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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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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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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打西边出来”

南坝广场的建设如火如荼,“缰马子”和“酸葡萄”泪眼迷蒙地目睹自家的两层小楼被挖掘机一点一点撕裂和推倒,他们的心像被针砭一般疼,却无可奈何。

“缰马子”名叫冯魁,家住南坝村,因家境贫寒常用一根马缰绳作裤腰带,好事者就给他取了这个绰号。“酸葡萄”是“缰马子”的媳妇,她叫什么名字村里没有人知道,自打嫁给“缰马子”大伙就一直叫她“酸葡萄”。

“缰马子”和“酸葡萄”都很老实和厚道,无奈家庭负担重,靠在建筑工地打零工维持生计,日子过得十分窘迫。两年前,一家五口人还挤在一间摇摇欲坠的土瓦房里,三亲六戚当他们是瘟神都远远地躲着,主要是担心他们开口借钱借物——有借无还!

然而,他们一家人始终做到人穷志不穷,从未向任何人借过一分钱一粒米和一片瓦。当然,“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世态炎凉他们是深切地感受到了。因此,他们全家老小好似全身都长着眼睛,抑或人手握着一部微型雷达主动发现并避让着一众七大姑八大姨和叔伯哥嫂等。

为了省点钱,他们夫妻俩每天中午放工后都到“五里香”饭馆买一份大碗米线,一人一半聊以充饥。时间长了,夫妻二人都害上营养不良症,脸色蜡黄、表情嫣儿吧唧的。

因为是常客,他们和“五里香”饭馆的老板赵美丽逐渐熟络起来。赵老板人长得俊俏且善于开玩笑,就打趣他们是一个碗里吃一个窝里睡天天都在度“蜜月”。

“缰马子”和“酸葡萄”常常被赵美丽开的玩笑弄得面红耳赤,就如同新郞和新娘被闹房一般。就这样,靠着一份大碗米线,他们硬是从牙齿缝隙里省吃俭用建起那幢两层小楼。遗憾的是刚入住一年多就遭遇上南坝广场的建设和拆迁。

他们按照拆迁协议拿到数额不大不小的一笔拆迁补偿款,“缰马子”和“酸葡萄”却心事重重。当天,他们前脚才跨进临时搭建的窝棚门槛,一些素不往来的三亲六戚后脚就跟进了屋。“缰马子”免不了给来人递上一支廉价纸烟,“酸葡萄”心里五味杂陈地给“亲戚”们倒上一杯茶稍带陪个笑脸。

入夜,“缰马子”搂着“酸葡萄”商议如何支配这笔拆迁补偿款。他们首先想到要在城郊民宅租一套可供一家人居住的房子,因为俩个女儿和儿子就要放假回家了,没个住处怎么行?其次,他们准备拿出五万元做本金,开个小饭馆,毕竟在建筑工地上干不了一辈子。余下的钱,他们准备暂时存到农村信用社作三个孩子读书的各项开销。

第二天,他们破例没有再上建筑工地做工。夫妻俩天刚放鱼肚白就起床,“缰马子”骑辆老式永久牌自行车驮着“酸葡萄”到城郊找房。

在沿河公园里晨练的几个女人驻足观看永久牌自行车上的“西洋镜”,其中一个穿着时髦的年青女子感叹:“好浪漫,好幸福哟!”另一个穿着紧身运动装的少妇打趣:“让你家陈总也骑辆自行车带你兜兜风”。年青女子恨恨地白了少妇一眼,嚷道“白日做梦!”

天气阴冷,寒气袭人。“缰马子”和“酸葡萄”都听到了那俩人的对话,但他们正为租房的事忐忑不安,浪漫和幸福与他们毫不相干,唯有呼啸的北风把脸吹得刺骨的疼。

转了一整天,他们没有租到房,倒险些被一个房屋中介的“托”讹诈去一笔介绍费。傍晚,他们疲惫地回到窝棚,正准备生火做饭,却看见赵美丽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酸葡萄”赶忙放下手中的锅,“缰马子”准备给赵美丽倒杯茶。赵美丽眨着醉人的笑眼请他们到饭馆里吃黄焖鸡。

任凭“缰马子”和“酸葡萄”如何推辞,赵美丽总笑盈盈地说:“我把黄焖鸡都燉好了,你们不去不行呀!”最终,“缰马子”带上一瓶葡泉二曲跟着赵美丽去了,“酸葡萄”则无论如何都不肯去。

赵美丽乐呵呵地打趣“酸葡萄”:“妹妹,山西醋可还有,你就放心自个老公被我带走?”

“酸葡萄”苦笑一下说:“你有本事就吃了他”。

赵美丽哈哈大笑,“缰马子”窘得脸巴儿红到屁股㬿。

“缰马子”跟着赵美丽一路走,村里人看着有点好奇,几个有名的“三张嘴”立刻聚在一起八卦,不一会村里就爆炸性地传开一条恶毒的流言:“‘缰马子’把拆迁款花在了赵美丽身上!”

一个好心的邻居跑来把那条流言告诉了“酸葡萄”。“酸葡萄”两眼一抹黑,心里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她火烧眉毛地赶往“五里香”饭馆。

令“酸葡萄”震惊的是“五里香”饭馆大门紧闭,她顿时傻了眼。她拼命呼喊“缰马子”的名字,但没有人应答。她忐忑不安,臆想着“缰马子”和赵美丽那个狐狸精正搂在一起睡觉,把两只眼睁得像发怒的公牛,就准备回家提把菜刀找这俩个“不要脸”的拼命。

有道是,人一横就失去理智,“酸葡萄”不停地大喊大叫,引来黑压压一片人。有几个坏心眼开始起哄,个别善良人也好心劝导。突然,村中有名的光棍汉嘴角流涎蹭到她身边下流地说:“妹儿,‘缰马子’不想你,我想你。”“酸葡萄”冲那个光棍吼:“你敢再放狗屁我就要你的命”。光棍汉自讨没趣,用衣袖抹了抹嘴角的流涎就销声匿迹了。

“五里香”饭馆门前越发热闹起来,就好比早些年放露天电影。有个好搬弄是非的泼妇添油加醋地说:“在哪里哪里见到“缰马子”和赵美丽肩并肩手拉手,一个叫心儿一个叫宝贝”。人群爆出一阵阵大笑。“酸葡萄”就像土改时的地主被人批斗,她想离开却总有人拉着她说这说那。

过了很久,村中一名在某单位当保安的男人下中班回家邂逅了“这出戏”,他大略打听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冲着一个正在说:“我亲眼看到,‘缰马子’手都摸在赵美丽的屁股蛋蛋上”的二流子大骂,放你娘的屁。

此言一出,语惊四众,那个二流子被彻底怔住,其他人顿时安静下来。“五里香”门口突然死一般沉静。保安看了看脸色灰暗、头发零乱的“酸葡萄”,转身对在场的人大喝一声:“你们作孽呀!”

这时,被保安怔住的二流子灵光一现反问道:“凭什么相信你,我亲眼看到‘缰马子’摸赵美丽的屁股”。保安险些给这个二流子一拳头,他对“酸葡萄”说:“妹子,你在这里嚷嚷什么?赵美丽把她家闲着的那套小区房借给你们住,冯魁正在汗流浃背地收拾房子。”

“酸葡萄”听傻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傻了。

说话间,一辆猎豹越野车开到“五里香”饭馆门前停下,赵美丽夫妇和“缰马子”从车上下来,他们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群人都懵了。

“缰马子”本想对“酸葡萄”说租房的事解决了,但看到“酸葡萄”披头散发坐在一块石头上,他丈二和尚摸不到头,也就没有把赵美丽夫妇将他家闲置的一套小区房超低价租给他们的事说了出来。

赵美丽是个精能人,她嗅到点什么味,就大声地向在场的人说:“我燉的黄焖鸡早熟了,大家都进屋吃点,真的饿了!”人群中那几个染着杂色头发的二流子一个个抱头鼠串,很多人都涨红了脸,一个个夹着尾巴唰唰唰地蹓了。

“酸葡萄”一脸茫然地看着赵美丽夫妇和“缰马子”,她想哭但没有眼泪,她想说声谢谢又开不了口。赵美丽向她抻过手,她站了起来,一头倒在赵美丽的胸口上哇哇地哭了。

两天后,“缰马子”一家住进了赵美丽超低价租给他们的小区房。

当天,“缰马子”的大伯和绰号“扯二娃”的一前一后进了他家。“缰马子”和“酸葡萄”客气地接待了这两位不常走动的亲戚。“缰马子”的大伯屁股仿佛生疮总坐不稳,眼睛如同探照灯左右扫射,表情凄惨地说自己头脑昏花要上医院检查,没钱,特来向他们借款三千元救救急。

“酸葡萄”本想拒绝,可“缰马子”已经把钱递到了他大伯的手中,并叮嘱老人把病看好要紧。

“缰马子”的大伯拿着三千元钱眉飞色舞地走了,至于他是否上医院没有人知道。

扯二娃一直无话找话地与他们闲扯,“缰马子”意识到这个“主”胃口更大,所以每说一句话都在脑袋里转一圈才说出口。

扯二娃是“酸葡萄”的堂兄弟,平常素未交往。“酸葡萄”也感觉到堂弟来者不善,就直言不讳地说:“我们这点点拆迁补偿款根本无法在城里买套房,你俩个姪女和侄子都大了,真愁死个人。”

扯二娃见缝插针,立马说有个项目很挣钱,只要姐姐和姐夫愿意投资包挣不赔。

“缰马子”和“酸葡萄”对这个堂弟在外闯荡的情况有所耳闻,立即对他警惕起来。他们一再强调自己没有能力做大事,只能做点养家糊口的小事。

扯二娃对他们是既推又拉、既褒又贬,把三岁时吃奶的劲都用上了,但“缰马子”始终不同意参加他所说的项目。扯二娃转而向“酸葡萄”发起进攻,说道:“我姐夫只顾他的亲属,没把你的亲戚放在眼里,这明显是看不起你”。

“酸葡萄”毕竟没有什么城府,完全没有意识到扯二娃在搞离间计,加之刚才“缰马子”借给他大伯三千元钱“酸葡萄”很是来气,就不顾一切的同意投资扯二娃说的项目。

“缰马子”和“酸葡萄”为此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彼此声音越说越大,矛盾也就越来越大。扯二娃乘机火上浇油,让“酸葡萄”把自己的一半用于投资,赚到钱后让“缰马子”后悔一辈子。

“酸葡萄”被扯二娃洗了脑,任凭“缰马子”如何阻拦她都不信,硬是将自己箱子里的全部现金投给了扯二娃。

扯二娃走后,“缰马子”和“酸葡萄”又大吵了一架才各自入睡。他们的心情都很沉重,“缰马子”认为“酸葡萄”把钱打了水漂,“酸葡萄”怨丈夫不顾及自己的脸面。

明天,“缰马子”准备找赵美丽咨询一下开小饭馆的事,就独自一人朝“五里香”走去。“酸葡萄”则偷偷将存有拆迁款的存折带上去见扯二娃。万幸的是当扯二娃和“酸葡萄”一起来到银行取款时,经验丰富的银行工作人员感觉不对劲就报了警。

扯儿娃在警察到来前一分钟逃之夭夭。“酸葡萄”感到不解,当警察告诉她扯二娃是一名网上通缉的传销头目时,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银行大厅的地板上,嘴里不停地叫:“妈哟,妈哟!”。自此,“酸葡萄”再也不敢相信扯二娃“画的饼”,但她投进去的私坊钱自然打了水漂。

村中找他们借钱的人骆驿不绝,个别没有借到钱的人慷慨地奉送他们一个“铁公鸡”的称谓。

“缰马子”和“酸葡萄”为这个新的绰号很是苦恼了一阵,但从此再没有人开口向他们借钱,“缰马子”快活地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往后,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归于平静,夫妇俩在赵美丽的帮助下正积极筹划起开小饭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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