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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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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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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 

趴在办公桌上午休,竟然死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后,头痛欲裂。回想起来,竟然做了一个小梦,梦中有光,炽热,强烈,从门缝间穿过,门是双开门的老式木板门,上了锁,推不开,锈迹斑斑的铁链拉着,但两扇门之间会露出硕大的间隙,小孩子凭借身子的小巧是可以侧身硬挤过去的,我站在门外,看着弟妹们在里面玩耍,我像个局外人,伸不出手,无法走近。那道光很刺眼,像一把利剑斜插在硕大的间隙里。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时光老旧,那扇门早已不在,老房子早就拆了,一片青瓦也寻不见,寻不见的还有很多旧物与人。他们存在于我个人的记忆当中,永久的封存。老房子里曾经住过我的祖父,祖母,姑母,我儿时的大多时光在这里进进出出,停留并凝固。二十多年间,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走了,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再也无法触摸到他们,所幸他们的样子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生命易逝去,唯思念不老,少时的我不懂得死亡的意义,疾病的痛苦,人是怎么变苍老的,更不曾知道,身边的人会永远消失,再也见不着。时间不语,却回答了所有问题,终于有一天,我懂了,成长意味着承受,生离死别是每个人的劫数,我注定在劫难逃。在某个深夜里,我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双眼溢满泪水,有时候泪水不仅仅代表着伤悲。天亮以前,我必须擦干眼泪,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继续未知的生活。

在某一些时间,我突然特别想念他们,想念他们曾经对我的好,想念那些粗茶淡饭的苦日子。我已逼近不惑之年,人生渐近充实,这些多年的漂泊生活,让我与故乡,亲人一直疏远着,弟妹们早已长大成人,走上了各自的人生轨道,安家立命,但平时的联系几乎中断,只有每年回家见面时,才能感觉到一丝亲近,一种家族与血脉连接的根深蒂固。有时候,作为大哥,我只是默默的关注着他们,生活会磨平我们的棱角,让我们变得没有脾气,很多想法,根本没法兑现,身后都是一大家子人,生而为人,也许负重前行才是常态,没有哪个人活得是轻松的,所以,只默默关注,不打扰彼此,才是最好的状态。

几日前,为寻找一个景点的所在,打开了地图,景点位置略显偏僻,为了更清楚的定位所在,随即将地图范围放大,精确到最大化,想看看周边环境锁定方位,突然地图上出现了梦丽园几个大字,它瞬间击中了我。梦丽园,我曾经把它译作梦里美丽的家园。作为远离故土的第一站,我印象非常深刻,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零两个月时间。我把地图放到最大,看到了我曾经的生活范围与生存轨迹。我曾经细致的描述过在这里的生活,今天,我想再一次面对自己,真诚的。

在工业区那条长长的缓坡上,我曾经帮助一个老大爷推过车,大爷的三轮车拉的货物太重,又加上下点小雨路滑,行驶至缓坡中途,任由他如何用力蹬车,车子一动也不动,并已经开始往后滑走,看这样子,随时会有快速向后滑翻车的可能。我刚好路过,看到这一幕,如果我不上前帮忙,周边又没有别人,老大爷一定会和车从这里滑下去,出现危险,时间将我推向了这个节骨眼,是想让我做个好人。我是好人吗?我常这样扪心自问,我是在帮自己,还是在帮老大爷?在我的帮助下,老大爷终于顺利的将车停在了平稳处,显然,他知道后面有人在帮他,不然,他是无论如何上不去的。下了车,直接跑去了旁边的小商店,我以为他要买瓶水给我,谁曾想,老大爷竟然买了一包烟塞到我手里,而且还是一包价值10块钱的三五牌好烟,我嘴里说着不用不用,手却很诚实的接住了烟。

大爷似乎很感激我,他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我,他今天肯定会栽了大跟头,大爷看上去有60岁了,胡子邋遢,显然是干些粗活谋生的。如果这样分开了是多么美好的结局呀。可是我又让所有人失望了,我总是让人失望,好像天生就是个怪胎,上学时不好好读书,经常逃课,还喜欢打架闹事,叫家长更是家常便饭。记得有一次新学期报名时,老师不愿意给我报名,父亲,母亲不停地跟在老师屁股后面说着好话,谁知道老师嫌烦,竟然毫不客气地说,把你家的孩子带回去,他根本不是上学的料,纯粹是浪费钱,随便让他干点啥都好。当着许多家长的面,这让父母的脸面往哪里搁,我就是这么不争气的一个货。

因此,我恨这位老师恨的咬牙切齿,我在心底暗暗发下毒誓,我一定要报这个仇。一颗仇恨的种子一埋就是二十多年,等我三十多岁,有一次在返乡路上恰巧碰上了那位老师,我看到他正骑着一辆破旧的二八圈自行车,头发花白,穿着笨重的棉衣,驼着背艰难的蹬着自行车,当年的盛气凌人早已不复存在,在那一刻,我的仇恨突然间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敬重,他教了一辈子书,已至垂暮之年,他也许早已不记得他说过的话,有可能都不会记得有过我这么一个学生,我还要再跟他计较什么呢,岁月已帮我报了大仇,不留情面的教训了他。我记得他曾经对我非常严厉,也体罚过我多次,他不过是想通过他的教育方式改变我而已,在我有限的记忆里,他同时也是个风趣幽默之人。

我眼前站着的这位大爷,跟我曾经的老师有着某种相似之处,看上去有些狼狈,面对着一位风尘仆仆的可怜老人,我不知怎么想的,也许是从小穷怕了,也许是出来后赚钱太少,我跟大爷聊了几句后,忍了几次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我无耻的说,烟我不想要,你要真感谢我,就直接给我钱吧,大爷愣了下,显然,他怔住了,我补充说,我不抽烟的,其实我抽烟,还补充说,反正对你来说,都是十块钱,一样的。大爷算是弄明白了,立即应允我说,好好好,还不断点头赞同我的说法。他刚刚是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没转过这个弯,在我的解释下算是弄明白了,我为自己的小算盘而沾沾自喜。

在我的怂恿下,大爷又拿着烟去小商店退了,拿着一张旧旧的十块钱回来,递到了我手里,嘴里还是很真诚的说着谢谢你啊,小伙子。我没多想,就将十块钱揣进了裤兜里。十块钱足够我吃三餐饱饭,还能留下一块钱,那一年我十八岁,我的灵魂不足21克,我把它出卖了。今生今世,我与老大爷仅此一面之缘,我不知道他的姓名,一切无从得知,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比我更艰难。同样身处社会底层,我对他并没有抱以同情与怜悯,而是非常冷漠。我不知道他是谁的父亲,如果生活过的去,谁愿意60岁了还出来讨生活呢?我时常想起他离去时的背影,苍凉、落寞,孤独又无助。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不想让别人知道,憋在心里难受无处诉说,没办法时都会说与“树洞”,我之所以没有选择树洞,是认为树洞带有宣泄、倾诉,吐槽的意味,而秘境则不同,它带有美好、壮丽、光明的意思,并时刻提醒着我,心里要有光,要努力向上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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