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产房

作者：张明

上高中的女儿期末考试之后，难得有一段空闲时间，我们全家计划外出旅游。可是，到哪里去却发生了分歧。

女儿想去避暑山庄，妻子想去大海边，离休的母亲又想去四季如春的昆明。最后，还是我提出一个三人都能接受的折中方案：去辽宁兴城。第一，那里能避暑，照顾了一心想凉快的女儿；第二，兴城是海滨城市，看大海没问题，顺了妻子的心；第三，当年志愿军后勤部二分部留守处二十四疗养院就在兴城，四十七年前我是在那儿出生的，母亲记忆犹新，老人家也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看。当然，这个折中方案最关键的地方还是为了省钱，妻子和我心照不宣。一家四口人商量好，收拾行李马上出发。

从北京发出的列车，沿着海岸线朝东北方向行驶，分别经过了北戴河、秦皇岛、山海关，五个多小时便抵达辽宁省兴城市。出了兴城站，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尊高大的石雕塑像：一位古代将军，身披盔甲，怒目远视，仗剑欲行。雕像基座上镌刻了三个红色大字：袁崇焕。

女儿问我袁崇焕是谁？我凭着一星半点的历史知识告诉她，袁崇焕是明朝的一位大将，曾经为朝廷立过战功，后来因冤屈被处死。女儿又问袁崇焕的雕像为什么立在这里，他是辽宁兴城人吗？这一下真把我问住了，我说不知道，但是我想袁崇焕一定会和这座城市有关系。在后来参观兴城古城时，我和家人才知道缘由。

位于辽西走廊的兴城，全年平均气温只有九点九摄氏度，即使在最热的七月份，平均气温也就是二十五点七摄氏度，所以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我们住的宾馆距海边不远，傍晚，全家人站在宾馆门前的空地上，可以感受到吹来的阵阵带有海水腥味的凉风，甚至能让你裸露的皮肤起鸡皮疙瘩。

与旅游团队而言，我们一家四口人只能算是“散户”，由于事先和旅行社签约，旅行社还是派了一位小伙子为我们做导游。在导游的安排下，我们去了菊花岛、笔架山、海滨浴场和古城。

古城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占地面积不大，有完好的城楼和城墙。城墙高八米，厚六米，周长三千多米。城墙四面各有一座城门，并建有箭楼，城墙四角高筑炮台。城中央有钟鼓楼，东西南北贯穿四条大街，建筑格局是典型的中国古城。了解这座城市的历史，自然也就知道了袁崇焕和它的关系。

兴城古称宁远，始建于明朝宣德三年（公元1428年）。隆庆二年（公元1568年）毁于大地震，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修复重建，主持修复重建宁远城的便是时任明朝兵部主事的袁崇焕。当时，日益强大的清军在努尔哈赤的指挥下，虎视眈眈屡屡进犯明朝边境。袁崇焕单人匹马出关外，观察地形和敌情，回朝廷后主动向熹宗朱由校请缨带兵驻守宁远。天启六年（公元1626年）正月，努尔哈赤率十三万大军围攻宁远城，袁崇焕刺血为书，率领将士誓与宁远共存亡。当敌兵攻至城下，顿时大炮轰鸣，万箭齐发，碎石如雨。敌兵死伤大半，士气大落，无法再战，只得撤退收兵。明军大胜，史称“宁远大捷”，袁崇焕被擢升为右副都御史，巡抚辽东。后来崇祯皇帝被清军皇太极用反间计所蒙蔽，以谋反之罪凌迟处死袁崇焕。如今，兴城人为了纪念袁崇焕和“宁远大捷”，修建了袁崇焕的雕像。

离开古城，我们便开始寻找当年志愿军二十四疗养院。母亲只是依稀记得疗养院是几排平房，坐落在一片田野之中，距离公路不算太远。我们向几位路人询问，他们都说不知道。后来有一位上年纪的出租汽车司机说，郊区有一个部队的二零四医院，不知是不是你们说的二十四疗养院？但早就不接待病人了。我们顺着司机所指的方向，最终找到了二零四医院。只见医院大门紧闭，门口坐着一位老师傅，手里摇着芭蕉扇。老师傅说，医院已经关闭了，里面除了空房子什么也没有，就连空房子也要拍卖。我们说明来意，老师傅破例让我们进去。

走进二零四医院，到处是萋萋芳草，四周静得出奇。“没错，这里就是二十四疗养院！”母亲已经回忆起当年熟悉的建筑，她拉着我的手进入平房，又急急忙忙穿过一条光线暗淡的走廊。“这是会议室，这是手术室，这就是生你的产房。”母亲兴奋地指点着。站在当初的产房内，望着这个狭小的空荡荡布满灰尘的房间，我仿佛看见1955年9月28日，一个婴儿哭喊着来到这个世界。转眼四十七年过去，那时，母亲还是英姿飒爽的志愿军女护士，现在，老人家已经满头白发，我也步入中年。岁月就是在这样不知不觉中度过，当年日伪时期的豪华建筑，如今也已变得破旧衰败，一副老态龙钟的景象。我和母亲在产房和医院的门前合影留念。医院的门口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的是“锦州房地产管理分局兴城办事处”，看来真是要当老旧房地产处理了。

告别二零四医院，我们到闹市区转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回到下榻的宾馆已是晚饭时分。辽东人甚是豪爽，宾馆饭菜的量极大，四菜一汤让我们一家四口人撑破肚子也吃不完。据了解，当地人的平均收入不是很高，大约是北京人平均收入的一半左右，但能保证温饱还略有结余。当地物价也很低，我在北京买的休闲裤，相同牌子的在这里只是一半价钱，看上去很好的塑料拖鞋两元一双。

在喧嚣的大城市里呆惯了的人，可以常去像兴城这样的海滨小城逛逛，你既可以凭吊民族英雄，又可以站在一望无际的大海边，领受海风的沐浴，海水的荡涤，把世俗的烦恼全部抛在脑后。

回到北京之后，为了告诉女儿袁崇焕是什么地方的人，我马上翻找资料，查到“袁崇焕”的相关内容：“袁崇焕（公元1584年至1630年），明代军事家。字元素，广西藤县人，祖籍广东东莞，万历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