接您！”小玉见老夏答应了，也就吃起来。
老夏活了七十多岁了，虽然不再年轻，但是身体好，看起来像五十来岁的人。最重要的，精神好，还会做饭！
老夏看小玉很真诚，就说：“不用接，我自己能去！”
“不！我们来接您！”小玉说，“咱们一言为定啊！”
饭后，二人匆匆回城了，老夏送他们出村。
“半山叔，儿子媳妇又来看你啊？”有人问。
“看看我饿死了不。”老夏假装生气，“今天非要我跟他们走，去城里住。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他们孝顺您，还有错啊？”有人不明白。
“我不去！”老夏说，“刚刚把他们撵走了！”
“城里多好啊！”有位本家堂兄说，“你越老越糊涂了吧？”
老夏摇摇头，嘴一撇，不搭腔，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夏就起床，收拾好了东西。
老夏把家里的一切都托付给了一个侄子，还让夏老五住到他家来。
八点多，夏冰两口子又来了。老夏帮忙把东西放到车上。小玉请老夏上车。老夏不上。走到大街上，和几个看热闹的邻居打过招呼，小玉又亲手给老夏打开车门，老夏才很气派地、很老练地一步跨进车里！
“二叔，你不是说不去吗？”有人问。
“你看看，不去行吗？一天一趟，今天不去，明天还来！早晚得去，今天走吧！省得他们跑来跑去的！”老夏向大伙挥手告别。
车子慢慢起步，慢慢驶出村子。
车子在路上飞驰，老夏一肚子的兴奋：今天，他可是真的挣足了面子啊！
儿子媳妇亲自来接，媳妇为他开车门！全村人里，有几个有这气派？只有他，夏半山！夏家屯第一人啊！
轿车在老夏陌生的一个院子停下。
儿子媳妇引领老夏来到一栋楼前，进了二单元，上了二楼。
小玉打开门，夏冰和老夏提着东西进来。之后，夏冰从一间房里推出一个人。老夏一看，认识，是小玉爸爸老王！
小玉简单地说明了事情的前前后后。最后对老夏说：“爸，麻烦你帮忙照顾照顾一下我爸。”
老夏一下子明白了，感情是让他来伺候人的！但是，他看到小玉一脸乞求的样子，心软了。
“没问题！你爸就交给我了！”老夏和老王原本就不错，再说，毕竟是两口子接自己来的，“你们放心上班吧！”
“玉玉，你们打算让你爸伺候我？这怎么行！”老王生气，“他这么大年纪，也需要人伺候了！”
“爸，别这么说，”小玉说，“我和夏冰想，小冰爷爷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年纪大了，我们又不孝，不能陪在身边。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们也照顾不到。早就想请他老人家来城里住了。之前是没有房子，后来是忙，没有顾上。眼下，我妈走了，您又腿脚不利索，我们也照顾不了。请保姆，又不放心。咋办？所以，我俩商量了一下，决心把小冰爷爷接来，你们两位老人做伴儿，平时聊聊天，有事也可以互相照顾一下。”
“你这是让你公公为难！我半瘫在床，怎么说互相照顾呢？”
“亲家，别说了，我看孩子的一片孝心，咱们别给辜负了！”老夏说，“我在家也得做饭，在这里，不过是多添一碗水！也怒麻烦。倒是有了说话的人，好事啊！”
“亲家，可是麻烦你了！”老王紧紧握住老夏的手，眼含热泪。
小玉见俩老人都没有问题了，就拿出一大叠钱递给老夏：“爸，谢谢您的理解和支持！我们一个月给你们2000块钱生活费，另外给小冰爷爷1000块钱的辛苦费！不，是零花钱。”
“好吧！前2000你们出，应该的；后1000我出，也是应该的！”老王说。
“都不用出！”老夏大度地说，“我明白小玉的心情，爹虽然农村出来的，但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啊！”
“那不行！”小玉说，“您不要现款，我就按月给您存到卡里去！”
小两口又给老夏铺好了床铺，才走。
傍晚，小两口又过来，小玉给老夏买了两身衣服。
老夏打扮起来，俨然是一个城里老头了！
“爹，您还有一个任务，”夏冰对老夏说，“周一早上送小冰上学，周六下午再把他接回来。”
“这个一月多少钱？”老夏问夏冰。
“不好意思，你接的是你自己的孙子，免费的！”夏冰笑了，“再说，这接送只是在小区门口，方便！”
小玉又简单地说了小冰的学习和生活问题，老夏一一都记住了。
老夏的厨艺还是不错的，老王每顿饭都吃得饱饱的；俩老头又有说不完的话，这让老王很开心。
老夏是个闲不住的人。让他憋在家里，前几天还行；可是，时间长了，老夏就在家里待不住了。这不，才几天功夫，老夏已经和院里几个老人混熟了。一起买菜又认识了几个邻居。所以，老夏会不时下楼去与别人聊聊天。
老夏说话很幽默，好多人都喜欢和他聊天。尤其是大伙知道这个老头是县长他爹，马上就高升市农业局局长了，对他更是另眼看待。
一天，老夏又要下去。老王忍不住说：“亲家，要不你让他们上来说说话？”
老夏一下子明白了。他略一思考，走上阳台看看天气，对老王说：“亲家，要不我扶你下楼走走？”
“这成吗？”老王问。
“试试嘛！早晚要学习走路啊！”老夏说，“我扶住你，你拄好拐棍。咱们慢慢下楼。好在咱们住二楼，不远！”
老王也觉得有理。于是让老夏搀住他的左臂，右手拄了拐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下来。18级台阶他们下了20分钟！
几个老人围过来看老王，聊天。
夏天的树荫下并不十分酷热，加上有人陪着说话，老王很高兴。他们10点多下来，下午7点才回去。连午饭都是老夏送下来吃的。
以后，隔三差五地，只要天气允许，老夏就把老王扶下楼来，玩一天才回去。这让老王开心，身体恢复得很快。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
夏去秋来，天气转凉。俩老头习惯了楼下聊天，几乎天天下来。老王也不用吃力地下楼了，只要老夏帮帮手，老王自己就可以上下楼了。但是，他们都不敢在小玉在时上下楼，怕她担心。
一个中午，老夏回家做饭了，走时天气好好的，可是一眨眼，天阴了，下起来雨。虽然不大，老王也不想惊动邻居，就一个人尝试着回家。走到楼口了，还没有事，老王就独自爬楼。这时老夏也下楼来接他。
“老王，停下！我扶你。”老夏说。
“没事，我试试看。”老王对老夏摆摆手。
老夏急忙下楼，但还没有扶住老王时，老王一脚没有抬起，绊倒在台阶上。
“哎呀！”老王叫了一声。
老夏飞步下来，扶住了老王。
老王忍疼咬牙，上楼，回到了家。
老夏忙把老王的裤腿撸上去，一看，膝盖破了。
老夏找到紫药水，用棉签蘸药，擦了一下，又拿一个创可贴贴上。
老王不住地安慰老夏“没事”。
可巧，小玉推门进来。她看到了这一幕！
“怎么回事？”小玉急忙问。
“怨我！”老夏低下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不！怨我！”老王说，“我上厕所，自己走了几步，摔倒了，破了点皮。”
“真的吗？”小玉问老夏。
“不是，是这么回事。”老夏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是我扶你爸上楼，没扶好。”老夏说。
“这不怨你公公！”老王说，“是我想下去。没想到下雨了，你公公上楼做饭，我一个人上楼，不小心，摔了。”
“以后不准再下楼了！”小玉对她爸爸吼叫。
“为什么？”老王一生气，站了起来，“这几个月，多亏你公公扶我下楼，坚持锻炼。我下楼和别人聊聊天，心情好了，吃得多了，浑身有劲儿了。不好？”
小玉惊讶地看着老王，因为她爸摔了一跤，还能站起来说话，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不让我下楼，是想我一辈子走不了路吗？”老王走近小玉，接着骂，“别说是我自作主张上楼摔了，就是你公公没有照顾好我，摔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没有权利大喊大叫！再说了，你凭什么不让我们下楼？”
小玉眼含热泪，扶老王坐下，又扶老夏坐下。
“两位爸爸，你们别生气，是我不明真相，犯浑，乱发脾气！我向你们道歉！对不起！”小玉深深地向二老鞠躬。
二老不好意思地笑了。
“另外，我特别感谢您！”小玉向老夏说，“您不但全心全意伺候我爸，还帮助他康复，都能站起来走路了！太好了！”
然后又深深地鞠躬！
老夏不好意思地笑笑。
“以后你们爱怎么出去，你们自己做主！只是再小心点！”小玉说。
“我会的！孩子放心吧！”老夏说，“以后不会让你爸再摔跤了！”
一场风波过后，俩老头便看天气情况，经常下来锻炼。只是同上同下，不再让老王拉单。老王也再接再厉，持之以恒，到年底，老王已经可以自理了。
七、
春天来了！
老王恢复得很快，基本上可以自己上下楼了。
这天，老朋友老李不请自到。他一再向老夏道谢，说还是农村的年有年味儿！他刚刚从省城的女儿家过年回来，感觉城市越大越没有年味儿！很想有机会再回农村去过年！
老夏也很开心，说来年都回去过年去！
午饭时夏冰两口子来了。他们带回了几个菜，老夏又动手做了几个，五个人团团而坐。
这时老夏才明白，老李是小玉的二姨父，副市长！
席间，老李对夏冰说：“组织上已经通过了，让你去农业局当局长了！”
夏冰激动得热泪盈眶。小玉问：“下文儿了？”
“没有，不过马上就下了，”老李说，“现在还在保密哦！”
“姨父，你是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的？”小玉问。
“不是！我是了看看你的两位爸爸！”老李大笑说，“看你爸康复得这么快，我很高兴啊！这要感谢你公公啊！”
“是的！我非常非常感谢我爸！”小玉真诚地说。
这时老夏才知道儿子原来是市里的局长了！而提拔帮他忙的人是儿媳
的姨父！是副市长！
老夏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
老夏好想把这个信息向家里人炫耀一番啊！
清明节到了。
老夏决定回家扫墓、祭祖。
偏偏儿子、媳妇、孙子都放假了，老夏回家的想法不可遏制了。
于是，清明节这天的一大早，夏冰开车，全家人回家祭祖。老夏觉得今天特别与众不同：儿子是衣锦还乡啊！
“清明时节雨纷纷，行人路上欲断魂。”
今年的清明节没有下雨。
老夏和儿子、媳妇、孙子上完坟，就独自一个人找人炫耀儿子了！
在夏老五家，老哥儿几个见面了。说起话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过年前后，村里又有几位老人去世了，还有几个躺在床上，生死不明！老夏也禁不住伤感起来。一直没有机会说儿子的事。
末了，夏老五问他：“二哥，你的身体还好吧？”
“我好！你也要保重自己身体！”老夏说。
“冰儿工作忙吧？”堂哥问。
“他忙，”老夏终于有机会了，“这不是升到市农业局当局长了嘛。”
“友升官了？”夏老五问，“市里的？”
“农业局局长。”老夏说。
“噢，这可是咱老夏家最高的官啊！有出息！”哥几个都高兴起来。
“哦，那也不算啥，还不是和咱们一样，一个搞农业的！”一个远房堂叔不以为然地说。
“你夏老蔫懂个屁！”老夏对这个堂叔打小就看不上眼，“冰儿是局长！当官的！全市所有农业的事都归他管！那官可大着哩！”
“就是哩！”夏老五也说。“没有比农业再大的事儿了！”
“以前咱们怎么没有人说冰儿是当官的呢？”有人问。
“前多少年了，冰儿就是咱们县农业局的局长，这两年是副县长，过完年就提拔市农业局局长了！”老夏解释说，“他们两口子最严，对我也不说。我还是前几天刚刚知道的呢。”
老夏说的是真的，但是大家似乎都不信。
“哎呀，这下就好了！”一个堂哥说，“咱们老夏家总算有大官了！以后，咱们看看还有哪个王八蛋敢欺负咱老夏家！”
“那是哩！”老夏补充说，“以后村里生产上有什么大事，就找冰儿！”
大伙将信将疑，但是宁可相信这是真的。
老夏在一旁得意洋洋。
老夏回城的第三天一大早，村支书夏月山、村长夏玉山来找老夏。老夏很纳闷：这俩老兄弟来干啥？在他的印象里，他不和村干部往来的。
他们俩居然有本事知道老夏住在哪里，而且，俩人来时还给老夏带了礼物。
“两位领导找我有什么事啊？”老夏有点受宠若惊了。
“没事，没事！”玉山虽然是村长，但是有点文化，“来看看你。”
老夏当然不信。
“真没事！”月山也说，“就是串个门儿！”
“真没事儿？”老夏逼问。
“有点小事。”玉山吭吭吃吃半天，“就是想见见夏冰。”
“见他？有事儿？”老夏问。
“二哥，不是说冰儿当大官了吗？他是市农业局局长了，我们来看看局长能不能给咱们村搞个项目。”
“这没有问题！”老夏一口应承，“我打电话叫他来一趟。”
然后就给夏冰打电话：“冰儿啊？午饭你回来一趟！”
午饭时，夏冰匆匆忙忙回来了。一进门就问老夏：“啥事，这么急？”
老夏连忙把两位村领导给儿子介绍一番，还给老李做了引见。
两位村领导就“局长、局长”叫个不停，夏冰很不好意思，就说：“叔叔们，你们有事就直说吧。可别叫我‘局长’了！叫‘冰儿’就好！”
“这可不能再喊‘冰儿’了，”月山说，“您是市级领导，国家干部。我们是村里的小农民，不能那么叫您了！”
饭桌旁，夏冰请二人喝酒，两人都受宠若惊的样子。老李、老夏从中参合着，两人才不那么拘谨。
“两位叔叔来，有什么事吗？”夏冰问。
“没什么事，就是想和您见见面。”月山说。
“别拐弯子了，”老夏说，“有话就直说吧！”
玉山见夏冰没有见外，就大着胆子说：“听说你当了局长了，又管农业。我们俩就想来问问你，看看你能不能给咱们村一个什么项目，让咱们村里人也勤劳致富啊。”
夏冰看了老夏一眼，老夏低头假装没有看见。
“不瞒二位叔叔，我还没有上任呢，”夏冰说，“再说了，就是上任了，那么大的局，领导不是我一个，也不能我说给你们什么项目就可以给的啊！”
玉山见夏冰这么说话，以为这次白跑了。于是说：“那怎么村还得再穷50年啊！唉！”
月山也长叹一口气。
“你们二位也不用叹气，”老李说，“夏冰说的是实话。不过，你们再等等，等他走马上任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项目，也不迟啊！”
“就是，冰儿你也别把话说绝了。”老夏说。
“局长就多费心吧！”玉山说。
夏冰见二人垂头丧气，想了想，说：“不过，据我所知，目前县农业局有个试验田项目。关键是咱们村能不能搞好。这可是关系到农业生产的大事啊！”
“什么项目？”月山马上问，“别的村子能干好的，咱们村也能干好！”
玉山也点点头表示支持。
“市农业局农技站培育了一个玉米良种，今年要在咱们县里推广种植。如果种好了，要在全市推广呢！甚至可能推广到全省！”
“这是好事啊！”月山望着夏冰，不顾得吃饭了。
“是好事，也是责任大事！”夏冰说，“市农技站联合市种子公司，正在考察咱们县里的土质，如果定下来了，我可以替你们打个招呼。给你们一个机会。”
“我们该怎么做呢？”玉山问。
“你们现在就等消息。”夏冰说完就吃起来。
“然后呢？”月山又问。
“没有然后了。”夏冰说，“哦，然后，咱们吃饭！”
“和他们合作有什么要求、条件吗？”玉山问。
“当然有了！”夏冰说，“合作后，不能种其它玉米，统一施肥、管理、收获，统一卖给种子公司。不能卖给别人，不能私自留种！否则，按合同罚钱！”
夏冰见二人不吱声了，有问一句：“咋样，能做到吗？”
“能！”二人异口同声。
“那就好！吃饭吧！”夏冰说。
“我还想问问，”月山说，“买种子、化肥的钱……”
“这个统一配给，收了玉米，卖给公司后结账时扣除。”夏冰说，“你们不用投资，就拿出好地块儿，辛苦点，公司会派人指导管理的。”
“那回收多少钱一斤？”月山又问。
“这个由公司和你们谈，”夏冰说，“具体情况我还不太明白。肯定高于市场价。大约10块钱一斤吧！”
二人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不过，违约罚款也厉害！”夏冰说，“每斤要加倍的！而且会连坐的！”
“什么？”玉山睁大眼问。
“是签订集体合同的！”夏冰说，“所以我才要你们好好想想啊！”
夏冰走后，二人又和老夏、老李思思谋谋了半天，连夜回去了。
四月底的一天，夏冰的五个堂兄弟来找老夏。
这几年人多地少了，部分农民外出打工，挣了不少钱。但是，这些人有的好吃懒做，有的手脚不干净，有人出去也找不到用人单位了。再加上年底才算账，再加上有的带工的乱扣钱、携款潜逃、死活不给钱等等，农民打工的热情不如以前高了。老夏的这几个侄子都属于手脚不大干净的类型。他们一起来找老夏，就是想让夏冰在市里给他们安排工作。
老夏认为这是小事一桩，顺口答应了。老李私下里对老夏说：“亲家，你不能什么事都答应啊！先问问再说啊！”
“没事，这是小事。”老夏让五个侄子在家里等夏冰回来。
晚饭时夏冰没有来，小玉回来了。她见家里一下子这么多人，有点惊讶。小玉马上说：“咱们出去吃饭吧！”
五个人都不出去，老夏也反对。小玉只好下厨做饭。
吃饭时小玉说夏冰出门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问老夏有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事，就是你这几个兄弟来投奔我，想让冰儿给他们安排工作。你回去和冰儿说，让他看着办吧！反正我答应他们了。”
小玉有点生气，但她不敢当面发作，只好说：“行，我回家和他说。”
饭后五人连夜回去了。
小玉回到家，告诉夏冰老夏的安排。
夏冰一下子就来气了。他对这个爹真是无语了！
“爹，你告诉他们吧，我给他们找不到工作！”夏冰给老夏打电话。
“你试了吗？找了吗？”老夏也有点生气，“你麻利点，三天，给我回话！你要是找不到，我去给他们找！”
夏冰气得怪断了电话！
接下来几天，老夏天天打电话催夏冰。夏冰实在没办法了，小玉就一旁说：“要不你问问住建局的王局长，看他那个经适房工地上要不要人？”
“我不想麻烦老同学！”夏冰说，“万一出事了，不好说话。”
“咱爸天天打电话，你总不办，也不是个事儿啊！”小玉说，“问问吧！”
夏冰无奈，拿起手机给王局打电话。对方马上接了。
“喂，老同学，少见啊？”王局说。
“无事不敢打扰！”夏冰一笑。
“说吧，半夜三更打电话，肯定有求于我！”
“想问问你吃饭了吗。”
“扯淡！”王局大笑，“你11点还没有吃饭？”
“玩笑！”夏冰低声说，“想问问你，老家几个兄弟，农闲了没有事干，想找个零活干。”
“噢，这事啊？”王局故意不说了。
“有困难？”夏冰说。
“真巧了，老三承包的经适房二期，工程期限马上就到了。正没白天没黑夜地赶工呢！有多少人要多少人！别说五个，五十个才好呢！”
夏冰一下子放心了。
“好吧，明天让他们到二期工地报到吧！”夏冰说。
“好的，他们到工地就找王三，不用你亲自去。”
“谢谢！非常感谢！”夏冰说，“改天请你吃饭！”
“拉倒吧！请我吃饭，还是我请你把！你这是帮我呢！”
夏冰马上打电话给老夏。
老夏马上给老家的侄子打电话。
第二天，有二十多人到工地报到干活去了。
这下子，老夏在全村人心中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了！
八、
转眼麦子抽穗了。
农民该准备种秋的种子了。
夏家屯今年有重要任务，村委会已经开了无数次会议，对农户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对入选户千叮咛万嘱咐，第一批参与优质玉米种植的18户人家最后敲定。
之后，玉山和月山进城找夏冰，然后又一起到县农技站，见到了站长老胡。
老胡正在发脾气训人：“旧种子早该清仓了，到现在还没有清理，你们干什么吃的？新种子马上要入仓了，时间紧啊！你们抓点紧好不好？”
夏冰问怎么回事。老胡一脸无奈地说：“去年三家门市部经营不善，代销时出了问题，一万多斤种子没有如期销往外地，压仓了。”
“你们也有种子代销点？”玉山问。
“当然有啊！不然，怎么推广良种呢？”老胡说。
“哦，明白了。”玉山笑笑，不吱声了。
“你们俩是夏局长推荐的种植户？”老胡问。
“是的！”玉山忙说，“我们来办理种子领取手续。”
“好的，把协议好好看看，没有异议的话，就签字，按手印，盖上村委会的公章。”老胡说，“按照规定，你们必须先交10万元的保证金的！今天夏局长亲自来了，押金就免了。但是，你们要保证不出任何问题！否则，夏局长面子就被你们丢光了！”
“肯定不会出问题！”月山拍拍胸脯，“我们很珍惜这次机会！”
一切手续办妥了，他们按照合同申请，领到了80亩的良种。
种子领回来的当天，便发放到了种植户的手中。
玉山是个心灵的人，他听老胡说“种子站”的事，一直在心里计划着为儿子申请一个“代销店”。于是，麦收前几天，玉山又进城找老胡，首先帮助老胡清理了仓库存粮，之后又顺利地办理了一个种子代销店。按照规定交了5万元保证金。但是，他转手那一万多斤麦子，也赚了3000多块钱！
麦子收完了，种植户统一施肥、深耕、施药、播种，村西南一带80多亩地都种上了良种玉米。
村民们眼看着市里来的大型机械又耕又钟，自己几乎不用动手，心里很是自豪！想到秋后玉米回收后可以大把挣钱，简直乐开花了！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念头：好好管理，发财在望！
是的，这可是全村人致富的渠道啊！
村民们天天到地里看看，他们见证了玉米的出芽，生长；又亲自除草，中耕；他们不让地里长一棵草！
这玉米长势喜人啊！一棵植株上都是两个棒子，棒子长达一尺！按照往年的计算，亩产应该在1200-1500斤之间。
期间，技术员来过无数次，老胡陪夏冰来过一次，老夏来了三四次，他每次来，村民们都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功夫不负有心人！
转眼夏去秋来！夏家屯试种的玉米获得了大丰收！
村民们从玉米变黄就开始派人日夜打更，防止被盗。如今，开始收获了，玉米进家门了，种子站来人脱粒了，装袋子里了，过称了，车来了，拉走了。
全村80亩良种地，平均亩产1350斤！高产啊！
但是，出问题了！
按照评估，大约有10万斤种子的，结果种子站拉走的不足9万斤！
老胡把问题反映给了夏冰。
夏冰带老胡到村里找玉山、月山。
在月山家里，集合了18户种植户。
“按照协议，少交了一万斤，要扣除15万元的！你们看看怎么办啊？”夏冰对大伙说，“你们是把自己私下里扣留的补交了呢，还是接受罚款？”
“真罚啊？”月山说，“这可不是玩的！15万啊，咱们能挣多少啊！”
“合同是有法律效力的！”夏冰说，“不但真罚，而且以后也不会再让你们种植良种了。”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在猜测是谁少交了。
月山问：“谁少交了？说吧！”
没人承认。
“那么，你们就认罚了？罚款将从你们的粮款中扣除。”夏冰说，“另外，如果明年发现你们私自出售良种，你们二位领导就可能蹲大狱！”
“为什么？”月山问。
“《种子法》里面有规定！”夏冰说，“你们好好学习学习法律吧！”
“好吧，我们再问问，保证明天交上！”玉山说。
“好，明天送去吧！直接给你们结账！”老胡说。
夏冰和老胡走后，大伙叽叽喳喳了半天，目光都落在了俩领导身上。
“看什么看？明天给你们钱！”玉山说。
俩领导本来想发个外财，少交了一万斤，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丢人现眼了。看来什么事都不能耍心眼骗人啊！
他俩第二天又跑一趟，补交了一万斤。
钱是领回来了，但是老胡对他们说，以后没有合作的机会了。
回来后，大伙听说明年不能再种了，议论纷纷。
“有些人为了自己，结果却坑害了大伙！真是害人精啊！”
“是啊，今年收获很大，明年别想了！”
“有人搬起石头不但砸了自己的脚，还砸了大伙的脚！”
“咱们就是穷命，夏冰好不容易给大伙一个挣钱的机会，唉！”
人们的议论让俩领导好几天不敢出门。他们再也不敢去找夏冰了。
但是，其中好几家都盖起了小洋楼！没有盖楼的做起来买卖。
夏家屯的贫富分化，从此拉开了序幕。。。。。。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
西伯利亚寒流不时光顾，虽然没有带来大雪，却送来了大风降温。现在刚刚十一月初，气温已经零下10度了。人们都说今年肯定是个寒冬。
果然，天气越来越冷，月底，老寨子里的水坑，一米多深的水冻实了。一个天然的溜冰场摆在人们面前！
50岁以上的老年人对这种寒冬没有大惊小怪，因为早年他们经过的多了。年轻人则不然，他们还没有受过这种严寒。但是，有一样是他们喜欢的：冰面上滑冰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起了，其中绝大多数是年轻人。
开始是本村的人在滑冰，后来外村的年轻人也来了。再后来，上百人的溜冰团，成了一道风景！连电视台都来采访录节目了！
小冰从电视上看到夏家屯的大冰场。
一个周末，小冰非要回老家滑冰去不可！
夏冰去省里开会几天了，还没有回来。小玉到年底工作实在忙得脱不开身，最后，只好同意老夏和小冰一起回去。祖孙二人坐公交车回到了老家。
到村后，小冰来不及回家，就直奔冰场了。
方圆百亩的大冰场，滑冰的人真不少！周围看滑冰的人也不少。他们没有冰鞋，全是平时穿的鞋子，但并没有影响滑冰的速度！而且有几个年轻人，滑的很好，有好多人给他们鼓掌加油！
小冰不会滑冰，还穿着旱冰鞋。他在一旁看了一会，有几个玩伴见他来了，就过来叫他。小冰就和他们一起下去了。但是，小冰胆子小，始终不敢滑。老夏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就下去教小冰如何滑冰。
老夏年轻时可是滑冰高手！全村人中没有几个人能赶上他的。如今虽然年过七十，但身手还很敏捷。他独自滑了几百米，来来回回摆了几个花样，赢来一阵喝彩声。老夏美滋滋地回到孙子身边。
“小冰，滑冰要这样！”老夏给孙子师范动作，“重心下坠，弯腰，撅屁股，双手后放，两腿弯曲，轮流用力向前滑。看着，就是这样！”
老夏示范后，小冰也试着滑起来，滑不了几米就摔倒了。老夏一直鼓励，小冰看别人都会，自己有多生气了，豁出去摔跤，用心滑起来。半小时功夫，小冰居然会滑冰了！
老夏看孙子滑的很不错了，忍不住说：“小子，敢不敢和爷爷比试比试？”
“比就比！谁怕谁啊！”小冰说着就滑出去好远。
老夏也一下子滑出去，中间还加上几个花样。
有几个侄子为老夏大声叫好！这让老夏童心顿起，于是即兴来了个高难度动作----空中转体720度。他本来想卖弄一下本领，结果，转体之后站立时，还是出了点小差错，没有站稳，一条腿打个滑，重心转移，老夏被重重地摔倒了。之后又滑出20米多，连续撞倒三个孩子，才停下来。
好多人围上来。
老夏站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老夏可能摔得腿骨折了！
过来四个小伙子把老夏用手拉手的担架抬了出来。
村长月山第一个闻讯跑来，一边指挥人们把老夏抬回他家，一边让人打120，一边他亲自给夏冰打电话。
小冰吓得大哭起来。
几个婶子、大娘哄了半天，小冰不哭了，给小玉打电话。
不一会，乡卫生院的120救护车先来了。下来两个医生，给老夏简单检查了一下，说：“可能骨折了。去医院检查吧！”
老夏不想去医院。
医生用月山家的俩尺子，帮老夏固定住了小腿。老夏头上冒汗，却没有叫疼。这点小疼，在老夏眼中不值一提！
正当大伙劝老夏去医院看看时，一辆小轿车和一辆救护车疾驰而来。
市120急救中心的救护车来了。小玉也来了。
乡卫生院的医生简单做了汇报，市120急救中心的医生点点头，指挥人们把老夏抬上了车。老夏还一连声叫“我没事”，但是，没有人听他的，救护车拉响警报，呼啸而去。
小玉拉小冰也上了小轿车，紧随救护车而去。
村里人望着一路烟尘，无不羡慕老夏：活得多有面子！摔个跤，还有这么大动静！换了别人，谁能够？
老夏的腿问题不大。
但是也不算小：左腿小腿骨折！没有断裂。在急救中心打了石膏，转入住院部，需要观察几天。
老夏坚决要回家。小玉苦口婆心说了半天，老夏死活不想在。这时，夏冰回来了。赶到了医院。
“观察几天吧！”夏冰说，“你以为你还年轻啊？”
老夏不吱声了。
不一会，小玉爸爸老李听到消息后，赶过来了。他拉住老夏的手：“亲家，怎么回事啊？”
小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你这孩子，不在家好好学习，滑什么冰啊？”夏冰瞪了小冰一眼，又看老夏一眼，“你也是，你多大岁数，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啊？”
“我思量着没事。”老夏说。
“这不有事了吗？”夏冰说，“他们小孩子玩一会儿，你看看就行了，倚老卖老，不受罪难受！在医院住着吧！”
老夏不在吱声。
三天后，老夏出来了。回家静养。老李转而伺候老夏了。
村里有不少人来看望老夏，给老夏带来不少东西。
最先来的是村长、支书，代表村支部、村委会，夏冰请二人在饭店吃了饭又派车把他们送回村去。
接着是老夏的几个侄子、侄媳妇，还有一群孩子。十几个人，在家没办法吃饭，小玉又安排他们在饭店吃饭。还给孩子们买了好多吃的。
村里其他人听说夏冰在饭店管饭，也就三五一伙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天天有人来。半个月功夫，夏家屯几乎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不少。有时，市县领导来看望老夏，屋子里都无处站身了。
夏冰两口子很生气，但也不好说什么。
老夏却挣足了面子！
夏冰两口子商量：过年回村里吧，不然，年也过不好！
刚入腊月，夏冰便着手打扫老家的房子；过了腊八，老夏和老李就回村了。
九、
开春农闲时节，省里下来一个“村村通”的公路政策。
夏冰出面为村里争取下来，把村子通往去县城的近2000米长的土路拓宽一下，再修成水泥路面。
玉山、月山得到夏冰的通知后，在村子里召开了动员大会，全村人高兴的如同过大年了！村民们后来得出一个意见：占地不用赔，各小组内部解决；每人出资100元，其他外出打工的自愿捐款，在家的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有物出物，把原来不足4米宽的路面拓宽到12米。
施工方对村民们的热情很满意，不但省了好多麻烦，省了不少工钱，还省了不少时间！
从计划施工到12米路面铺好，全长2000米的小路只用了10天就完成了！同时，施工方用剩余的料把村里街道也铺成了水泥路面。
于是，村里人便开始翻修房屋，临街的人家有的竟然盖起了二层小楼！
玉山、月山他们在村委会扩大会议上一致同意：建设新农村！提倡新建房屋都盖楼！
到年底，全村居然有16家盖起来小楼！
夏家屯今非昔比了！
玉山、月山又请夏冰出面请了一位新农村建设的专家，把夏家屯考查了三天，最后建议：利用老寨子的池塘，建设一个水上乐园！整合土地，搞规模化种植，方便管理，又解放劳力。可以让更多的人外出务工。若干年后，发展乡村旅游业，可以经营农家乐、采摘园、民俗节！
玉山年迈，退居二线了。玉山成了支书，村民们选举夏冰大爷家的二哥夏立水当了村委会主任。
夏立水年轻，有胆识。那年种植玉米良种，他一家种植了15亩，大大的赚了一笔钱。如今已经盖起小洋楼，又被选举为村委会主任，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干一场！他去找夏冰，夏冰帮他联系了一家投资公司，在村里开始了农家乐第一期工程：水上乐园！
老寨子有100多亩，大致分成三大功能区：养殖区，约30亩；种植区，约30亩；游乐区，约40亩。
养殖区设置为鱼塘，10个，每个2亩；鸭、鹅场，2个，每个5亩。
种植区种藕，作为水上划船区域。
游乐区又分为浅水区，约20亩；深水区，约20亩。
村东头靠河一片洼地，开发成荷塘，为水源地，不对外开放。
半年功夫，初具规模！该硬化的硬化了，该承包的承包了。
夏立水和月山又去找夏冰，想请市电视台给报道一下，于来年夏天推出大型娱乐活动“水上乐园秀”！
年底，市电视台来采访，大概报道了水上乐园的规模、项目。他们要在明年春夏之交再详细报道！
就这样，过大年的时候，亲朋好友来串亲戚的人，都会跑到水上乐园看看，并信誓旦旦地说，夏天，一定来好好玩玩！
这期间，夏冰告诉夏立水，尽快打报告、写申请，上报县、市旅游局，批准成立“夏家屯水上乐园旅游公司”，组建、培训救生队，平整好停车场，准备免费导游，其他一切的服务人员。
过完年，夏立水又去找夏冰，因为各项申报都得到了回复，批准了。现在就等时间开园了。
夏冰说：“二哥，现在春天，地里的野菜差不多都长出来了，你可以先搞几个小活动。例如挖野菜、榆钱节、槐花节，还有清明节，万人踏青节等等。”
“会有人来吗？”立水问。
“会！开始也许不多，慢慢就成气候了！”夏冰鼓励说。
“好！我们马上搞！”立水又问，“什么时候正式开业？”
“端午节划船大赛！”夏冰说，“那时有国家假期，请市县领导来玩，其他人也会跟来的！”
“这主意好！就这样！”立水高兴极了，“这下子咱们村就火了！”
“一边经营一边发展，我会再找专家给二期发展规划提意见的。”夏冰说，“只要你们好好干，不出十年，夏家屯就是第二个大邱庄！”
夏立水回村后，带领全村人积极准备，先是榆钱节，后是槐花节，虽然来得人不多，毕竟好多人都知道这里有这么一个节日了。他们发现：村子里的榆树、槐树太少！来的人多了，根本不够用的！于是在田间地头，倡导大伙种植榆树槐树。
挖野菜、清明节、放风筝的活动，来的人就多起来了。但是，马上就有了新问题：停车场不够用！路上堵车了没人管！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
月山出门找到夏冰，针对相关问题，找专家进行指导。二期项目提前开工。
端午节到了！
夏家屯水上乐园开园大典！
市县各级、各部门都有领导应邀来参加大典！
当天，车水马龙，摩肩接踵，大典大会场固然是人山人海，就连乐园四周的路上，也是水泄不通！
夏家屯承受不了这么多人啊！
四周的道路都需要拓宽！
好在没有出任何差错！
划船比赛圆满结束！拿到大奖的，骑着电车回家！二等、三等奖，拿到了半年到一年不等的免费券！
开园节胜利完成，各级领导都给与赞扬，有的还提出建议。
老夏虽然当天也来了，除了老哥儿几个说说笑笑一阵子外，年轻人没有几个有时间陪他说话！但是，老夏听到村里人都说，没有夏冰就没有夏家屯的今天，他还是很开心的！
只是小冰马上初中毕业，没有时间来玩了，和妈妈怄了半天气。
让小冰不知道的是，他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像以前那样可以和爷爷在地里肆无忌惮的偷吃东西了！因为村里的土地都进行了大承包，已经开始规模化种植：水果区，蔬菜区，农田区。好多采摘园已经挂上了招牌！
夏家屯的水上乐园开始热闹起来！每天来玩的人还真不少！现在收费低，天气又热，邻近村里的，城里的，还有外地的。
接着又传来好消息：秋收后，县公路局出资，拓宽夏家屯进城的大马路！路面宽15米！
接着又爆出新闻：县城到夏家屯有了公交车15路！
这让夏家屯的未来更有前途了！
接下来，七夕节、中秋节、重阳节，夏家屯不但有了重大活动，还正式开始了一系列的采摘开园仪式，吸引力不少外地人。
接着又出招：冬天来夏家屯滑冰！
月山和立水又传出：过大年来夏家屯，将免费提供住宿！
这是飞速发展的节奏啊！
三年之后，夏家屯已经是省级4A景区，小康示范村！
夏家屯的人再也不用外出打工了，相应的倒是招了不少近村的村民来帮忙。因为有些家庭已经开始了农家乐旅馆、饭店，有小商店，还有安保人员，服务人员。加上专业的救生员，一个水上乐园为本村、外村提供了300多个就业岗位！
还有的年轻人，不但买上了私家车，还跑起了出租！
在全村人都感谢夏冰父子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夏冰已经荣升到邻市为副市长了！
夏冰的媳妇小玉，也把自己的公司交给别人管理，她则一心一意做起了慈善事业！目前，建起了一个可以容纳80人的敬老院！
小冰，也面临高考了！
期间，小玉的父亲老李已经去世了。老夏在城里专门负责给孙子做饭。
高考结束了。
小冰非要和爷爷一起回老家看看！
小玉忙，没有时间陪他们，就答应了。
爷儿俩回到了村里，但一切都改变了模样：他们不能再去偷吃东西，连小河里的都不能去抓了！水源保护了，河道更深了，老夏也不敢下河了，他更不敢让孙子下河啊！虽然好玩的项目很多，但都是收费的。有人认识小冰，让他免费去玩，但他不好意思，也就看看，很无味地玩了半天，就回城了。
回城之后，老夏的变化非常大。他和小冰刚刚吃完饭，又准备做饭了。小冰说：“爷爷，咱们不是刚刚吃了吗？”
老夏尴尬地笑笑，坐下来看电视。
老夏拿着遥控，一个一个地换台，几乎没有一个台是他喜欢的。
而且，老夏总是丢东忘西，手里拿着菜刀却问小冰“菜刀去哪里了”。
小冰把他观察到的情况报告给小玉，小玉感到问题的严重性，马上打电话告诉了夏冰。
夏冰安排好自己工作，马上回来了。
次日，一家人陪老夏去市人民医院检查身体。
结果出来了，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那为什么我爸会举止反常呢？”夏冰问体检中心主任。
“可能是年龄大了，不过”主任说，“还有一种极坏的可能！”
“怎么了？”夏冰问。
“老年痴呆症的前兆！”主任说。
夏冰不安地望望小玉，小玉痛苦地低下了头。因为她爸爸也是老年痴呆症，从楼梯上摔下来，伤重不愈，去世了。
路上，夏冰一直想着医生的建议：让老人开心，尽量不要独自出门，最好每天和自己喜欢的人聊聊天，最关键的是别让他知道他有病！
回到家后，夏冰考虑为父亲请一个保姆，小玉同意了。
第二天，从保姆公司请回来一个保姆小田，40岁左右。老夏看小田很本分，对她很好。小田工作压力不大，老夏可以自理，只是在他出门时跟上就可以了。做的是俩人的饭，偶然小冰来吃顿饭。
一个月后，老夏明显变得不同寻常了：刚刚下楼，又上楼；喝口水，又下去。早上，小田给他刚刚洗干净的衣服，他一转身就换下来，要小田再洗一次。
而且，明明刚刚吃完饭，他下了一趟楼，回来就问小田：“小田，该做饭了吧？”弄得小田哭笑不得，坚持了半个月后，小田给小玉打电话，不想再干了，因为老爷子太难伺候了！
一天晚饭后，小田无意中说到回老家。引出老夏的话头来。他说：“我们老家夏家屯，那个好啊！是旅游胜地啊！”
接着就说儿子如何为村里人谋福利，办成了“夏家屯水上乐园”，家家户户盖别墅，挣大钱！又叹口气说：“好是好了，但是，人都忘本啊！他们的日子都过好了，就忘了我了！唉！”
周末，夏冰夫妇一起过来了。和小田商议了半天，结合老夏的意见，最后的结论是：给小田加薪到每月3000，小田和老夏一起回老家住。
其实，老夏多次和小玉说要回老家，小玉没有答应，是因为没有人照顾他。现在有小田去照顾，就答应了。夏冰知道，老夏这样要求，其实是怕死后在城市里火葬！他一定要和老伴埋在一起！
“你娘死的早，跟着我没有享什么福。如果我死了，不能和她葬到一块，她一个人在那边会害怕的！我必须得去陪着她！把我这些年享的福，也分给她一点，让她高兴高兴！”
夏冰想到父亲的这番话就心疼！
回家的路上，老夏很开心！但是，又不停的对小玉说：“你们两口子一定要记得：我死了，一定和你娘合葬！”
小玉含泪点点头。夏冰拉着他的手，说：“爹，我是国家干部，不能违反纪律啊！”
“国家有规定，嗯，可是你娘一辈子真的不容易啊！”老夏叹口气，“我这一辈子，没有啥大毛病，就是好个面子，虚荣心强了点。一辈子了，改不了了！国家的规定我不违反，但是，我们老夏家也有老夏家的规矩啊！有一点千万要记住：要让我风风光光地走！别让人家戳我的脊梁骨啊！不然，我没有脸面去见老祖宗不说，人家也会笑话你们的！”
夏冰还想说什么，小玉向他摆摆手。
下午，夏冰为老夏安排好了一切，向几个堂兄弟交代一番，很隆重地和月山、立水做了请求，才回去了。
老夏刚刚回来的几天，确实很开心。可是，日子久了，特别是大伙都忙着工作、做生意、接待游客，他的同龄人又没有剩下几个，他就慢慢感到了失落。而且，每次出门，总是忘记回家的路！
十、
秋后，老夏的境况一天不如一天。
小田接连给小玉打电话，小玉也及时打电话通知了夏冰。
一个周末，夏冰一家三口都来了。
当天夜里，老夏和儿子、媳妇、孙子有说不完的话。
凌晨1:18，老夏含笑去了！享年89岁！
几个堂兄弟先来了，接着，月山、立水过来了。之后，所有亲属都来了。
大伙商量老夏的遗愿。
村里人主张土葬，让老人入土为安！
月山主张向上级打个报告，想着提倡是提倡，并没有强制措施。咱们打报告，是尊重国家规定，具体操作，还是村委会说了算！
小玉就写了报告，由月山送到乡政府了。
接着是老夏的丧事具体怎么办！
立水主张：二叔一辈子要面子，不能太草率了！要大操大办！
夏冰不同意。怕影响不好，因为他是市级领导，如果大操大办，各级领导都来吊孝，影响太大了！
最后的结论是：大一点，但不是大操大办！有人来吊唁，可以！但是，不收礼金！个人礼金也以100元为上限！
接下来的五天，全村有60%的人为老夏戴孝，这几天里，市县乡村各级领导来吊唁的络绎不绝，送来的花圈，摆满了大街两边。
出殡那天，游乐园歇业一天，全村男女老少都给老夏送别。周围十里八村的都来看热闹。十六个小伙子抬着老夏的红漆大棺材，后面送葬的队伍一直排了二里多地。人们议论纷纷：老夏活的有面子，就是死了，也死的这么排场！
回来的路上，亲朋好友也都说：活人活到这个份上，值了！
过了三天，夏冰一家回去了，家里的一摊子，以及善后，都拜托堂弟夏长水了。
这以后，夏冰两口子很少回村子了。只有过年的时候，夏冰还不忘回来，给村里的长辈们拜年，年节之际，有时小冰开车和妈妈一道来村里，给爷爷、奶奶上坟、烧纸钱。但从不留下来吃饭！
夏冰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校。
夏冰又到另一个市里，升为市长兼副书记了。
就连小玉，也成了“夕阳红”敬老院的董事长，目前有6个分院，负责近1000老人的晚年生活！
夏家屯的人似乎不太关心这些事了。因为每个人都很忙！
夏冰一家的变迁，只要夏立水清清楚楚。
再后来，村里的年轻人有钱了，也不在村里盖楼了，他们全都在县城买了楼，白天回家做生意，晚上开车进城去睡觉！
而村里闲了的楼房，都租给了外地人，有的承包给了外地人。农家乐的生意也红红火火。
现在，一年四季有人来玩：春天赏花，过节；夏天玩水，避暑；秋天采摘，收获，冬天滑冰、堆雪人、过大年。人们流行的一句话是：“走，夏家屯过节去！”
现在村里的老人、年轻人也都好面子了！就连到外地上学的孩子，出手阔绰，还时不时地说一句：“俺是夏家屯的！”
夏家屯的人都不差钱了！
实际上爱面子的人，不止老夏一个！
人人都有那么点虚荣心啊！
2017--12--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