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张明的头像

张明

网站用户

散文
202105/19
分享

复员回京后的三件趣事

作者:张明

前一段时间,我写了两篇短文《浅谈地域文学的优势和局限》和《小议“京味儿”文学》,内容涉及到了北京方言。

北京的一些地名,若用北京方言来说,它的发音和字面读音简直是两个声调。例如,北京人把“河沿”称为“河沿儿”,其中的“沿儿”不仅仅是儿化音,而且“沿”的发音不是阳平(延),而是去声(燕),读作“燕儿”。又例如,前门“大栅栏”的读音为“大沙烂儿”;“东直门”“西直门”中的“直”读去声“至”;崇文门的前身“哈德门”的“哈”读第三声......等等。

虽然我从小在北京长大,但一直生活在部队宿舍大院,听惯了的说话声音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南腔北调,却很少听到纯正的北京方言,为此,还闹了笑话。

1977年的春天,我从服役的昆明军区复员回北京,年龄还不满二十二周岁。从1970年12月我十五岁算起,一晃,离开北京将近七年了,好在那时的北京城对我来说还是很熟悉的。

我下了火车,提着旅行包走出站台,一眼就看到了巍峨、高大而又亲切无比的北京站,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一点儿没变。走到长安街,我乘10路公交车到西单站下车,又看到了熟悉的西单和标志性的十字路口。然后,我再乘22路公交车直奔北太平庄,22路车的路线也没有变化。路过新街口时,久违的丁字路口和孤零零的交警岗楼使我欣喜。到了北太平庄终点站,迎头撞见那个高大的、人工砌成的巨大影壁,我还清楚地记得六十年代末影壁上涂写的是毛主席语录“苏修美帝狼狈为奸,干了那么多的坏事、丑事,全世界人民是不会饶过它们的......”向西转弯再走走一段路就是我住过的部队大院。回家的路还很熟悉。

一天,我去西城区白塔寺会见朋友。朋友家的地址是北沟沿,我骑着自行车按照大致方向绕来绕去,就是找不到北沟沿的路标,只好下车向路人询问。我看到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人,便上前询问北沟沿怎么走?他说,“北沟沿儿”是老地名,现在叫“白塔寺东街”。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找不到。我连忙表示感谢,转身要走,却被这个人叫住。他说:“小伙子,那叫‘北沟沿(燕儿)’不叫‘北沟沿(延)’懂吗?”我一愣,便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谢谢您的指教!”我跨上自行车,暗下琢磨,北京人把“沿”叫做“燕儿”,感觉挺有意思,学到了一句地道的北京地名方言。这算是回京生活第一趣吧。

前文提到了西单。西单是北京市商业繁华地区之一,也是繁忙的交通路口。我复员回北京之后,父母已经为我买了一辆自行车,正好成了我的交通工具。不管去哪里,都是骑车去。那时候,我以为交通规则也简单,懂得靠右行驶,红灯停、绿灯行就足够了。有一次,我骑车到西单路口便遇到了麻烦。我是从北向南骑行,准备在西单路口左转弯上长安街。骑车到路口时,正赶上红灯,我下车等候。十字路口中间摆放着交警指挥时站立的圆形木台,上面没有交警,交警坐在十字路口西北角的岗楼里。当时,我还纳闷,既然交警在岗楼里指挥,路中央空摆个木台子做什么用?

绿灯一亮,我骑车向前左转弯。刚转过去,就听到喇叭里传出来的声音:“喂,骑车的,你怎么转弯的?赶紧下来!”我左右回头看了看,不知交警说的是谁,也没有下车,继续前行。这时,喇叭里又喊话了:“说你呢,戴眼镜的,怎么还往前走?”我停下车,看看周围的人,只有我一个人戴眼镜,那就是说我了。

我推着自行车来到警察岗楼。“你会不会骑车?”岗楼里的中年交警问道。我回答:“会骑啊。”“会骑?你说说你是怎么左转弯的?”我想了想说:“我是正常左转呀?”交警提高了嗓门:“你左转弯是转大弯还是转小弯?”

这一下把我问住了。我说:“什么是大弯和小弯?”交警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判断我不是装糊涂,便说:“你是从路中间圆台子北面左转弯,还是从圆台子西南面绕行再左转弯?”我想了想说:“从圆台子北面左转弯的。”“那就是小弯呀,非机动车应该怎么左转弯?”交警问我。这下又把我问住了,暗里寻思,这左转弯怎么还分大弯、小弯?交警又问:“你是哪个单位的?有工作证吗?”我支支吾吾回答:“我还没有单位呢?哪有什么工作证?”交警一愣,说:“这么大一个活人没有工作单位?”我赶紧回答:“我刚从部队复员回来,还没有分配单位呢?”我想起身上还揣着《退伍证》,马上掏出来递给交警。交警看了后说:“左转弯时,机动车转小弯,非机动车转大弯。明白不?你以为那个圆形木台是‘聋子耳朵’——摆设?下次注意!”交警把《退伍证》还给了我。

我点头称是,方才明白十字路口的圆形木台子竟然是这个作用。原来它要给我这个“二把刀”的骑行者一个教训。这算是深刻触动我的第二件事情吧。

第三件事还是在西单。这个“西单”怎么总是和我过不去?那时的“西单副食商场”名气很高,场内空间大,品种丰富,顾客也多。西单副食商场位于西单十字路口的北面,路东临街。我的记忆中,西单副食商场的匾额好像是书法家舒同先生所题写。我所在的工厂,在宣武门内大街的头发胡同。因而我每天骑车上下班都会路过西单十字路口。上班时,由于时间紧迫,只管往前骑行,来不及左顾右盼。但下班就不一样了,不仅放松了心情,还可以东瞅细看。路过西单副食商场时,我总会看到商场门口的台阶上站着一些年轻人,他们手里端着一个小瓷罐,小瓷罐上还插着一根塑料吸管。每个人不停地嘬着吸管,吸溜吸溜的,脸上的表情极其享受,目不转睛地看着路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

我很好奇,不知那个瓷罐里是什么饮料,汽水,还是啤酒?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饮料的品种比较单一。我猜瓷罐里装的肯定是一种特殊的饮料,肯定不是汽水,也不会是啤酒。那么,这些年轻人这么上瘾,它的味道一定不错。

鬼使神差,这一天下班后,我也在西单副食商场停下自行车,进去买了一罐。灰白色的瓷罐表面光滑匀称,形状十分可爱,像个大肚汉。瓷罐口有一张印有图案的白纸覆盖,用皮筋扎好。我学着其他顾客的样子,取了一根吸管,穿透薄纸,猛吸一口。呀!这是什么饮料?一股又酸又馊的味道直抵喉咙。哇!我张口吐了出来。周围的顾客见状后惊讶地看着我,不知怎么了?我说:“这是坏的!”然后去找售货员。

售货员接过瓷罐,揭开瓷罐口的覆盖纸,对着灯光查看饮料的颜色。然后,他拿着另一根吸管蘸了一点饮料放进嘴里抿了抿,说:“没有坏呀。酸奶就是这个味道。”我说:“什么,这是酸奶?牛奶酸了还能喝?!”

售货员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大概是奇怪我的回答。也许他在想,这是哪里来的“土包子”,连酸奶也不懂?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当然,他嘴上没有说出来,而是说:“这罐酸奶没有坏,因为你喝过了,也不能退。你是喝还是不喝?瓷罐你不能带走,两角钱押金可以退给你。”

我说,我不喝了,谢谢!拿了押金,然后是落荒而逃。心想酸奶的熊味道居然吸引了那么多的年轻人,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当然,现在的我已经完全适应了酸奶的味道,而且很喜欢喝酸奶。毕竟酸奶有营养,也容易消化,每天我都要喝一点。

任何事情,当你不了解、而且还要参与的时候,可能就会闹笑话,让别人挖苦。但“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这样的遭遇,生活才会有滋味,也有趣味。在部队的日子长达七年,也是我与北京的社会生活隔绝七年,许多事情对我来说都是从头开始,从头适应。这就是人生的见识和成长吧。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