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年前，我就是那个时代的任旭明

34年前，我就是那个时代的任旭明

张立宽

好久就想写这篇文章，只是前一段太忙了，实在顾不上，今天必须得写了。

写此文的起因是由一则视频所触动——今年6月高考期间，一段考场外母子相拥而泣的视频让人动容。视频讲述的是河北定州一位叫任旭明的考生与做环卫工母亲的事情：当时，刚刚考完英语的任旭明走出考场，意外地发现了母亲正在等他，从视频来看母亲好像问他考的怎么样，没说太多的话，只是把仅有的一瓶矿泉水塞给了儿子。当时母亲还穿着环卫工的工服，皮肤晒得黝黑，也许是刚刚下班，或许还没有正式下班，就跑过来等儿子。儿子接到矿泉水之后，眼圈湿润了，母亲也在抹眼泪。这段视频在各大平台火出了圈，也让千千万万有着类似经历的考生和家长为之泪目；同时也感动了当地的一位企业家，那位企业家表示要包了该生上大学四年所有费用，不过后来那位母亲对外发声，婉拒了企业家的好意，表示凭他们一家的辛勤付出能够供养儿子大学期间的费用。

这段视频我看了很多遍，越看越像34年前的自己。后来，有消息说，这位叫任旭明的考生被河北的一所师范大学所录取，更是感觉跟自己越来越像了。因为我是1989年参加高考，并被河北一所师范大学中文系录取。今年是我们毕业30周年，前不久还在石家庄搞了个毕业30年大聚会。

我是1986年从我县上马头中学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大名一中的，现在提起上马头中学恐怕很少有人知道了。说实话，上马头中学是一所乡中，多年前已经被撤销，能从这所乡中走出来入读县城最高学府实属不易，还要感谢当时老师们的辛勤培养。

高中三年的生活是艰辛的，也是快乐和充实的。进入大名一中后，我被编入1986级162班，这是全年级的最后一个班。记得当时的班主任王朝忠老师说，咱班是全年级最后一个班，可以说班里没有尖子生，都是成绩平平，这对我们高考非常不利。不过，几年后在王老师和各位老师的辛勤培养下，我们班的成绩逐渐提升上来，如今的事实证明我们班每个同学真的都不简单。1988年分科后到1989年高考前夕，我的成绩已经稳居文科班第一名。

高中的生活是紧张的也是艰辛的。我们从农村来的学生都住校，当时每个礼拜只有一天假期，我们都是周六下午回家，周日的下午返校。回家的主要目的就是带干粮和拿生活费。一般每次回家拿大概两块到三块之间的生活费，另带三天的干粮，也就是馒头和一罐头瓶家里给炸的面酱，周一至周三就吃这个，后三天才在学校用钱和粮票换成饭票在食堂里买着吃。

当时食堂里的饭菜也非常简单，馒头硬得咬不动、菜里没有一滴油的那种，呵呵。在学校睡的是上下铺，不管春夏秋冬，窗户基本上都是完全通风的。另外，还经常有社会上的小流氓频繁光顾滋扰。1988年以后，由于通货膨胀的影响，也就是老百姓通常所说的“钱毛了”，每个礼拜的生活费从原来的两块涨到了两块五，最后半年涨到了三块四块。这对于我那作为普通农民的父亲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经常会出现回到家里父母还没有准备好生活费的情况，有时候不得不把临时把家里的鸡蛋卖去，或者把母亲和妹妹掐辫子攒的零花钱带走。

当时在食堂买饭还需要粮票，而粮票对于农民来说是极难弄到的。为了换到粮票，父亲到处求人，这对于一向不爱求人、靠自力更生拉巴儿女的父亲来说，确实是无奈之举。哥哥16岁便去了煤矿赚钱贴补家用，当时的煤矿经常出事故，全家人每日每夜提心吊胆。就这样，三年艰辛的高中生活总算熬过来了。我也未负众望，以文科班唯一一名本科的身份考入河北师范大学中文系。

高中三年里，父亲忙于生计，真的从来没到学校看过我。母亲连自行车都不会骑，更不用说到30里外的县城来看我。每个礼拜都是我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记得我高考那年的上半年，整个国家很不稳定，就连我们这些备战高考的高三学子也颇受影响，好在学校领导和全体师生稳定住了形势，我们得以全力以赴地备战高考。那时候的高考还在七月份，在7、8、9日三天，也就是最热的季节。为了更好地备战高考，县城的一位本家叔叔把我接到他家，给我们改善生活。

记得9日下午考完最后一门，当我信心满满走出考场的时候，突然发现父亲在学校大门外等我。见到父亲那一刻，我是既高兴又感动，那个场景就与不久前任旭明和他母亲见面的情景一模一样。

父亲说：最近家里特别忙，你母亲说今天孩子考大学（那时候老百姓还没有高考的概念，把高考俗称为考大学），你还不去看看？于是我就来了。

记得父亲和我也没说太多的话。我就跟他说考得不错，您先回去吧，放心就是了。我看看学校还有什么事情没有。

看着父亲骑着自行车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是百感交集，这一幕永远定格在我的心上，就像朱自清在《背影》里所描述的父亲一样。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间父亲已离开我们已经25年了，但是这一刻，每每让我想起，都倍感温暖；特别是前一段看了旭明和他母亲那段让千百万考生和家长泪目的视频之后，我更是为之感动不已，也不由自主地为之热泪盈眶。

我心想，34年过去了，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奋斗的艰辛，我就是34年前的任旭明。作为河北学子，不辜负家庭和社会的期望，能够考一个理想的大学，成为国家和社会有用之才，实属不易。我和旭明同学虽然不认识，但同样作为河北考生，都考上了师范院校，我还是衷心地祝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