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格散落到床前,这夜色带着迷茫轻飘飘的好象没有了着落,静静的这深的小巷子,一楼那个喜欢穿得花里花俏的本地太婆养的那只爱叫的小哈狗也没有了声息,也许这狗陪太婆到南柯国那个公园是溜达了。这栋楼那栋楼都静悄悄的,寂静得没有了灯光,楼层太高太密,路灯是亮着的只是看不见,唯独窗格散落的那点月光亮在床前,月亮是看不见的,被高楼挡住了能看到这斑点的光,那已经是很荣幸很享受了。
那个年月,她来过,也就住在这栋楼,每晚我们都穿过楼下这条小巷子,或是点头或是微笑或是问,“下班了。”“是啊,下班了。”在城市在一栋楼一条巷子居住能有这样的见面能有这样的招呼,那真的很不容易了,也算是几世修来的缘分。如果没有这个缘分,别说住一栋楼走一条巷子,就连门对门门挨门都只看到开门关门一进一出,谁也不会理谁,谁也不会主动打个招呼,一个眼色不好,不把你当作心怀胎另有图谋就算不很看得起你了。一栋楼一条巷子来的去的天南海北五湖四海的人,租房的今天来明天走,谁知谁是做啥的,这些年熟人骗熟人的不在少数,谁都有戒备心,谁都会多一个小心眼。这么大一栋楼住了上百户人家,我就唯一和她有过简短的打招呼算是唯一的熟人了,可直到她搬离都不知道她姓氏名谁。记得她搬走那天,我们在巷子遇到,“我搬走了。”“换工作了?”“是啊。”“祝你好运。”“谢谢,你也多保重!”这就是经常打招呼唯一留心的一条巷子走的人,最后的几句温暖的道别语。
自从她走过后这些年,这栋楼这个巷子就再也没有打招呼的人了,熟悉的楼熟悉的巷子一个没有温情陌生人的必经路,冷漠得如同冬天的寒风,楼上楼下巷里巷外肩挨肩面对面都是哑巴碰去碰来都不会打招呼都不说话,真是世态炎凉枯如干草。看看这夜静得出奇,那怕有人打个呼噜放个响屁也好,巷子有个脚步咳个嗽也能让少一点寂寞少一点心慌,这房间困得我翻来复去,让我想起了山村想起了老屋想起了老家人的热情直朴。
那一栋栋独家小园,那一座座红砖青瓦房,虽隔几米或更远一点,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大家只要见着,不是你招呼我就是我招呼你有说有笑。
“娃子,这么早就起来了,往天不是要太阳晒屁股才起床吗?”
“大爷,今天我要去赶场,好久都没去了。”
“是不是又想看那些亮妹娃子了。”
“你看你多大年纪了,胡子都拖到地下了,还喜欢说那些骚不里稀的,别把孙子带坏了。”
“说到痛处了吧?哈哈,快去快去,早些回来,别魂儿被勾走了,忘记回家就好。”
天黑了,你到我家串门我到你家吹壳子聊天,东家长西家短天南海北说个没完,吃饭时就一起吃,有酒就一起喝两杯,喝得二晕二晕的,老大爷老太婆话就多起来,就会和你吹他们那些年过五关斩六将,说他们年轻时如何如何,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杂碎事儿成了他们的显摆,一耍就耍到晚上十点过,有时也觉得有些烦,你想看个电视剧都看不畅顺。
“大爷,困不困啊,十点了,明天你起不了床,大婆不整你才怪。”
“你娃娃是赶你大爷走吧?也是哈,十点了,你没骗大爷我吧,这么快。黑狗别躺在人家门口了,我们回家哈,不是明天那死老婆子又要扯着你骂我不起床。记得明天晚上我叫你大婆炖猪脚杆,我叫你,你就过来陪我整几口,我还有瓶你二叔给我捎回来的茅台。”
“要得要得,有好吃的好喝的,你老可不能吃独食,忘了孙子我。”
山村穷是穷了点有人情味儿,说说笑笑争争吵吵,几十上百家一个组,几百家上千家一个村,一个组熟得象一家人,一个村也没有几个叫不出名字,大事小事大家都会你帮我助,你有个事你叫不了左右邻舍都会来帮你,你一个屁打不出来都会有人知道,那家的狗那家的猫那家的鸡大家都知道都认得,你喂了几头猪种了多少地的苞谷栽了多少洋芋大家都清楚。有时左右邻舍也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争甚至骂几句,可过了一会儿又有说有笑,舌头牙齿那么好有时还咬得一股血涨,乡里乡亲争就争了骂就骂了,睁眼不见抬头见还记什么仇啊。
窗外的光渐渐隐去,楼死一般的寂静,楼下的那条巷子还是没有一点点声响,我想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事,一点睡意也没有,看下手机,哎哟,快到凌晨四点了,仍在胡思乱想由寂寞到兴奋,兴奋一阵子后又感到莫名其妙的难受。
前段时间我住这栋楼的对面那栋楼,有一个房客不知什么原因死在租房里,臭味难闻,房东报警撬开锁才发现,死了大约一周了,至于真正死因,没有谁去关心,也没有人去过问,只是相邻有几个房客退房搬走了,可能是认为死了人住着不吉利或是胆小害怕也有可能。其他的,人们上班的上班,下班的下班,见面还是那个互不搭理互不相识。每天经过这个巷子上楼下楼有数百人,巷子照常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早就把这不愉快的死人事忘得一干二净,就是有人偶尔想起,我想谁也不愿提起。
昨晚我的一个文字朋友说,他所租的房子叫静房也叫独居窝,他楼下的那条巷子叫静巷也是熟悉陌生人的巷。原因简单,在这里没有朋友上门,也没有邻居串门,门对门住了好几年,至今谁也不知谁是谁,天天在这条巷子相遇,一天早不见晚就见,但从没人开口打个招呼问个好,想想也觉得的悲凉,为什么就这样啊,自己也这样冰冷,好想老家住的那些日子天天都有说有笑,老家的的巷子叫活巷子,这里的巷子叫死巷子。
我笑他是什么杂书看多了产生了幻觉,想得太多了。城市的生活是高节奏的,生活在城市的人更是高节奏的,一天忙碌的上班忙碌的下班忙碌的挣钱忙碌的享受人生的欢乐,五湖四海的人相租在一起,又没有工作上的连带关系,不相认那有共同的语言,没有共同的语言,说什么聊什么打什么招呼,各活各的各忙各的生死不相往来也正常不过的事了,管他静房还是死巷,只要自己能好好地不就好了嘛,少了麻烦少了废话一片宁静,安心做自己的事,安心睡自己的觉,这样的日子不是很有味道嘛,应该知足懂得安享生活。
我说,你啊活巷死巷的,要死要活的多难听,听了心里也是一个疙瘩难受。你可是个文人哟,就不能来点浪漫文雅的叫法,我们的租房应该叫安乐窝,楼下巷子叫漫游人生静巷或者干脆就叫静巷,多好多雅致多有情调还富有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