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明
不久前,我去爬香山。在蜿蜒的山路上,我见到地下有许许多多的紫色斑点。细看才知道是成熟的桑葚留下留下的痕迹。可能是游人上树采摘桑葚时,弄得满地都是,没有捡走的,被其他人踩于脚下,汁液迸出,色迹残留。
我一抬头,果然一棵巨大的桑树跃然于眼中,枝干苍劲有力,绿叶迎风招展。又看到熟悉的桑叶了!我心头一热。
我伸手抓住一根枝杈弯过来,让桑叶靠近鼻孔,多么温馨的气息,久违了。童年生活的场景立刻浮现于眼前。
只要是孩子,没有不喜欢动物的。我小的时候喜欢养蚕,有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蚕蛾破茧而出,扑腾着,挣扎着,将蚕卵产在我们为它准备好的白纸上。过些日子之后,蚕卵由白变黑,小如蚁状的蚕虫会咬破卵壳爬出来,直奔桑叶而去。成长中,再经过几次蜕皮,幼虫变为成虫,成虫吃桑叶时,口若锯齿,由上到下,层层递进,如风卷残云一般。因而,采桑叶是我们放学时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
北京城内桑树极少,我与小伙伴只好去郊区寻觅。桑树也是一种果树,有一定的经济价值,一般为家庭种植,野生的桑树不多。北京的公园里有桑树,但要门票,那个时候的小学生是不敢奢望的。于是,采桑叶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是一件事,而且还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有谁会将自家桑树上大量的桑叶送给素不相识的孩子?!所以,我们的采桑叶行为有那么一点点偷的意思。
通常情况下,桑树种在农民家的院墙内,我们站在墙外就可以看到。我和小伙伴采取两种办法,要么爬墙上树采摘,要么在地上投石块打断树枝,每次视情况而定。还要有一个人望风,监视农户的主人,随时发出警报,很像成年人作战中的偷袭。我们有一个经验,就是一旦被发现,就要分散逃跑,让农户主人不知抓哪一个人好,只要我们拼命地跑,就不会被抓到,大人们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孩子,谁还一追到底?
有一次在深秋季节,因为偷采桑叶,农户的主人一直把我追到小河边,我只好扑通跳进水里游泳,那家大人才停止追赶。上岸时,我虽然全身湿透,冻得哆嗦,可毕竟保住了桑叶,家里的蚕有的吃了,再冷也值得。真是中了邪了。
那时候没有冰箱,采下的桑叶要一张一张码放整齐,再用冷水浸湿的毛巾包好,能够保存三四天。
我养的蚕数量不多,也就二三十条,大小参差不齐。有一条最大的,我叫“一号蚕”。那天,妹妹激动地站在阳台上大声呼喊:“哥哥,咱家‘一号蚕’吐丝了!”那声音恨不得全宿舍大院的人都能听到。我撇下正在玩耍的小伙伴,飞似地回到家。果然,“一号蚕”全身透明,正忙着吐丝作茧。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妹妹也看得出神。
“叔叔,您在干什么呢?”一个稚嫩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唤醒。我一看,同样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好奇地看着我。
我松开手让桑树枝恢复原状,说:“叔叔在看树叶呢。”
“树叶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花?”小女孩说。
“叔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喜欢这种树的叶子了。”我说。
“这是什么树呀?”
“这是桑树。”
“桑树是什么树呀?”
“桑树的叶子可以喂蚕。”
“蚕又是什么呀?”
“蚕是一种昆虫,它会吐丝,吐出来的丝可以织布做衣裳。”
“像蜘蛛一样吗?”
我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站在一旁的女孩子妈妈说:“蜘蛛怎么能和蚕相比呢?”
小女孩说:“蜘蛛不是也吐丝吗?”
“好啦,别问那么多,以后妈妈再告诉你。”
我朝她们母女俩点了点头。小女孩说:“叔叔再见,你继续闻桑树叶吧。”
妈妈拉着小女孩走远了,身影消失在树林中。
我们儿时养蚕,哪里谈得上织布做衣,不过是孩子们对昆虫世界感到好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