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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其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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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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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子(短篇小说)

娥子走了快十年了,她男人苗大汉记得,她的一双儿女记得,村子的老人们也记得。

娥子本姓朱,小名儿叫娥子,村子里人从小就叫她小名,嫁给苗大汉,有了一双儿女,村子老小还是喜欢这么叫她。

娥子也算是个文化人,村子里女子上过高中的不多,可她是高中毕业,人虽长得不咋的,可是个知识分子。

人们都说娥子读书读多了,一根筋,什么事情都认为自己是对的,从不认输,没嫁人时,父母面前她是老大,女儿是自己的,那有不疼的,随她吧,不就是有个性子,没性子的人没用。

相了不知多少门亲,高不成低不就,一晃到了二十五,和她同学的女生,娃娃上幼儿园了,她还是单身狗,二十七岁那年终于把自己嫁了,嫁给只有小学文化五大汉粗的苗大汉。

苗大汉姓苗名勇,一米八的个头,一百五六十斤,好喝酒,喝起来象喝凉水,五十度的苞谷酒,一斤不醉,两斤不倒,按他的话说,酒啊是个好东西,又软和又舒心。

他喝了酒,力气大,两百多斤的木料,扛着就走,一口气走一两里不歇气。

娥子身高不到一米六,体重才九十斤,嫁给苗大汉很有安全感,按她的话说,有力气怕谁,我家苗大汉能吃能喝能干活,虽大我两岁有什么,汉子一条。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过去没过几天集体生产,土地就承包下户了。自己的田地自己耕种,娥子虽是个文化人,却一点也不懒,和老公起早摸黑,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两口子一起过,争争吵吵,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事,娥子性子强,苗大汉又贪那口酒,从结婚开始,就没少争吵,夫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不记隔夜仇,娥子的话,苗大汉千个不是,别人说就不行,要说他不好,我打架都来。

娥子结婚不到一年,一对龙凤生下来了,长得白白胖胖的,好逗人爱。

娥子要照顾双胞胎兄妹,虽有家公家婆,结婚才三个月就分了家,家公家婆因为惹不是娥子这张嘴,也很少上门,更不说帮带孩子了。

娥子也不要老的带孩子,说老的文化少,不懂如何教育孩子,老的也巴不得落个清闲。

庄稼活挣钱都落在苗大汉一个人肩上,农税提留要交,人情门户要走,孩子要吃要喝,光种点田地不够那一头,娥子有头脑养猪,可孩子小,猪要吃才长得大长得肥,深更半夜,孩子睡着了,她和苗大汉还在煮猪草。

那个年代只准生一个孩子,她虽有两个是一胎生的,没有计划生育款罚,不然的话,那日子就不好过了,违背计划生育,那是违背国策,交不了罚款,会牵猪牵牛撮谷子拆房子。

娥子这点很自豪,老娘就是命好,一胎两个,有儿有女,这辈子够了。

改革开放的风吹进了村子,沿海工厂来乡上招工了,一批批稍有文化的年轻人招走了,招走的人回来又一批批带人走了。

一些外地砖厂招人来了,搞建筑的工头也进村了,说得天花乱坠,在外边那钱不是钱,好像是检钱。

苗大汉个子大,有力气,背着娥子报名要进煤厂。娥子没拦他,煤厂虽危险,确实能挣钱,孩子也上小学了,就这点庄稼,娥子也能耕种得了。

去吧,没事,家里的这点庄稼算不了什么。

苗大汉到河北挖煤,娥子要种庄稼要送一对儿女上学,更是没日没夜的忙。

村子里能跑得动的没有几个了,就是老的小的和妇女了,种庄稼这活不容易,要耕田耕地,这可不是女人能做的事。

娥子找五十多岁的化叔帮忙耕田耕地,好吃好喝不说,一天还给他一百元钱。

化叔这个老不正经的,还想跟娥子做那个事,没人时不是摸一把就是抱一下,娥子气得不知哭过多少回。

不就是扶犁耕田耕地吗?我就不信自己做不了,离了男人还不吃饭。

娥子套上水牛学耕田耕地,力气小,水牛也不听话,不知摔了多少次,手伤了,脚伤了,她犟性子上来了,我学不会就不姓朱,就不叫娥子。

两个孩子不上学时,她就叫孩子牵着水牛,她扶犁耕,这水牛是自家的,看到主人这样子,也就乖了,缓缓地拉着,一犁一犁翻耕。

娥子成了村子第一个能耕田耙地的女人。

苗大汉也是个顾家的男人,除了留点酒钱,钱都寄回家。

两个孩子学习成绩也不错,年年都是三好学生。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苗大汉出事了,和他一起进煤窑的,只活了他一个,可塌方把脚砸拐了,煤厂给了八万赔偿款,就把人丢给娥子了。

娥子咬紧牙,大汉,不怕,娥子我养你,你就在家给我煮饭就行。

一家4口的生活担子就落在娥子肩上,苗大汉把酒也戒掉了,

两个孩子一晃高中毕业了。

懂事的孩子看到老爸脚拐了做不了活,老妈四十多,头发都白了一半,背着老汉老妈不上学了,跑到广东进了工厂,娥子为这事在电话中骂了不知多少回,两个孩子就是不再读书。

娥子一家修了新房子,儿子还找了广东妹子,买了车,开了个小公司。

女儿找了个广东女婿,也开了一家公司。

村子里人都说,两口子熬出了头,应该享福了。

娥子走了,永远地走了。

那是一个晴天,娥子端了一盆子衣服到河边石板上洗,滑进潭里淹死了。

苗大汉一拐一拐,哭天抢地到河边时,抱着娥子,可再也叫不醒了。

有人说,娥子是累得眼睛花了,人发昏,晕倒滑进潭里的。

也有人说,衣服掉进河里,娥子去检衣服,跌进潭里,不会水,就没上来了。

说去说来,谁也无法说清,娥子到底是如何掉进河里的。

娥子就象树上的一片叶子,留下苗大汉和一双儿女无声无息的走了。

苗大汉自娥子走后又喝酒了,儿子每月给生活费八百,女儿也给八百,加上政府每月还有一百多元老人补贴什么的,不缺吃不缺穿不缺钱花。

儿子媳妇女儿女婿都有出息了,接他到广东去享福,可他说什么也不去。

好多时间,村子里人都看到他在娥子的坟前坟后转,一拐一拐的,有时还看见他坐在坟前喝闷酒。

村子老人们常在一起闲聊:

娥子真是有福气,生了一对好儿女…..

还有一个痴情的拐汉子……

生前没享到什么福,才五十多岁就走了……

她虽没活满花甲,死的也值了,也算有福的能干女人了……

这个大个村子有几家比得上她家……

但愿她在下面过得好,要笑就笑得开心些……

2018.10.09. 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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