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明
晚春时节,我去北京西郊的香山公园。归来时,在通往公交车站的路上,看到一家小小的花店。
花店是一间临街的铺面房,有四、五平方米那么大,花卉的品种也不多。花架上摆放着米兰、茉莉、文竹和仙人球等,稍微贵重一些的花就是君子兰了。有两盆已经开花的君子兰,层层叠叠墨绿色的叶片簇拥着火红色的花朵,真让人赏心悦目。
花店的主人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看上去挺能干。她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君子兰,便笑呵呵地说,大叔,买一盆吧,带回去放在家里,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我问多少钱?她说八十元。我摇头,太贵了。她说,有便宜的,二十元的仙人球,也不错,是另一种观赏风景呢。这姑娘真会推销。
我就看上君子兰了,能不能便宜些?我想八十元里肯定打了埋伏,买东西哪能卖家说多少钱就给多少钱呢?
您给个价钱吧?姑娘忽闪着眼睛问道。
还真把我难住了。我不知道该怎样杀价,因为不清楚她进价是多少。同时,我也不知道君子兰在一般的花店行情是多少,就照着一半往下”砍“吧,四十元怎么样?
卖花姑娘笑了,却没有一点儿恶意。她知道我是个外行,在胡乱要价。您不是真心想买,不然不会出这个价钱。
我说我身上只带了五十块钱,还包括车费,你想多要也没有。我有意识这样说,其实口袋里哪能只有五十元呢。为了省钱,适当的时候,也要说一些慌。
那您再看看别的花吧,四十块钱买君子兰肯定不行。前些年在东北,一颗君子兰的花籽还要五、六十块钱呢。现在虽说便宜了许多,可也不至于这么贱呀。
好吧,你说多少钱?我狠狠心。
五十元,一分也不能少!开花的君子兰,若是在城里闹市区卖,不会低于一百元。
我大笑起来,姑娘,你要我走着回到城里吗?我故意接着撒谎。
姑娘想了想说,您若是真的只有五十元,我只能卖您一株没有开花的。
有花蕾吗?我也做了让步。
有花蕾,我拿给您看。卖花姑娘转身去库房,不久,端出一盆君子兰,比摆在花架上的那两株正在怒放的单薄了许多,稀疏的花蕾只有几个。
我有些后悔地说,还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呀,就差几块钱,君子兰连花都不肯开了。
姑娘笑了,您拿回去好好养,管保五一节能开花,不开拿回来我给您换。
没办法,这谎话一说出口,就要不断地维持下去,想改口也难了。行,就是它吧。我掏出钱包,还得档着不让她看到。
精明的卖花姑娘好像什么都清楚。她说,我收您四十五块钱,剩下是您的车钱。下次来香山,别忘了再到我的花店来,买不买都没关系,看看花也好,一整天都会有个好心情。当然,您要是再买花,会把好心情一直带回家。
这姑娘真会说话。她找出一个大塑料提兜,把君子兰包好递给我。
临走前,我说,反正我已经买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君子兰是多少钱进的货?
您一定要知道吗?
我就是问问,你可以不说,让我保持一个”好心情“。
其实没有什么可保密的,我是每三株一百元钱进的货。进货时,所有的君子兰都还没有开花。
怎么,三十多元的花要卖八十元?我的”好心情“真的没了。
大叔,不瞒您说,我这个店铺和后面的库房要交租金,要给送花的司机运费,还要给工商交管理费,给税务所缴税,我还要吃饭,交水电费。再说,哪个顾客买花时不砍价呢?
姑娘说得对,做买卖也不容易呀,我买的君子兰不过是四十五块钱嘛。
行,谢谢你了,姑娘。下次来香山,我还来你的花店买花。
大叔,您走好!
我小心翼翼的提着君子兰上了公交车。
在城里的花店,我特意买了两袋君子兰专用土和花肥,还有一个较大的、带有蓝色绘画图案的八角形白色陶瓷花盆,下面还配有接水用的圆形托盘。掐指算来,为了这一株未开花的君子兰,已经用去了一百块钱,也算是一个养花的小小投资吧。
我笨手笨脚的把君子兰从原先的纸盆中取出来,栽在新买的花盆里,填好土,再浇上水,把每一根叶片擦干净。君子兰好像很领情,在微微清风的作用下,向我点头致意。比起那些高大粗壮、昂首怒放的君子兰花,我的君子兰像个丑小鸭,稀疏的叶片长短不齐,几个孤零零的花蕾好像告诉我不能抱太大的希望。我把它放在阳台上,除了定期浇水外,没有过多的注意。五一节,我值班备勤。五一节后轮休,我又到干休所去看望母亲。
谁知,在我回家的时候,猛然见到阳台上的君子兰开花了,一共十九朵,红艳艳的像火一样,给我一个突然的惊喜。我想起《诗经》中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句子。美丽的花卉就是这样,不张扬,不雕饰,在自己的领域里默默地盛开,谦谦如君子。
君子兰每年三、四月份开花。今年,我的君子兰已经是第五年开花了,而且,已经分成了三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