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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其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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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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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狗子

白狗子不是电影里残害红军的那些遭秧军,他是坪村的一个小老百姓,山里人读书读得少,父母给儿女取名也多随意,男娃子取个猫娃子狗娃子黑狗子黄狗子什么的,女娃娃取个狗女子猫女子孬女子什么的,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不管生个男娃还是女娃,取个与家畜有关的小名儿,就不怕命大不好养,小名贱一点,就不会相克,娃儿女子就少病痛好养,这是不是迷信还真说不清。

 据说白狗子妈生他时,听到第一个声音就是家里喂的那条白狗汪汪地叫,狗认捉的人,人认逢生人,既是狗的逢生,他老汉心灵一动,这娃一定好养,狗逢的生,就叫他白狗子吧,一锤定音,白狗子就成了他的小名,一直叫到至今。

 白狗子姓李名春生,生得眉清目秀,长得腼腆可爱象个害羞的小姑娘,他老汉儿心里很是不舒服,一个大老爷们象个女人,没有什么大长进更不说有点出息了。山里男子要的是五大汉粗能耕田耙地。他娘毛女子很疼他,白狗子从小读书读得考试多半是满分,我儿是个料子,将来一定能光宗耀祖做个秀才。其实,这个时代了,不兴秀才,就是什么初中生高中生大学生了,山里人认为过去的秀才就是很有学问的了。

 几年下去,一家人节衣省食起早贪黑拼命种地喂猪供白狗子上学,他确实不负所望考上了高中成了全村唯一的高中生。据说他考上高中领了录取通知书,村里还当全村喜事在广播上讲,村长特意道贺,这是坪村的一大喜事,一家人一村人都为他高兴,村长还给他老汉送了一斤红苕酒,作为培养出这个好儿子的奖励,他老汉搞了一点花生米,一口气喝了大半瓶,那个年代酒可是供应的,珍贵着呢,醉了一天一晚才醒过神。

 两年高中一晃就完了,白狗子抱着一颗红心两种打算,回到农村这个广阔天地当了大队会计,大集体生产靠工分吃饭,别小看这个大队会计,可是很实权的,各生产队的帐目都得核审细算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官。他可是村子的大知识分子大文化人,人长得白白净净又有文化又是一个官儿,村子倒追他的女子排成队,他却喜欢了外村的一个高中女同学成亲结婚。那个时代好啊,没要什么十万八万的彩礼,没有摆上几十桌婚宴,更没什么一动一不动三媒六聘,自由婚姻新事新办就做了一套花布衣服,窗子上贴了一个大双喜,大队几个干部加白狗子父母坐一桌,吃了顿家常便饭喝了两斤苞谷酒,算是结婚喜宴,就这么进了洞房。

 白狗子自从聚了老婆后,思想就变化了,一天吆六喝七的大集体生产,天不亮就起床参加生产,天黑还回不了家,这么大个村子就没有人一年能吃上几顿白米干饭,这叫啥日子啊,这日子何时是个头,要如何才能让村子人有口饱饭。

  好消息来了,好政策也盼来了,包产到户分田分地到了家,一年就交农税提留,在大队改成村,小队成了社,他是副村长兼二百多人的社长。坪村人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至少能吃上口饭,可问题就是农税提留收起来困难,乡村社组织专门的催收工作队,有时做得也很过份,交不了农税提留的,拉猪牵牛连柜子的谷子也强行收了,搞得哭的哭叫的叫,有的还寻死觅活说要上吊,乡里乡亲的睁眼不见抬头见,白狗子心里总有些憋屈难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法给上面干部说好话多宽限些日子,实在说不了,就将他当村社干部的几个工资钱给实在交不起的垫一垫,解个燃眉之际。老婆劝他不要当这个官,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他也请辞了好几回就是不批,村子人都说他是个好官,说什么也劝他不要辞,当着还能替大家说说说话解解围。

 改革开放的风吹进了坪村,中国的大门对外开了。白狗子终于再也坐不住了,他下定决心辞掉了村官带上老婆和一群年轻人走出山门来到了深圳进了一家香港人办的皮具厂。两口子租了个小房子过起了打工生活,工资比起别人挣的不是很高,一月两口子就三千来元,但比起在老家,那可是一年两口子也难有的总收入,也很知足了。白狗子两口子在工厂勤劳肯干又有文化,做了不到三个月,老婆调办公室做了文员,他也提升做了仓库主管,工资月薪涨到了三千,老婆也涨到了二千四。二00五年在深圳这个薪水已经不算低了,每月给双方父母打点零花钱,给在家上小学的儿子交学杂费和生活费,除去两人日常开支,每月还可以存两千右左。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熬过,白狗子这几年为了寻求更好的发展跳了几次槽换了几份工作,终于混到行政总监,月薪过万,他没有忘记坪村的老少爷们,总想法子将村子的小伙子大姑娘小媳妇带到深圳,自己的厂能安排就安排,不能安排的就托熟人介绍到其他公司上班。父母年龄大了,老婆回家照顾老人儿子,他留在深圳。说真的,他可算是个好男人,在这个酒绿花红的世界里,仍有一颗山里人直朴的心,心里就只装有家装着老婆孩子还有公司,洗脚按摩K歌,除了正常的社交应酬以外,从没自己掏腰包去过。如今父母一晃都快八十了,儿子也快大学毕业,自己也五十出头了,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这样平淡地过着。

 乡村这些年人口越来越少,挣到钱的大都买房子那怕按揭也往城市搬,留下的人生活条件是越来越好,瓦房少了小别墅多了,泥巴路少了水泥路通到家家户户大门口,出门走路的少了,自行车已经有些过时了,现在电动摩托小轿子车成了出门代步的工具。白狗子在村子里也有了小别墅一样独家小园,每年过年再不用挤火车自己开着私家车回家了。

 去年回家过年,李大爷来看他,“李村长,这些年在外可好了,你可是个好官儿好村长,我李老汉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你当村长又代社长,那时我家穷娃娃多,你没少帮我们,就说收农村提留吧,交不起要牵我的猪,你用你的工资给我垫,我的过年猪才保住。就说在外这些年,你把村子里能带走的都带走,给他们找工作,我那孙子二狗子你带出去,现在都当什么主管了,一月工资七八千呢。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常唠叨你,你耳朵烧不烧,你是个好人啊。”

 “大爷,别提当村长了,我没当好这个村长,没让一村人过上想要的日子,后来自己跑到外面,没给大家做到多少事啊,惭愧哟。还有您这爷辈份啊都快九十二了,就别再叫我村长了,还是叫我小名白狗子亲热,您老可一直这样叫的啊,您是看着我从灰勾子娃儿长到今天的哈。”

 “不能再这么叫了,你儿子大宝一结婚,要不了两年,你也当爷爷了,再叫你小名,也真的叫不出嘴了,我孙子知道又会说我是个老糊涂了。”

  白狗子还是山里人的白狗子,还是山里的汉子,他喜欢村里的大爷大妈们大姐们叫他的小名,在外一晃二十年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小名,这些年李总成了他的代名字,虽一个李总长一个李总短,世事炎凉,人间冷暖,他已经看得很透了,只有老家人才真正把他白狗子当回事,看着坪村的山山水水象喝了蜜糖,人生就这么几十年,不管走多远也不管走多久,坪村才是他白狗子的家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白狗子在坪村人的心中是个真正的男子汉爱家还尊重人,当官儿也是个好官儿,从没有起歪心整过人,在外混也没忘记自己是坪村人能帮的就帮能拉的就拉,这些年凭自己在外的能力,让不少年轻的找到好的工作过上了好的日子。白狗子也是个普通得再无法普通的山里汉子,坪村人却把他当着了做人教育孩子的榜样,说什么男子汉要活就要活得象他一样有出息。其实,白狗子这个年龄了都没想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村子人说的那么有出息,他回到村子最喜欢听的就是老辈儿们叫自己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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