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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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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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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落下的雨

今夜,一场雨再次降临于我的梦中,将我的心打湿。雨,这从天而降的水滴,让我无处躲藏,它铺天盖地而来,细密如针。

我躲在屋檐下,伸出一双小小的手,捧着,雨顺着屋檐滑落下来,我看着一滴雨水,从上面落下,在我的手掌心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冰冷,湿润,我掬着双手,一会雨便存成了一个小水塘,存满时我便一下子撒手,那一小水塘的水泼洒在本就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啪的声响,飞溅开来,并很快的跟地面上的雨水融合,然后便流失了。小时候,碰着下雨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屋檐下把手伸出去,接雨水玩,有时候还把头扭着伸出屋檐外,仰望天空,想看看天上的雨是怎么落下来了,可惜上面除了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有几滴雨砸在脸上,钻进衣领里,冰凉,赶紧缩回头来,用胳膊擦拭脸上的雨水。

       雨下一阵子就过去,是大人们说的白雨,如果一直下个不停,就叫连阴雨。连阴雨一下好多天,让小小的我无所适从,总盼望着天能晴起来,出太阳。大人们说,娃娃顶天,天就会晴起来,于是,我便按照大人们说的,回去找纸,剪纸人,画成小孩子的样子,用小木棍穿起来,把它立在屋檐下的小水坑旁,纸人一会就被雨漂湿了,有的会被雨滴打烂掉,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不过,有时候,放几个下去,雨还真停了。这个时候,我总是跑到院子里,嘴里叫着,娃娃顶天哩,娃娃顶天哩。

雨天,出门是头等的麻烦事,村子里的路,周边的路都是土路,一下雨便泥泞不堪,无处插脚。一脚下去整个鞋子都沾着泥,不管是鞋底还是鞋帮子,走一步,一抬脚,脚下便起一层地皮,都沾在鞋底上了,要边走边甩,遇到大的泥潭和水坑,只能绕着走,看到石头,赶紧上去铲掉鞋底的泥,不然越走越重,抬个脚都有些吃力。那个时候基本上穿的都是布鞋,经过几次雨水浸泡,鞋子就开裂了,不能穿了,球鞋要好一点,但没有几个人有,泥鞋更是少的可怜,一家有一双就不错了,我上小学时,没办法,要去上学,就穿家里母亲,父亲穿过的那双,我的小脚放在鞋里面四边都碰不上,是拖着走的,有时踩在鞋膀子上,差点把自个拐倒。后来,只要是下雨天,我和小伙伴们都光着脚去上学,不光我们光着脚,很多同学都光着脚上学,走时把鞋包好提在手里,到了学校,把脚洗干净了再穿上鞋,我一直记得,我们一行人光着脚丫子并排走在上学路上的情景。

在我们那里,下雨天很少有人打雨伞,那时的雨伞很稀少,我见过的雨伞跟现在看到的也不一样,那种雨伞的伞篷是黄色的,好像是一种叫作油布的东西,伞柄是木制的,不耐用,整个伞显得笨重。除了伞这样的雨具外,就是蓑衣,一种像头发一样细的纤维编织而成的,颜色是古铜色的,也有些笨重,而且很少有人家有。草帽是比较常见的雨具,麦杆子编的,光滑,轻巧,最重要的是它廉价,家家都有。但草帽只能遮住头部,小雨管用,下大雨就显得无足轻重了,这个时候,比较普遍的是把尿素袋子里的那层塑料袋子,从一侧沿着边用刀破开,然后披上肩,把相邻的两个角绑在脖子上,这样就是一件很好的雨具了,轻巧,实用,比打伞还遮的严实。

雨天的田地里,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装束,头上戴顶草帽,身上披着塑料纸,裤腿挽起。父亲是其中的一员,他在犁地,有时也插秧,撒化肥,父亲一手扶犁,一手拿着鞭子赶着牛,牛走过,父亲紧随其后,犁沟里泛起黄泥浆泡沫,急骤的雨点落下,打在父亲的草帽上,打在父亲披的塑料纸上,发出叭哒叭哒的声响。父亲默不作声,神情专著的低头扶着犁。在地头田埂处要折回来,父亲拉紧僵绳让牛转回来,把犁调转好,停顿的瞬间,父亲仰起头,看天,我不知道父亲在看什么,看见了什么,是不是和我看到的一样也是灰蒙蒙的一片。父亲看完天,用手扶了扶草帽,甩一鞭子,牛听到召唤,伸长脖颈发出哞的一声长鸣,便蹒跚着往前推进,继续着开天劈地的活计。

雨天的村庄是沉默寡言的,几家欢乐几家愁,三婶家的老屋经历了太多的雨水,一下雨便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屋顶上的瓦片有一大片都破损了,下雨的时候,便是所有的桶和脸盆,面盆都得派得上用场,这里放一个,那里按一个,还是会有雨水落到屋子的地面上,所以三婶家的屋子里总是潮湿的,散发着一股霉味。三叔常年在外地打工,在工地上做事,只在秋收夏收的季节回两次家。其它时间就三婶一个人,三叔想多攒点钱,盖间新瓦房。雨小了些,三婶端来梯子,想爬上屋顶看看,随手拿了几大片塑料纸,想把漏雨的地方挡一挡,屋顶上长满了一层青青的苔藓,很光滑,三婶不知情,一踩上去就从屋顶上滑落了下来,幸运的是人没有大碍,只是摔到了腿,有一阵子腿脚不方便,但以后每逢雨天,三婶就独自坐在自家家门口捶腿,她长期在阴暗潮湿的屋子里生活,从那次摔了腿便落下了风湿性关节炎的毛病,一下雨就膝关节痛。三婶一边捶着腿一边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看天,三婶看到的不知和我,和父亲看到的是不是同样,也是灰蒙蒙的一片呢?

一场大雨过后,我记忆里清楚的残存着这样的场景:校园里倒了很多碗口粗的小白杨,到处是折断的树枝和散落的叶子,有的电线被拉断,半掉在空中,有的树倒在教室的房顶上,压碎的瓦片散落一地,整个校园一片狼籍,显得萧条,落寞。学校己经通知停课,几时开课,还要等再次通知。我和几个同学在大雨过后,不约而同的回到学校,跨过倒下的小白杨,然后顺着倒在学校院墙的树爬上去坐在墙上,望着学校外面的马路,虽然学校己经被风雨摧残,面目全非,但我们却不知道去哪里,我们只能回到这里。学校是我和同学们的第二个家园,我们一起在校园里植树,一起挖水渠,栽种花圃里的月季花,给冬青树剪枝,对于校园的一草一木,我们都是熟悉的。学校的校舍是简陋的,每逢下雨,特别是连阴雨,教室的屋顶就开始漏雨,我们只好把课桌搬离那些漏雨的地方,这样,课桌横七坚八的,显得有些零乱。教室的地面也总是湿漉漉的,上课的时候,也总能听到雨点从上面掉下来的声响,滴答滴答,如钟摆的晃动声。

        一恍然间多少年过去了,雨下了又下,生命中的理想与幻想,生而又灭,灭而又生,记忆里总有一个地方下着雨,有许许多多反反复复的事情仍然在继续着,总是在眺望一个下着雨的远方,远方落下的雨,冷到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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