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背篓

早年间，乡下孩子很少有玩具，但大多都有一个精致的小背篓。

小背篓，普遍用黄篾作经青篾作纬一圈一圈编织而成，既是艺术品，又是劳动工具。母亲曾恳请二大伯帮我编织过一个小背篓。

童年时祖母带领我栽种的楠竹长得郁郁葱葱，二大伯挑选了一棵三岁的楠竹，用斧子从根部砍倒，拿镰刀唰唰地剔除竹叶和竹枝条，我和他一起扛到院坝放平。二大伯将竹子的根部交叉着切开，用两小根木棍十字交叉放在竹子的切口处，用木柄轻轻敲打，“嗵”“嗵”几声脆响，一棵大大的楠竹就均匀地分成四块竹片。除去竹节，将竹片均匀地分成三十二份变成竹丝，将黄色的竹纤维和墨绿色的青篾分开，编织工作就准备就绪。

我怀揣好奇和希冀蹲在二大伯身边，眼睛骨碌紧盯着他把青篾和黄篾交叉着绕来绕去，约么个半小时小背篓就初具雏形。二大伯侧脸问我“好看吗？”我点了点头。

日出三杆，二大伯就乐呵呵地把编织好的小背篓放到了我背上，我兴高采烈地躲到麦田里拾掇起一背篓野油菜和苜蓿，汗流浃背地回到家。母亲夸我的小背篓精致漂亮。就这样，我的童年与小背篓紧密相连。

有一次，我背着一背篓青草走在软绵绵的梯田埂上，负重腿发颤，身体失去重心。梯田的外侧是八十度左右的斜坡，荆棘遍野，沟谷阴森，我拼命使身子倒向内侧，但身体却被小背篓带着倒向外侧。我的心脏剧烈跳动毛毛汗浸湿衣衫，脑子一片空白——完了！就在即将翻滚下田埂的一刹那，小背篓的背系突然断裂，小背篓与我的身体成功分离，我倒在梯田里，小背篓带着装得满满的青草弹跳着滚下山坡，青草撒得满山遍野。

我从梯田里爬起来，整个变成一泥人，身体倒安然无恙。我抚弄完被压折的水稻，定了定神，眼含热泪顺着小背篓翻滚的路径寻觅，坡陡，心发慌，几次都险些失足摔到沟谷里。我没有放弃，在崖壁和荆棘丛中找寻小背篓。从日上三杆找到夕阳暮归，母亲和祖母找寻我的哭喊声在山谷间回荡。我无可奈何地走出荆棘丛，攀着藤蔓爬到一块大石头上，我准备从大石头跳到羊肠小道。我疲惫地摊倒在大石头上，不经意看到小背篓伤痕累累地挂在一棵高大的野槡树枝头。我翻身跃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小背篓从野槡树枝头摘下。

当我一身泥泞挎着断了一只背系的小背篓出现在母亲和祖母的面前时，母亲和祖母泪如雨下，声音嘶哑。我低下头，眼里泛起点点泪花。

母亲费了很大劲，挤出两个字——儿呀......

第二天,当我再次见到小背篓,断裂的背系已经换成一幅崭新的,摔坏的地方用青篾补得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