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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潇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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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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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泽的决定

                         序言

    一篇好的小说,总是有一篇好的序,而我该怎么完成我为自己小说所做的序呢?是像《堂吉诃德》的作者塞万提斯那样自我揶揄一番引人发笑与深思呢?还是像司马迁写《太史公自序》那样,写一篇气吞山河、指点诸子的文章?好吧,事实就是,我没有塞万提斯的幽默,也没有司马迁的自信,但我也有自己的话要说:对一个作家来说写作最重要的是什么?有的人说名利,有的人说表达自己,在我看来,扬名天下重要,叙述自己的思想也重要,但还有—我不想说更重要,但还有一点和之前这些东西一样重要的事,那就是写作这件事的过程,是的,对我来说,写作的过程也很重要,何以见得?

    在我写作的时候,我回想自己过往的感受和经验—这并不意味着我的作品中的主人公是我自己,有句老话不是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吗?话归正题,我回想自己的过往,构思情节,思维在我的头脑里像一股股清凉的溪水流过,时而停顿不前,时而豁然开朗,有的时候,还会进入一个更美妙的境界,写作时,我倏尔回忆起过往生活中的那些片刻,那些心中万籁俱寂的瞬间,比如曾泽站在那口嗡嗡不绝的钟下时的感受,感觉此刻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就在心中,这种感受,便是写作的美妙之处吧,单此一点,对我来说便是莫大的馈赠。

我写这部小说前并没有腹稿,甚至没有大概的框架,只是有一个笼统的想法,几乎是想起什么来写什么,很多内心深处的想法是我写作时才发现的,有人说一部好的书所表达出来的思想有时是作者也没有意料到的,此言诚不欺我,不过我的小说有没有我自己也未想到过的东西?这一点还是由读者说了算。总之,这并不是一本计划好的小说。

最后,这个序还会做很多的更改,事实上,直到我完成小说时,序依然在更改,这本就不是一篇计划好的序。最后,希望大家喜欢我的小说,谢谢大家。                      

                  第一章

曾泽是个乖孩子,学习虽然谈不上刻苦,学业也和优秀这类词相去甚远,但也按部就班得学习、做作业,很向那些学习好的同学“看齐”。他很听家长和老师的话,从来不进网吧,因为他们告诉他那些地方是害人的,很多人都因为进网吧毁掉了。曾泽的理想是当一个科学家或者公务员,或者别的什么光鲜体面的职业,至于为什么他也没有细想,他只是认为这样做是对的,他很踊跃的回答老师的问题,渴望受到老师和同学的认同,在他念小学的时候,老师还提拔他当了班干部——小组长,这不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官,只是负责收作业,而且不是收全班人的作业,只是收他座位那一纵行的同学的作业,但他依然很得意。

他的家庭则是典型的中产家庭,父母亲都是大专毕业,合伙开着一家小小的贸易公司,一年到头倒也能挣不少钱。他们很重视曾泽,每到节假日总是带他出去玩——“开阔眼界”,有时甚至可以带他去国外开阔眼界,可以说为了从小比其他孩子赢在“起跑线”上毫不吝啬。而且,为了使曾泽的前途“一片光明”,还为他报了许多学习班,他的时间被填得满满的,一点都不“浪费”。曾泽对于自己的生活也很满意,他甚至已经为自己的人生规划好了一副图景,一直到27岁,然后结婚,他算出来那是念完研究生的时间。这就是他的平静生活,他感到很满足。

今年曾泽该上初中了,父母花钱安排曾泽进了省会的一个初中,人们都说这是一所很好的初中,据说管理严格,竞争激烈,每年考上重点高中的人很多,唯一的缺点是有点费钱,可以理解,重点初中嘛。而且,曾泽很幸运地被分到了一个人们口中的好班,真是“皆大欢喜”。到新学校报到那天是个雨天,家长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班级分配名单前,不顾天空中淅淅沥沥的雨。曾泽望着焦急的人群,他的心不知怎么的,也像灰蒙蒙的天气一样,有些阴冷,甚至有些压抑。

然而终究还是开学了,除了新鲜感,曾泽还有一些刚来新环境所产生的不安;见有的人中午也把书包背回家,便也学着把书都背回寄宿的老师家,尽管他明明知道这样做只是白白浪费体力,但他感觉这就是这里的习惯, 他应该向他们学习,你看,他就是这样的人。下课,他和同学们在一起玩,大家叫他曾泽的时候,他觉得很开心,因为这让他感觉到自己终于成为这里的一员了,他渴望融入这里。

    初中的课已经很紧张了,他对各科谈不上喜欢,但相比较而言,对语文还算稍微有点感觉;虽然很多古文都需要背诵让他觉得没有必要,课文呢,虽然都能读懂,但年幼的他很少能够真正的体会到课文中所讲的人与事。然而有些古诗却能让他有所感触,比如说有一首诗中“峰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总让他想起小时候玩伴离开他家后他的那一阵怅惘。除了语文,他对历史也很感兴趣,但他不喜欢听老师讲,而是喜欢自己读,他感觉历史就像故事书一样,虽然近代历史让他读着有些受打击,但他还是喜欢读。从小他就很喜欢故事,不认识字的时候听父母讲,认识字之后便自己读,他很喜欢《安徒生童话》,那里面有很多伤感的故事让他很迷恋,比如说海的女儿,虽然他那时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但他依然为海的女儿而伤感,他是一个敏感的人;此时的他,也已经开始对异性有了那种朦朦胧胧的好感了。

    开学还没几天,每到下课,他几乎总是第一个走出教室,趴在窗户上向外看,看着远处一栋未完工的大楼,看着外面的人们和天空中的飞鸟出神,有时曾泽觉得自己活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里,透不过气,向外看似乎可以缓解这种感觉。这天他又趴在窗户旁,这是楼道里的一个窗户,此时他还没注意到,他的右边来了两个女生,她们打开窗户,并把窗户往曾泽那边推,曾泽的头正好伸到外面,窗户挤到了他的脖子。“嗨,挤到我头了。”他把头缩了回来喊道,这时两个女孩笑了起来,他还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只见其中一个女孩子长得非常漂亮,他想,这大概是第一次在电视以外的地方见到如此漂亮的同龄人,他呆住了,接着,他反应了过来,于是马上掉头跑回了教室。

过了几天,曾泽才知道女孩的名字叫靳馨,他感觉自己有点喜欢靳馨,但是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曾泽总觉得他和靳馨隔着很远的距离。又过了一段时间,靳馨成了公认的班花,而且和班里一个据说家里挺有钱,个子也很高的男生变成了情侣,有几个同学说那个男生的父亲是一个政府部门的主任。曾泽总觉得那个男生带着一种优越感,而且总用一种“我才是对的,你们需要受到教育”的眼神看别人,虽然这种优越感和认为自己永远正确的感觉也许是通过一些不那么正确的方式得来的,但他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这个事实。话归正题,靳馨有了对象,而且同学们还跟着起哄,而曾泽似乎不那么失落,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着靳馨,只是没有任何行动而已。

上了初中,曾泽觉得自己很孤独,每当他独自走在放学的路上,这种感觉尤其明显。此时的他在学习上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一方面是因为这所初中竞争激烈,作业也繁重。另一方面,他本就有上课、写作业时走神的毛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神,也许是这样的现实生活让他感到乏味,他甚至写着写着作业盯着作业本就开始走神,或者盯着黑板走神,再加上这里作业繁重,所以他总是很晚才能完成作业,导致睡眠不足,而雪上加霜的是每天早晨上课的时间还早,往往天刚亮甚至天还没亮他便出发了,这导致他睡眠更加不足,甚至上课时坐在那里就睡着了,这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上课没听好,作业写得慢,睡得迟,上课更听不进去,但他也不敢把上课打瞌睡的事告诉父母,因为他觉得这只会让他们白白担心。

第一次月考结束,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他走进班级,只见同学们都围在一张桌子周围,原来是成绩排名下来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且心跳的厉害,他不安的挪了过去,从二十几名开始看起,第一页没有,他的心跳得更快了,甚至有一种一切都完了的感觉,最后,在第二页的后半段,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53名,他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无法接受,可事实摆在那里,他不得不接受。父母也很快知道了他的成绩,月考完放假回到家,他们在厨房边做饭边讨论是什么原因,“小时候有一次从床上摔下来,得了脑震荡,是不是这个原因?”对于曾泽来说,这并不是最让他感到难受的,最令他难以安心的,是母亲的一脸失望和愁容,他感觉自己连累了母亲。

同学们都格外尊重那些学习好的同学,老师也是这样,甚至绝大多数家长们也教育自己的孩子,尽量和学习好的同学玩,和学习好的同学交朋友,他们想当然的认为学习好的同学品行也好,自己的孩子和他们玩才会变得更好,这样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不是太绝对,是不是对于那些学习不那么好的同学有些不公平?也许很少有人想这个问题吧,也很少有家长告诉自己的孩子交朋友看重的是互相尊重,是心灵的契合,学习成绩好坏真的不是最主要的,难道你交了一个朋友以后他的成绩下滑了你就要离开他吗?这难道不是背信弃义吗?但人们很少深入想这件事,也许是太忙碌的原因,也许是讲究功利与时效的现代社会已经容不得人们细细的思考……

慢慢的,有几个同学开始欺负他,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学习一般,体格一般,还这么老实吧。为首的同学叫张轩,他总说他认识社会上的混混,一次学校外面一群人在打架,张轩指着其中一个混混不无自豪的说自己认识他,这让曾泽不敢彻底地反抗,他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鲁迅笔下的阿q也有自己的苦衷,对方人多、体壮,实在打不过,还能怎么样呢?也只能是在想象中打赢对方,用精神胜利法来安慰自己了罢”,他想着,他很想以第一人称为阿q写一部自传,名字就叫《阿q自传》,为阿q正名,他多么同情阿q啊。他没有把受同学欺负的事告诉父母,不知是觉得这样有点没面子,还是觉得告诉父母没用还让他们白白担心,他也说不清楚,结果就是,那些人变本加厉。有几天,张轩总是欺负他,甚至每当他下课走出教室就开始欺负他,掐他的脖子,并用手扇他的脖子和下半脸,但曾泽依然一下课就出去,他意识到他要复仇,他的心里已经被这唯一的潜意识笼罩,虽然他没有在心里用言语下定决心,但他每次一下课出去就是为了反抗,却总是犹犹豫豫不敢出手。终于,上午第四节课的上课铃响了,他意识到这是他报仇的最后时间了,他挥拳打了张轩,随后立在那里怒目而视,张轩居然被他的气势压倒,一动不动。他们回到了教室,紧接着,仿佛笼罩在他心头的厚厚的乌云突然散去一般,曾泽终于释然了。张轩从此再也没有主动来欺负他,也没有叫认识的“混混”在校门口堵他,然而曾泽对于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吸取什么经验,依然唯唯诺诺的。

 渐渐地,学习平平的他彻底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甚至经常被嫌弃,被排斥,而他却不知该怎么办。他经常想象自己成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而且常接受采访,在采访中他说出一些绝顶聪明的话,这些顶聪明的话他总是在反复琢磨,然后想象听众听到这些话的反应,读小学时他从来没有这类想象,他也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也许这是他心里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弥补自己现实生活中的一些不足吧,他也不知道。他还不知道,那些人们口中爱慕虚荣的大人们,还有那些文学作品中所说的趋炎附势的大人们是不是也和他的这种心态一样,是一种心理上的需要,如果是的话,那他们就是值得同情的。

初二时,他终于有了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王杰,他是新转到曾泽的班级的,因为和曾泽是老乡,便走到了一起。这朋友很有意思,学习在班中顶尖,却似乎不那么听家长老师的话一点都不像人们口中和曾泽印象中的“好同学”一天,王杰和同学刘浩带着曾泽去网吧,曾泽觉得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仿佛来到了人生的转折点,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因为父母老师从小就教育他不要进网吧,而且给他讲了多少活生生的,因为去网吧而沉迷被网吧毁灭的少年的例子……最终,他还是和他们一起进了网吧,他简直像做贼一样,还深怕遇到父母的熟人,他想象着万一遇到他们是一副怎样的场景,想着该怎么应对,这简直有点好笑,因为这种概率大概比他考第一还小。打开电脑之后,王杰教会了他怎样上网,他觉得家长们说的也没那么绝对,网吧的确好玩,但还没到一触即毁的地步,之后他也没有被网吧所控制,也没有打游戏成瘾。王杰还带着曾泽打篮球,刚打篮球的时候,打完第二天曾泽会感到浑身酸痛,不想活动,然而这时王杰叫他打篮球时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得一起去,因为他喜欢打篮球,而且每当他投入进去时,他甚至会忘了疼痛,他很感激王杰,他觉得王杰为他的世界开了一扇窗。

曾泽很同情班里的一个女同学,她长得很胖,还有点黑,就因为这样成了大家取笑甚至攻击的对象,他们甚至在递东西的时候要求这个女同学把手伸出来,然后把东西扔给她,不与她作肢体接触。有一次曾泽递东西给这个女生,她居然主动把手放在下面要曾泽把东西丢下去,曾泽觉得现实很讽刺,对一个人最大的伤害也莫过于她自己也接受了别人的伤害,甚至觉得自己真的低人一等了罢。他觉得这样对一个刚刚小学毕业的女生太残酷,太残忍,然而他也没有勇气替女生出头,他是如此的怯懦,如此的畏惧,“算了罢,我自己都总是被人欺负”他想着,他觉得他与对方之间的实力是那么地悬殊,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在这件事中,他最缺少的并不是实力,而是他心中的勇气与决心。他也意识到老师在这件事中的失责,但他这样为老师开脱:“老师不管这些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吧。”更悲哀的事情是他也许并不是为老师开脱,而是确实是这么想的,听从权威的习惯让他根本不去质疑老师的做法,理所当然地认为老师是永远正确的。当然不是所有的老师都如此,当那个女同学把自己的经历写进作文,被语文老师看见时,老师愤愤不平地要求全班同学不要这样,然而这并没有让众人醒悟,甚至丝毫都没有改变。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初三了,学习更加紧张了,曾泽像一只听了命令的机器人一般,机械地、按部就班的向前走着,靳馨已经淡出了他的生活——转学了,然而生活还是像一张天罗地网把他网住,他却没有任何自觉。终于最后一节课上完了,放学后,班上大多数同学都被约到了萨拉家狂欢,曾泽的好朋友王杰也被约去了,他只好一个人来到公园的山上静静的坐在那里,思考着自己的生活。初中三年就这样结束了,人们都说初中三年如何难忘,曾泽也有些感慨,中考,他语文作文写了很多,关于自己的生活,然而语文分数却让他认清了现实,大概是曾泽的水平还不能够把现实生活表述的那么清楚吧,还好压线上了当地的重点高中,生活得以继续沿着既有的轨道进行下去,不知这是幸运呢还是不幸?至少曾泽认为他是“幸运”的。

        第二章   高中

虽然勉强进了重点高中,可重点高中就好比旧时代的阔人家,重点高中的班也像阔人家的姨太太分大房二房一样,足足分了三个级别。最好的班配最好的老师,曾泽的班级属于最末一个级别,配了几个年轻的老师,好在年轻有年轻的好处,老师讲课很有激情,曾泽很喜欢数学老师。来到新环境,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新鲜感,这股新鲜感让曾泽专注了一个多月,第一次月考居然考了全班第二,他感觉自己仿佛飘到了空中,感觉自己就像小学生的作文里写得那样,觉得树更绿了,天更蓝了,连同学们也都更热情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从小便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比赛之中,一场不知道有没有意义,也不知道有没有尽头的比赛。

人们依然对学习好的同学十分尊敬,还有一种受人尊重的,是那些家里有权有势,或者特别“混的好”的同学,他们说自己打架能叫很多人,事实可能也的确如此。这帮人平时在班级里拉帮结派,颇有种黑社会大哥的感觉,尽管实际上不过是仗势欺人,欺软怕硬,遇到硬茬,或者双方人数相当的时候,还是不敢把人家怎么样,然而这帮人还是让人感到惧怕,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曾泽听说过一些比较耸人听闻的事情,比如说二十多个学生拿着钢管追着一个人打,然而结果打人者却也只是被派出所口头警告,学校方面最多也不过是记大过开除之类的处罚,可这对于那些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他有一颗敏感的心,他喜欢看一些刊登散文的杂志,喜欢听音乐,有的时候,他也感觉到自己内心的贫瘠,于是他去了图书馆。各种各样的成功学书和教人提高情商的书充斥着书架,他买了两本厚厚的书,一本是卡内基的《人性的弱点》,一本是《全世界最锻炼思维的500个游戏》,他认为这可以提高他的情商,锻炼他的智商,可以改变他,他不知道自己又一次错了,这种书也许是关于如何比好这场没有终点的比赛的好工具,但也仅此而已,它们并不会让他变得强大,甚至不会让曾泽意识到自己的可悲。

 就这样,曾泽的生活又一次变成了机器人一般的生活,好在他喜欢打篮球,他的班主任要求他们少打篮球,理由是精力是有限的,打了篮球就没有精力好好学习了,他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不过这一次他总算没有听,他喜欢在篮球场上奔跑的感觉,他觉得没有篮球他的生活会变得很窒息。

高一下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曾泽的班级要文理分科了,他“理所当然”的选择了理科,因为曾泽的学校就以理科见长,再者听老师说理科好就业,而他的理科成绩也不错,就选择了理科,事实上到现在曾泽也不清楚自己的志向,一切就只能以未来的利益为考量了,而不是喜好,更悲哀的是曾泽并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高二,他喜欢上了隔壁班的一个女孩,她总是穿很宽松的裤子,就是那种跳街舞时穿得卡其色的裤子,她很少出来,发现这个女生之后,每次下课,曾泽总是在自己班级的门口等着她出来。他幸运的发现自己和那个女生回家的路有一段是一样的,他们好像商量好了似的,每次放学总是不紧不慢保持一定距离得走着,可有一次,曾泽见到那个女生和她们班的一个男同学在一起回家,曾泽走在他们后面,不一会儿他便超过了他们两个,曾泽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这件事,他只是安静的走着,慢慢地超过了他们,他觉得自己很卑微,甚至有点绝望,他多想一下子狂奔回家啊,然而他还是故作镇定地走回了家。过了几天,当曾泽一个人走在那段放学的路上时,他感觉身边有个人,是那个女孩,可曾泽什么也没说,他们只是静静地相伴着走了一段路。回到家,曾泽躺在床上,他感到无比地幸福,仿佛获得了新生。

曾泽决定努力学习,等高考结束时就对女孩表白,他写了一封很长的情书,把情书放在裤兜里准备交给她,慢慢地,情书被磨得皱皱巴巴,他却一直没有交给她。曾泽得知班里有一个同学和那个女孩文理分科前是一个班得,于是鼓起勇气写了一张字条传给这个同学,问同学要女孩的QQ号,他生怕自己的字条被别人看到而受到嘲笑,尽管那时他们班上已经有很多情侣。那个同学把号码给了他,曾泽加了女孩,他们开始聊天,曾泽感觉还不错,可当他告诉女孩自己是谁的时候,女孩却说没有印象,曾泽很失落,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慢慢地,曾泽发现女孩在疏远他,终于,曾泽发了表白的短信给那个女孩,虽然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当拒绝的短信发来时的一刹那,他还是懵了,又过了一会儿,痛苦的感觉才开始拉扯他的心,他失恋了。

时间过得很快,终于要高考了,人们都走进了考场,曾泽吸取了中考时的教训,作文按照平时写作文的套路,而且尽力写得阳光一些,没有自己发挥,时间快结束的时候,终于写完了。其他科目,他也觉得发挥的都还满意。高考结束,曾泽回到学校,班级的门已经锁上,他从窗户跳了进去,怔怔的望着后黑板上写着的高考倒计时:0天。

听说出成绩那天,曾泽打电话查询成绩,父母在一边坐着,他拿着笔,像一个赌上了所有钱的赌徒,用颤抖的手写下听到的每一科成绩,都还发挥不错,语文考得最理想。随后,他开始填报志愿,最后,上了本省的一所普通一本大学,报了一个就业前景还不错的专业—生物工程,一切,似乎还不错,曾泽看上去就像一个“胜利者”。

                 第三章

几个月前,曾泽就在想此时会站在哪里,今天他想起当时的心情,此时此刻,和舍友走在大学校园里,感觉竟有些不真实,啊,这便是人们口中美好的大学了。他准备加入一些学校组织,想着锻炼一下自己,还能丰富一下大学生活,最后他选择了青年志愿者总队,还拉了同宿舍一个哥们儿一起去。加入青年志愿者需要在一个大的阶梯教室里演讲,讲为什么要加入,大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曾泽鼓起勇气讲了讲他对志愿者的向往,最后居然说不管能不能录取,他都会做一些志愿者工作。走下台之后,舍友告诉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画蛇添足,曾泽心里也忐忑不安的。一天,在他坐着公交车回学校时,他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是青年志愿者总队,他被录取了,曾泽开心的笑了起来,还生怕车上的人注意到,以为他中了大奖还是怎么样了呢。

加入青年志愿者后第一个大的活动是去敬老院看望老人,那天他们坐着校车前往市区的一个敬老院,车里坐的满满地,有一部分人还需要站着,曾泽看到有两个漂亮的女生坐在一起,她们画着很精致而且恰到好处的妆,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在期盼着什么,曾泽想和她们聊天,可他感觉她们和自己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像初中时遇到靳馨时的感觉那样,于是他没有开口。又过了一会儿,车停在了一个大门的口子上,到了,人们一个接一个得走下了车。

组织者把人们叫到了一起,告诉大家先自由活动,然后集合,于是人们便怀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带着一种敬老院没有好好对待老人的预设,以那种拯救者的可笑姿态,走进了一个个房间……

曾泽见院子里有一个老人坐着轮椅,便和他攀谈起来。这个老人是一个军人,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于内蒙古一个地方当兵,结果有一天吃饭时,有两个人起了争执,打了起来,老人说道,最开始用馒头打,慢慢地参与打架的人越来越多,打架工具也从馒头变成桌椅板凳,最后变成刺刀,连长来了也无法控制,最后死了好几个人,残疾的则有几十个,后来,还是别的地方来了一个班的荷枪实弹的军人才结束了这场冲突。所有参与打架的人都判了刑,团长因为制止不力也触犯了军法,眼前的这个老头则坐了几十年牢,还落下了残疾,被一场斗殴毁了一生。离开了这个老人,曾泽又去了一个房间,自由活动便要结束了。

人们集合到了敬老院的活动大厅里,敬老院的院长也来了,带队的青年志愿者总队队长和院长握手,同时把一个写着捐款金额的塑料牌子递给院长,闪着镁光的相机咔咔地响,曾泽觉得这一幕活像电视上面的慈善活动,而他们的总队长也颇有一些慈善家的派头,也不知是有样学样,还是无意的模仿……

大学了,终于可以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了,可他却常常感到一阵空虚,心情很失落,从小,家人、老师就告诉他要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可从没有人能够告诉他考上大学之后该怎么样,只是对他说为自己赢得一个美好的未来,但这显然不能解答他此时的困惑,就算是为了美好的未来,可怎样才算是美好的未来呢?他突然觉得学习没有意义,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至于中学时长大当个科学家或公务员的想法,此刻,他也觉得无聊透顶。他想"以前,也有心情消极的时候,然而那时总是有原因,哪怕是诱因,这次,为什么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没发生也心情不好呢?"他很疑惑。

从高三假期时,他就开始看一些与课业无关,也与“提高情商”无关的书—世界名著,主要是文学名著,尽管他这样做多多少少还是带着一点功利,他想通过看书来弥补自己性格内向导致的缺乏阅历,但这些书还是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或者说,打开了一扇更好的体会他所在的这个世界的大门。尽管过去的生活让他很难发自内心的喜欢上什么事物,但他好像还是有点喜欢上了读书。

一开始,他怀着一种学习的心态读书,他觉得书中的总是对的,就像课本里总是对的 一样。但慢慢的,他发现不同的书观点有时是冲突的,他很茫然,很想找到答案,也慢慢感觉到自己的无知,于是他只好增加了阅读量,扩大阅读范围,从文学名著到历史著作,甚至是哲学著作,他重新开始问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说“我是谁?人为什么活着……”他想起来其实在他小的时候,也许是天性使然,他就思考过这类问题,“我从哪里来?如果我是父母生的,那么是谁决定了现在这个我呢?我的母亲如果嫁给了另外一个人,生出来我,我还是现在这个我吗?”他回顾自己过去的生活,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条对的路上走,其实不过是在模仿别人,总是在按照别人给出的模板来过自己的生活,他忘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自己需要过哪种生活,所以他才觉得很无聊,没有意义,他想着。

而当他有一次走出学校,走在学校周围的村子里,看着冬日里的太阳和光秃秃的树木枝桠,看着一扇开着的木门和从门口通向屋子的小路,看着悬挂在屋门两旁的黄灿灿的玉米,他突然感觉到生活又是如此真实,他意识到应该出去走走了。他们的学校在城市之外的村庄里,学校周围的风景还是不错的,于是,没课的时候,学校周围的村庄,更远处的山峰、山谷,山谷中的小溪便遍布了他的脚印,走在大山旁边的小路上,他发自内心的快乐。大二,他买了一辆自行车,就这样,他的活动范围又扩大了一圈,但他的野心还不止于此,他想去更远的地方安营扎寨,想去更远的地方看一看。

那天,他见第二天没课,便又想出去。他知道出了校门往南走,是一条铁路,手机地图上,沿着铁路走,就可以到达一大片水,那片水在地图上居然还有名字,叫"寄苏海"。他也不知道那条铁路旁的路到底能不能到达,但犹犹豫豫的时候,他已经请好了假,书包背背上,帐篷夹车梁,骑着自行车,他便出发了。书包里放着从学校周围的蔬菜店里买的豆腐、西红柿、蔬菜夹馍之类的食物,出发时,正是下午,阴天。

五六百米,马路到头,曾泽又沿着呼包线旁的小路向西行,已经是另一种景色。一段一段树丛围起的翠绿走廊铺着落叶,大片玉米地远处相接着连绵的山脉,一颗大树垂在田野中,阴天的阳光是柔和的。累了停下来歇一歇,脱下褂子喝口水,有的玉米地里人们在收玉米,一大片玉米杆平整地躺在地上,他穿过桥洞,到了铁路另一边继续走。每十多分钟会有一列火车轰轰地驶过,一个由两头骡子拉着的板车迎面走来,天色慢慢变暗,阴天,天地上了一层灰蓝。我边走边找搭帐篷的地方,在一个大桥附近的河道上,离流水的地方十来米,他放下东西开始安营扎寨。
   此时天色变黑,已经有点看不清了,才发现帐篷没那么好搭,真是措手不及。曾泽掏出手机,网上搜索了一次,嘴里叼着另一只带灯的手机,按照网上的教程,把帐篷铺开地钉钉好,两根杆子穿在帐篷的钩子上,往上一拉,杆子居然把帐篷拉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他想道。把外帐盖好后,终于搭好了,天完全黑下来,曾泽舒了一口气。忽然,天际闪一下白光,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了起来,地面又亮一亮,雨滴下来。这不是打雷么,而帐篷所在的位置,桥下,一股细流旁的沙地上——搭错地方了!雨似有似无的下,曾泽赶紧把地钉拔起,推着车子往那边较高处,又回来把绳子解开放倒帐篷,往那边拖。不远处的大桥上一列客车驶过,一长串白色的窗口移过黑色大地,伴随着隆隆的响声。重新铺开帐篷,使劲把地钉按在地里,过了一会儿,终于又搭好了……曾泽看着这座立在野地里,隐藏在影影绰绰黑暗中的帐篷,在那里,显得有些奇特。帐篷里的空间不小,他轻快地把书包睡袋扔在里面,钻了进去。拿起书包,刚掏出一个菜夹馍,雨就淅沥沥地下来了,曾泽庆幸刚好没被淋着。不过很快,雨越下越大,开始噼里啪啦地拍打帐篷。这里虽然地势较高,但要发起大水,帐篷还会被卷走,这个时候再想出去也不行,他只好躺在帐篷里,竖起耳朵听水声,只听水声越来越响,不确定是不是漫到了这里。火车驶过轰隆隆地响,好像就在头顶上开过,在后脑勺开过去,就要从这脆弱的帐篷上碾过,惊得他坐起来,睁大眼睛看那光。躺下,过了一会儿,终于适应些。突然,帐篷边摸到一小片水,水来了?抓起手电,原来是帐篷上渗进来的,虚惊一场。曾泽躺在睡袋里,盼着雨快点停,风又刮起来,伴着雨水拼命撕扯着帐篷,好像要直接掀翻吹走。这时,外帐被不断掀开,雨水不时打进来,他决定雨稍小时就往桥下跑。
   拉开拉链,一股冷风吹来,曾泽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桥下面。没有一点星光,月亮也被遮住了,雨落在田里,落在小河中,落在黑色的大地上,一切都那么陌生。列车从头顶驶过,从两只并排的另一支桥上驶过,车窗的灯光照在空中,他看见一道道长长的雨线,火车走远,大地又陷入雨声水声的黑暗中。这样的雨夜他经历过无数次,只是没想过原来屋子内外如此的不一样,平日一觉醒来发现昨夜有雨可以有这么多的内容。就这样抖了一个来小时,风小点了,他走了出去,才发现雨基本停了。找到帐篷,居然还好好的,重绑了外帐,拉开拉链钻进去,里面已经湿了。拿出毛巾,简单擦了擦,睡袋不渗水,只是冷了点,就这样睡吧。风还是时不时地来,吹得帐篷来回摆,不停地响,但曾泽裹紧睡袋还是睡着了,第二天天刚亮,他睁开了眼。一拉拉链,冷空气一下子灌进来,赶紧拉紧回到睡袋里,看来得等一会儿了。八点多,终于出来了,只见到处都是水,天地好像一夜间变成了冷色调,风吹着玉米叶子一摆一摆,泥土也冻硬了。曾泽把帐篷留在那里,只带着睡袋开路,不然走不远,返回的时候再来取吧,他想着。淋了一夜的雨,车链上的油被冲的干干净净,链子发出丝丝的摩擦声,道路变得泥泞,车胎上裹了厚厚的泥,更走不了了,他只得下来推着车走。又过了一会儿,后轮居然一动不动被拖着走,一大块泥裹在刹车上,死死抱着车轮,泥里和着草搅在一起……曾泽想可能去不了寄苏海了,去趟地图上前面的县城休息一下回吧。体力已明显不如昨天,走一小段路大腿便酸痛乏力,曾泽走走歇歇,一段路一段路的往前挪。就这样,十一点左右,终于到了县城的大街上。在一家饭馆坐下后,疲倦的感觉这才涌了上来,坐在椅子上想睡过去。吃完饭照镜子,一双眼睛红红的,脸色发黑,找了一家旅馆,开了三个小时的钟点房,“也许睡一觉起来还能继续走下去?”他想道一觉醒来,曾泽发现自己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洗了澡,发现力量又涌了出来。下楼问了问,原来地图上那片水离得不远了,走吧!不知怎么的,这家宾馆老板的脸上看不到现在的人的那种焦虑和戒备,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肢体语言,是那种并不是刻意表现出来的放松,让曾泽有种小时候的感觉,“真好啊!”他想道。

 一路上还是有风,很不好走。终于到了该拐弯的路口,立着一个漂亮的牌坊,上书“奇苏海”三字,奇怪,拐进这条路,居然变得风和日丽起来,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他之前想像的碧海连天,而是一望无际的芦苇丛,没有人,只有一条木板铺就的小路静静地通向芦苇丛的深处,“上”!他心里想到,便骑着车子走了进去,路的终点,是一座二层木制小塔楼,上了塔便看见阳光照耀下无尽的波纹,一群水鸟上下盘旋。一楼吊着一只钟,敲一下,站在钟下,钟声嗡嗡不绝,这感觉很美妙,待了一会儿,他开始原路返回。

事实证明,曾泽之前对时间的估计大错特错,既高估了的体力,也错算了路程。那人说的11公里其实是从县城到路口,实际上总共有18公里,而他之前走了一天,更腿脚发软,曾泽走在路上,心里泛出一种在学校时才会感受到的焦虑和厌恶,看来回不去了。这样,放下心来边走边歇,到了路口,在那里的鱼店来一只鲈鱼,也算一种奖励。吃完鱼六点半,天色变黑,赶紧往县里赶。车灯都打开了,白灯晃人眼,晚上的车还是那么多。他借着往来车辆的灯光摸索着走,怕他们看不见自己,尽量的往路边靠。尽管那些车的车速比白天低多了,但还是很快,他想起来时碰见的被拖着的那辆车,驾驶室被撞得烂成一堆,想象不到司机会怎么样,这样的天,这样的日日夜夜,结果一不小心出事了,什么都没了,曾泽想着……两个小时后,当曾泽远远看见县城街道两旁的街灯,他突然想起泰坦尼克号里获救的人们看到美国自由女神像的场景,莫名的暖流流过。终于回到县城,又找到那家宾馆,订了一间“普通间”,还是那个毫无戒备的老板,曾泽居然有种久违的、家的感觉。房间里只有一台电视,曾泽打开电视,放到了一个演着川剧的台,从没看过川剧的他,看得津津有味,他觉得电视里的人给人一种特殊的感觉。他时常麻木的神经变得敏感起来,突然之间,他感到心中的感受汹涌着,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感袭击了他,然而他是那么欣慰,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心还活着。

 第二天很早便醒了,骑着车子继续返回,大地和植被都披着一层薄薄的霜,来时路上的泥都冻住了,骑上车子走着很轻松,完全没有来时的重重困难,到了搭帐篷的地方,发现帐篷还在那里,他有点开心,打包完帐篷继续走,感觉还有很远的距离,然而不一会儿,像是突然变出来的一样,远方的薄雾中,冒出一小片建筑物的顶,是学校,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回到学校,他又感到了那种弥漫在人们身上的焦虑,他觉得舍友的笑声里透露着难过,但以前他从来也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回来的,他觉得这两天的生活才是真正的活着。刚回去,便要上一节大课,坐在教室里听课,他觉得自己思路无比地清晰,心里仿佛一杯澄澈的水,竟然没有任何杂念。

这次出行后,他的眼睛更加明亮了,他觉得自己平日里的生活是那么平庸,甚至觉得过去的自己有些可怜,他觉得自己应该改变一些什么了,虽然不知道该如何改变,但至少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丰富一些吧。他开始读更多的书,主要还是文学名著,他很喜欢卡夫卡,他觉得他虽然并没有读懂作者到底在写什么,然而他却觉得卡夫卡《城堡》所描写的生活很像他现在的生活,看上去目的明确,实则漫无目的,茫茫然不知所措,他觉得卡夫卡让他眼睛的"视力"变好了,让他突然把这个世界看得更清晰,无论是世界的表面,还是维系这表面世界背后的机械齿轮。

大三,学生们搬到了旧校区。旧校区的宿舍里没有上床下柜的床,也就没了看书的地方,而旧校区宿舍条件也一般,再加上教室紧张,上自习很不方便,于是很多人都选择出去住。当然也有其他原因而出去住的人,比如说想同居的情侣,有的情侣同居是因为有感情想住在一起,而有的则显得莫名其妙了。一天下课,曾泽站在教室外面,只见史益和王乾两个人也在,他们是两个家里很有钱的学生,王乾和他的对象就在学校外租了房子住,只听他们说起一个他们的朋友,也和对象住在了外面,“为什么他们要去外面住呢?”史益问王乾,“因为爱情哇。”王乾用一种居高临下且不由分说的口气说道。曾泽总觉得这句“因为爱情哇”让他有些反胃,不知是因为那种不由分说的口气让他不适,还是这句话实在是太牵强。

这年,iphone5开始流行,这手机很贵,居然要五千多,曾泽学校半年的学费才四千……这让绝大部分学生望而却步,但却深受那些有钱的学生的喜欢。曾泽觉得那部分买iPhone的同学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仿佛突然察觉到了他们与别的同学之间的差距,甚至突然觉得自己地位和其它同学不一样了,竟变得有些傲慢了。在上大课的时候,这部分同学拿起手机拍照,曾泽总觉得他们在炫耀,在宣示他们有钱人的身份,这让曾泽很鄙夷。然而放假了,曾泽回到家,发现父亲给他买了一部三星手机,这部手机的价格和iPhone不相上下,甚至还要贵一点。这时,曾泽突然觉得想和那些用iPhone的同学比一比,让他们看一看,忽然,曾泽发现自己不再有那种发自内心的愤怒,不再有那种道德上的鄙夷,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鄙夷,那就是觉得自己的手机更贵而带来的对iPhone的同学鄙夷,他明白自己在这一瞬间就开始堕落了,他挣扎着想把自己从这种心态中捞出来,然而他发现这是徒劳的,这种心态已经牢牢控制住了他,有生以来,他好像还是第一次沦为物质和地位的奴隶。他突然明白原来毁掉一个人勇气的方式竟如此简单,那就是让他也获得哪怕是一丁点利益,让他也得到那种可笑的地位,这样,他的义愤,他的正义感便会变得模棱两可了……

 学校外面是繁华的闹市,曾泽走在外面,看着街道上排着长龙的车队,突然感到一阵茫然,不知该去向何方的感觉。街道上的行人低着头行色匆匆,迎面走来一个男人,低沉着肩膀,仿佛扛着什么沉重的负担。人们都显得很麻木,显然是在一个看似很大实则很狭小的世界里生活的过久,变成了物质或是地位的奴隶,就像曾泽自己一样,但曾泽总有一些不服气,他不肯认命。

第四章

看见同学们都在考研,曾泽也颇有些耐不住寂寞,准备考研,并不是因为喜欢,主要还是因为听说考上了就可以更有优势,无论是就业还是别的什么……大学生活接近尾声,回过头来看,尽管期末考试补考过几次,但曾泽仍觉得大学过得还算充实,甚至比高中生活都要充实,他觉得自己成熟了很多,最大的遗憾并不是考试补考过,而是读的书还是太少,很多时间还是浑浑噩噩的过了。而且他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自己所学的专业,平时去教室上自习学习并不是想把自己的专业学得多么好,而是为了逃避无所事事所带来的空虚和恐惧,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决定考研,也许考上了就喜欢了呢?于是他买了厚厚的资料,开始复习,连课也不好好去上了,自认为自己只要辛苦一点一定会考上。

到了毕业那天,人们三三俩俩的在校园里拍照片留念,曾泽也一样,但是他并没有毕业的喜悦,只是觉得自己被生活裹挟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毕业回到家之后,他告诉父母要考研究生,父母倒也很支持,让他在家复习,工作什么的先别急。然而曾泽却发现自己有些看不进去书,他总是很焦虑,甚至有些烦躁,从书籍的字里行间,他仿佛看到了光明的未来和灯红酒绿的生活,他好像看到了面试的老师,他觉得他的命运就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不禁对于这些老师有一种仰视的感觉,一种惟命是从的感觉,甚至感觉已经人身依附于他们,因为这些想法,他总是看不进去书。对于曾泽来说,成功已然成为了生活的必需品,而不是水和空气;成功已然成为了躲避风雨的港湾,而不是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知道这是错的。纠结了很多天后,终于,他决定放弃考研,他甚至有种彻底离开现在的生活的感觉;他想独自开着车去旅行,去打工,到各处去走走,不去那些灯红酒绿的繁华地方,这些地方他已经待够了,也去够了,他要去那偏远的乡村,空旷的戈壁,荒凉的边境,去一些之前没去过、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他决定对他现在的生活发起挑战,他知道这种想法有些荒唐,就像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一样荒唐,但他依然下定了决心,他不想像现在这样向可笑的地位、物质妥协,他一眼便看到了现在生活所指向的结局——灵魂的死亡,那么,我想这一次,他的决定是对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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