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冬天

窗外的雪花洋洋洒洒，今年雪多，这已经是今年数不清的第几场雪了。

屋里火炉散着热，把不大的小屋烘得暖暖的。火炉上面很有年代感的铜壶嘶嘶的叫着，盯着窗外愣神的老年被拖回了现实，起身来到火炉前垫着抹布提起滚烫的铜壶。

“老年，帮我灌个热水袋！”透过门帘子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即便女人不说老年也会先灌个热水袋，她怕冷，尤其是现在的她更怕冷。

屋里床上躺着的面容憔悴的女人叫安溪，老年的媳妇。曾经棉纺厂里的一枝花，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啥也没有的老年，不顾家里的反对嫁给了老年。老年家里成分不好，优点是人老实。婚后两人感情很好，女人说他就看上了老年的忠厚老实。

女人身体一直不好，冬天畏冷。老年带着女人看了不少医生，吃了不少中药，但是收效甚微。女人不到四十就办了病退，五年后老年也下岗了，原本就不宽绰的日子过得更加捉襟见肘。

取暖在这座城市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冬天，老年总是提前准备好过冬的煤，吃的喝的可以省，但是取暖的煤省不得。最初，为了省钱，老年用蜂窝煤，蜂窝煤不仅散发热量还能产生大量的浓烟，每次都得把屋里所有的门窗大敞四开才能送走这个瘟神。此时，女人总会咳的涨红了脸，老年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边驱赶着倒霉的浓烟一边轻轻拍打着女人的后背，嘴里还不停地念着“为了省点钱让你遭罪了！”

在这以后，每年的冬天，老年都花高价买好煤，女人冻不得。

说来也怪，女人怕冷，但是老年却偏偏钟情于寒冷的冬天讨厌花红绿绿的夏天。每到夏天，老年都是一脸的迷茫，总能看到额头上大大的川字眉拧成的大疙瘩，每到冬天老年脸上总是洋溢着微笑。老年话少，除了脸上的表情很少有人知道老年内心的想法。上初中的儿子总会私下里偷偷地问姐姐，爸爸是不是不爱妈妈了，不然怎么总是和生病的妈妈唱反调？

女儿考上了比小城更北的一座城市的大学，那座城市的冬天远比夏天长。儿子不是学习的料，高中毕业后就和小伙伴结伴也去了姐姐上大学的城市打工，只有老年陪着女人在这座熟悉却寂寥的小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人的病一天天加重，看样子时日不多。

四年后一个夏天的早晨，女人走了。这一天老年在心里假设了很多次，心里早已没有了最初的悲伤。老年很欣慰，女人走在了夏天，女人喜欢夏天。能在喜欢的季节离开也是一种幸福，想着，老年也就没了悲伤。

女儿大学毕业后留在了读书的北方城市，儿子也在这座城市站稳了脚跟。儿女让老年来北方的城市定居，儿女都在，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老年喜欢寒冷的冬天。老年拒绝了，老年说，冬天意味着夏天很快就到了，让人看到希望。夏天，意味着让人讨厌的冬天在不远处等着自己，让人感到绝望。他要留在这座还算温暖的小城，陪着女人还有余温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