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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其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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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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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妹妹

彩云比我小一岁半,我五岁,她三岁半,长得可好看啊,不象我尖嘴猴相,她圆脸大眼睛,曾祖母说,彩云的眼睛象何女子,何女子就是我妈,脸象铁林子圆脸,铁林子是我父亲的小名,曾祖母就是当作我们的面也从不叫爹的大名,叫小名,唐二婆最喜欢她,只要有一点时间都会过来抱她,她二婆二婆地叫得可甜啊,二婆总说彩云妹妹嘴巴上涂有蜂糖,有什么好吃的,二婆自己舍不得吃,都要背着铁二爷给彩云妹妹。

  说到吃啊,那是大集体生产,靠工分分粮吃饭,一年难吃上一顿白米干饭,没有那家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野坡上的苦麻菜,枸树上结的枸絮,苞谷麸子都是好吃的,如果找到一株野油菜,那可要高兴半天,比现在吃顿肉都来劲,挖洋芋好的交集体,那些烂洋芋用桐子树叶一包,带回家放在火炉灰中一烧,那可是好吃的,二婆烧的烂泮芋自己舍不得吃,也不给自己亲身儿子平娃子,不让二爷知道,偷偷地包在怀里给彩云妹妹吃,彩云妹妹总逗二婆开心,二婆好二婆好的叫个不停,看到她吃得那么香,我那口水都流出来,肚子也就咕咕地叫,总在她身边转来磨去,二婆瞪着眼,“你敢抢她的,看我不把你沟子(屁股)打开花。”我那馋得啊口水流到下巴上,只有干瞪眼,就是吃不成。

  彩云妹妹可好啊,别看她人小点子多,总会留一点藏在打补丁的衣服里,等二婆一走就叫,哥快来,我就会跑过来,她将藏的吃的交给我,我害怕二婆看见了,拿了就躲在看不到的角落里,先用舌头舔几下,解解馋,再一口吞下去,吃了会抱住亲一下她的脸蛋,彩云妹妹拉住我的手,哥好吃吗?好吃,以后多给哥留点,记住了。我们就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准变。

  爹妈交给我的任务就是中午煮稀饭,照顾妹妹,我和妹妹在家的石板上办家家席,用烂瓦块、小石板当碗,小树枝当筷子,细泥巴当米饭,树叶子当菜当肉,你给我夹我给你夹,劝来劝去,妹妹菜冷快吃。哥哥你大些多吃点。妹妹哥哥好饱。哥哥我要打饱嗝了。她就呕几下,我就轻轻地给她拍背。她会笑,笑得格格的。

  妈妈背着弟弟二毛子做工回来,有时给我们偷点黄豆什么的,那怕只有几粒,我和妹妹都会围着她转来转去,妈妈上工了,我和妹妹就用热灰放在石板上炒,炒熟了,你一粒我一粒地吃,如果多了一粒,妹妹就让给我了。

 曾祖母晚上坐在地坝里教我们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妹妹总先会唱,曾祖母夸她,还是重孙女儿行,一教就会,不象你哥哥是个笨家伙。妹妹眨着眼睛调皮地冲我笑,笑笑只知道笑,人家家都喜欢儿子,我们家就喜欢女子。哥哥别那么,我小些嘛。

  我五岁半时,彩云妹妹刚4岁,她不象以前那么胖了,人变瘦了,妈妈说,她大了一岁抽条了长个子了,她常叫头痛,爱感冒,那个时代小病小闹的,那个大人在意,爹妈忙上工挣工分,那有时间管我们,咳嗽找两个干辣子熬碗水喝,出出汗,就是良药。

  记得是农历四月的一天晚上,彩云妹妹忽然发病,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惨白,爹在生产队开会,妈妈放下哭喊的弟弟,抱着妹妹幺儿狗儿地叫,我在一边拉着她的手使劲地叫妹妹,她眼睛翻白,说不出话,曾祖母、唐二婆也过来了,住在梁后头的爷爷婆婆也来了,爹回来二话没说,背起妹妹就走,说到易家湾找李文药,铁二爷、爷爷拿着柏皮火把跟在爹后边,妈哭喊着要去,被曾祖母、唐二婆、婆婆拉住,问她二毛谁照顾,劝她不要着急,彩云妹妹是抽风,李文药是个治抽风的老医生,不会有事的,要走十多里山路,天又黑,人去那么多没有用。我吓得不知如何,躲着曾祖母怀里,红儿,妹妹没事的,不要怕,明天早上就会回来,重重听话,不要怕。

  那夜特别长,曾祖母、婆婆、唐二婆一直都坐在我们的火炉边劝妈妈,妈妈抱着熟睡的弟弟象呆了一样,坐在门坎上望着望着易家湾,一言不发,那夜是那么地黑,那么的可怕……鸡叫第二遍时,易家湾的山梁上有火把了,爹他们回来了,妹妹回来了,我把了藏了好长时间的十几粒炒熟的黄豆攥在手里,等妹妹一回来就给她吃,我想全给她,我一粒也不吃。

 躺在街沿的小黄狗朝着易家湾方向叫,火把一闪一闪到了小河边,妈妈放下弟弟哭着要去接,被婆婆拉着,曾祖母抱着我,唐二婆将松光点得更大了(没有煤油,用松树块照明),爹、爷爷、铁二爷到我们屋下边时,妈一声幺儿就挣开婆婆的手,将弟弟放在地上冲了下去,所有的人都痛哭起来,我也叫着妹妹放声大哭,苦竹子新婆四爷,金家湾朱祖元祖,他们都赶过来了……

 彩云妹妹平躺在木板上盖着一件妈妈的补丁衣服,那是妈妈除走人户做客才舍得穿的一件花衣服,爹坐在妹妹身边,象个呆子一言不发,婆婆抱着弟弟放声大哭,弟弟醒了哭着要妈妈抱,妈妈早哭昏过去,我好希望妹妹醒来,我再不背着她藏吃的了,我把手中的黄豆放到她嘴边,被唐二婆一把把我抱到他们家,不管我如何哭喊也不放我回来。

  我哭睡着了,梦见彩云妹妹叫我……第二天醒来回到家,木板不见了,彩云妹妹不见了,妈妈躺在叉叉床上不吃不喝,拉着我的手哭…….

  彩云妹妹走了,我天天晚上都梦见她,甚至梦中叫着她的名字,本来就瘦的我,已是皮包骨了,甚至大白天一想到彩云妹妹都会叫出声,大爷大婆们都说我中邪了,爹请来赵先生(端公先生)给我画佛驱邪仍不行,就找人来给我扛神,婆婆爷爷把我带到他们家住了两个月,我才没有常梦见彩云妹妹,人渐渐好了起来。

  我至今没有忘记她,我曾取笔名为红云,后来我给大妹取名彩霞,我堂妹取名彩红,都与我童年失去心爱彩云妹妹有关,这是隐藏在我心中的秘密连爹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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