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教员

作者：张明

军人的生活离不开歌声。集合时要唱歌，吃饭前要唱歌，开会或听报告时也要唱歌，特别是看电影之前，各个连队还要比赛唱歌（军人称为“拉歌”）。

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们团报务连农村兵占了绝大多数，艰苦繁重的农业劳作，使他们在唱歌方面没有接受过任何正规化的训练，别说识乐谱，有些人根本就是“五音不全”。拉歌比赛时我们连总是灰溜溜的，连长急得焦头烂额，可又干瞪眼。

还是团长有办法，从话务连借来一位能歌善舞的女兵，用半天的时间教我们唱歌。

女教员个子不高，一张眉清目秀略带妩媚的娃娃脸挂着微笑，齐耳的短发和规整的军装显得干净利落。当她走进教室，就像一股清泉流入干涸已久的土地，乱哄哄的男兵世界顿时安静下来。

女教员微笑着说道：“今天，我们来学唱一首歌，名字叫《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请大家先听我唱一遍。”她清了清喉咙大大方方地唱到：

       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

人民好比土地。

我们到了一个地方，

就要和那里的人民结合起来。

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

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

在人民中间哎——

生根开花。

这银铃般的嗓音在整个教室里回荡，把我们一个个都惊呆了，大家的眼睛都直了，有的人甚至一直张着嘴都不知道闭上。“俺的娘吔，文工团的演员来了！”一个山东老兵大声说道。战士们都被逗乐了。

女教员说：“这首歌的曲调有一种湖南花鼓戏的味道，大家学唱时要用巧劲，不要使蛮劲。咱们男兵连唱歌的优点是雄壮有力，但缺点也在这里，就是唱歌时使蛮劲，有时纯粹是干吼辣叫，像喊口号一样，这可不行。大家注意慢慢体会这首歌，跟着我唱。”

唱着唱着，忽然，女教员挥手示意大家停下来，指着刚才那位山东兵说：“注意，‘好比土地’中的‘土’字要唱两拍，你怎么唱成一拍，那一拍是不是自己藏起来了？”

山东老兵窘得脸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庄稼人嘛，哪能没有土地。”

于是哄堂大笑，女教员也乐了。

有美丽的女兵教唱歌，哪个男兵小伙儿不卖力唱呢？当天，我们连唱歌的水平进步的飞快，连长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不久，全团比赛唱歌，我们报务连莫名其妙的又落在最后一名。连长气急败坏地把全连集中起来训话：“怎么搞的，前一段时间不是唱得很好吗，怎么一到比赛的关键时刻就‘拉稀’了？全是些熊包蛋！你们给我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战士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连长更来气了：“说呀，一个个都是哑巴？”

那个山东老兵吭哧吭哧地说：“连长，你和团长说说，把女教员给俺连调过来吧，那样俺们唱歌准行。”

连长紧绷的长脸变成了圆脸。他噗嗤一笑：“闹了半天，毛病出在这里。看来女教员真的在你们心中‘生根开花’了？你们呀，动机不纯！”

战士们也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