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亏是福

上世纪70年代，无权无势的跑腿子刘向前在生产队放牛。那时候这个活没人愿意干，工分少，杂事多，责任大。生产队长马进说，那咱就抓阄吧。也不知道怎么这个阄就轮到了刘向前，愿赌服输，既然抓阄抓到了那就得认。从此刘向前就把自己和生产队里的八头牛捆在了一起，风里雨里总能看到身穿雨衣的刘向前和八头牛的身影。每次生产队开会，队长马进都会在会上安慰刘向前——好好干，队里年底肯定不会白了你！

头年年底，年景歉收生产队效益不好。年底队里开会，队长安慰刘向前，今年效益不好，等明年收成好了队里会给你找补。刘向前虽然不是党员，但是性格当中的老实憨厚让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计较个人得失。

第二年，队里调整了工分规则，放牛工分提高，放牛的工种瞬间成了香饽饽。社员们再次嚷嚷，凡事要一碗水端平，需要重新抓阄决定由谁来放牛。这次刘向前没那么幸运，队长马进的小舅子抓到了唯一带字的那张字条。队长马进安慰刘向前，别有想法，干啥都是为人民服务。刘向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挣多挣少够用就好，他想得很开。

刘向前一直憧憬着队长马进给自己画的大饼。很快，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了。按照人头分地，跑腿子刘向前分到了位置比较偏的三亩薄田。刘向前觉得亏得慌，跑到马进家里诉苦。大兄弟，不是我不帮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现在调到公社了，队里的事儿我是真不好插手。这是刘向前和队长马进最后的一次对话。调到公社上班的马进进步很快，居然学会了用成语。刘向前砸吧砸吧嘴想想，算了！这种薄田换给谁都难受，吃亏是福。还别说，刘向前还真有点阿Q精神。

从年轻跑腿子到老跑腿子，刘向前一直没有摆脱跑腿子的阴影，日子过得清淡寡味，不过刘向前倒也乐在其中。村里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刘向前都热心帮忙，活了半辈子，刘向前最大的收获就是人缘好。吃亏是福，亏是吃了，至于是不是福就不知道了。反正看刘向前目前的日子和福气没有丁点儿的关系，要不然也不至于四十好几的人连个媳妇都没有。

刘向前和马进再次见面是十年后，马进衣锦还乡的那一刻。官至县长的马进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生产队长，满面的红光配上酷似孕八月的肚腩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官运亨通。马进回乡祭祖，当地公社的领导和村里的头头脑脑全都到齐。看着曾经的生产队家家户户日子过的风生水起，马进免不了一番感慨。不经意间说起曾经那个牛倌刘向前，村干部闻及此立马差人把还在家里喂猪的刘向前找了过来。

马进的云淡风轻平易近人和刘向前的受宠若惊唯唯诺诺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毕竟是老相识，提起当年的往事很快就化解了刘向前的尴尬。好好干！这是县长马进临走前拍着刘向前肩膀说的最后一句话。这话十多年前马进就和他说过，画饼要是能充饥估计刘向前早就成胖子了，他早就不抱任何的希望了。刘向前日子依旧过得紧紧巴巴，责任田还是村里最贫瘠的三亩薄田。

马进衣锦还乡离开后的第二天，公社来人找刘向前，说是公社畜牧站缺人手，问他愿不愿意去，来人特意强调，这个差事能吃国家粮，刘向前头一次觉得有时候画的饼兴许也能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