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其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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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儿一晃就三十了，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人啊，还是那副水灵灵的样儿，老公爱婆婆疼，公爹也把她当口气，如同待自己亲生的女儿。
娟儿姓周名一个单字娟，她的小名叫娟女子，村子里人从小就叫她娟儿，很少有人叫她周娟。娟儿生在农村长在农村，高中没毕业就和村子里一群小姐妹南下到东莞进了一家电子厂当了打工妹，从流水线做到品检员，不管做什么都认真负责有担当，虽高中没毕业，也算是个文化人，还当上了品检小组长。
娟儿个子虽不高，差一点才一米六，可厂里那些帅哥们说她，小巧玲珑，象一只快活的小鸟儿，很是依人，追她的帅小伙不说一个连也有一个排，她偏偏喜欢上钳工小伙李爽，她和李爽是同乡，李爽人长得挺帅，一个愣头青挺实在的，一米七五的个子，不胖不瘦，也着实讨女孩子喜欢的那种，他比娟儿大两岁。
他们相恋半年就在外边租房了，按娟儿自己话说，她是个一碰就会怀胎的那种，同居一到三个月就怀上了，自己的骨肉，那舍得流产打掉，干脆让两家父母知道，没要什么彩礼就扯了结婚证，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就这样结了婚，这就是流行的那种叫奉子成婚吧。
娟儿怀孩子上不了班，只得辞工回老家养胎，生下一个大胖子，乐得一家人合不上嘴。生大胖小子时，还差几天才二十三岁。大胖小子不到一岁，娟儿又中标怀上了，他老公李爽是独子，李爽的父亲李老爹找村上找镇上托人办了个二胎准生证，大胖小子一岁零八个月，又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公主。李爽和李老爹两爷子外出搞建筑，娟儿和公婆陈婆婆在家种点地，养猪啊鸡啊鸭的，带着一儿一女两个小宝贝，媳孝婆爱，一家人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娟儿，你看孙子孙女多乖多爱人啊，我们家三代单传，到你这代就发达了，我和你爸也算儿孙满堂了。”
“娘，这是您们二老的福啊。”
“不是计划生育放开了嘛，听村上人说，以后可以生三胎还不罚款。”
“您老啥意思，孙子孙女还不够，还想要啊。”
“娟儿，好闺女，娘啊，真的还想要一个，不管孙子孙女，你不怪娘贪心吧？……”陈婆婆搓着手，低着头。
“娘啊，您和爸都六十多的人了，两个娃就够折腾的了，还要一个就更够呛了，要多少钱才能养得大啊。”
“没事了，我早就给你爸商量过，等三娃来了，有一岁多断了奶，我就和你爸在家带三个小宝贝上学读书，你就解放了和爽儿一起出去打工，两个人在一起，也让我们放心，两口子一个在家一个在外边，你们一天视频，我都看到了，牛郎织女的，才二十多啊，妈是过来人，看得都心疼。”
“妈，您看您说的，想要个孙子就说孙子吧，说得人家好像离了你儿子，就不能活一样，多不好意思啊。”
老公李爽回家过年，爸妈想再要个孙子，小两口也有这个意思，做那事时没设防就真怀上了，这把李老爹陈婆婆高兴得睡觉都难合上眼，转眼瓜熟蒂落，又生下一个小胖子。一胎二胎没办满月，这三胎还热热闹闹的亲戚朋友在一起庆贺了一番，坐了四五桌，李老爹也犟，热闹归热闹，恭喜归恭喜，亲朋好友来了，不收一分钱的礼，这事儿倒成了奇闻奇葩事儿，这年代办酒席不收礼，有人说李老爹是傻子，也有人说，三胎了还办满月不适合，不收礼也说得去，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这事儿还真成了村子远近人的热话题。
一晃，娟儿的小儿子就一岁半了，刚满一岁就断了奶，老公李爽还是在搞建筑，李老爹决定回来和陈婆婆种地带三个小孙孙。娟儿也想和老公一起到建筑工地做小工，李爽心疼她，不让去建筑工地，她自己也考虑身子弱吃不消，选择还是到广东进厂子。
娟儿南下进了一家电子厂上了流水线，一月加班加点毛收入五千多一点，放在以前，这工资也算很不错的了，可现在啊，两个孩子上幼儿园，一个才刚走路，虽有两层楼房，暂不考虑修房，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是压力山大。老公李爽一月有一万多，很苦很累，这搞建筑今天有活，也许明天又没了，收工钱也难，做这个也不是长远的事儿，
再说三个孩子都上学，从幼儿园到大学，再到耍朋友结婚，按现在的标准，一个孩子到大学毕业少不了几十万，女儿好说，两个儿子要车要房，没车没房那个女孩子愿意跟愿意嫁，还得要彩礼，趁两个老的还能带孩子还能做，必须要多赚钱。现在这个四五千一月的工资真的太不给力了。
娟儿以前认识的一个小姐妹在一家休闲会所上班，做洗脚按摩，两人经常微信聊天，她那个小姐妹已经有房有车还有存款，一月收入过万，会所在招人，她动心了。
洗脚按摩这职业在大城市无所谓，可在北方老家山村，说出来那可不是一个什么光彩的职业，如果辞工去做这个，老公打死她估计也不会让去，更不说两家老人那古董思想了，让村子里人知道了，挣再多的钱，也会让人杂言瞧不起，自己只得瞒着老公和家里人去应聘，去拼一回赌一把了。
会所缺人，应聘也只走个过场，只要愿意，人长得差不多，就可以进了。娟儿虽说三十还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仍是水灵灵的一副学生妹样，经过七天的培训，就正式上班了。
这个会所地理位置好客人多，好多时间是客人等技师，洗脚按摩上一个钟是一个小时收费139元，技师提成百分之六十，上一个钟能挣八十多元，如果上钟多，收入确实很吸引人。娟儿的工号1088，没人再叫她的名字，只要听到叫1088就去上钟。
娟儿上班服务的第一个客人是个染着黄头发二十出头的小帅哥，她刚打来洗脚水，那黄毛帅哥就要摸她的头。
“帅哥，别这样，这里是正规洗脚按摩。”
“装什么装，还装处呢。”那黄毛把手伸到她胸前，“让哥哥抱抱。“
娟儿紧张得没法，但又怕得罪客人，“帅哥，真的是正规的，没有这些服务。”
“换人，这…什么东西…真他妈的霉气。”
娟儿就这样被换掉了，她回到技师房，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还好，她的那个好姐妹安慰她，说客人不全是这样的，偶尔一个变态的也正常，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过了一个多小时，又叫她的号了，她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又去上钟。
“您好，1088为您服务。”
这是个中年发富保养得不错的男子，“好啊，辛苦你了。”
洗脚按摩时，客人微闭着眼，没什么交谈，中途客人接了几个电话，一个钟很快就过去了。
“时间到了，老板，还加钟吗？”
“不了，下次吧，今天有事太忙了，谢谢你，小妹。”
客人买了单，她送客人到电梯口，“欢迎下次再来。”
上班第一个晚上就服务了4个客人，其中一个客人加了一个钟，实际上了5个钟，这4个客人也算规矩，就洗洗脚按按背什么的，偶尔也有客人摸一下她的手什么的，也就过了，一个晚收入有四百多元，相当在工厂上两三天班的工资。
娟儿每天下午6点半上班，第二天早上6点半下班，接下来就这样按部就班了，坐在技师房等叫号，星期一到星期五客人少些，一天能服务三到四个，到了周六星期天，客人就多了，一般一晚上七八个钟，有的客人上一个加一个两个钟的都正常，有的客人边洗脚按摩边唱歌喝酒，说说笑笑的，时间过得也快，大多数客人还是很规矩的，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客人，总想搂一下抱一下亲一下，揩点油，占点便宜，刚开始，她很反感还恶心，时间长一点，也就习惯些了，只要客人不太出格，她也就忍了。
娟儿也许太那个了，很少有客人要电话加微信，也没什么回头客主动联系她，更没人请她外出吃饭喝酒唱歌，她的小姐妹就不一样了，总有人邀请吃饭喝酒，还买四五个钟外出玩耍，其实长得也不咋的，确就那么招客人喜欢，她闹不懂这是为什么，是不是这里面还藏有什么猫咪，她想过也没想透。
记得有一个晚上，娟儿洗脚按摩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白发老头，一上钟就不规矩，老是动手动脚的，说些不三不四的荤话，说她长得水灵长得嫩好看，他喜欢，要电话加微信，说约她出去玩，还说可以包养她。她实在听不下去了。
“大叔，我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我只想靠这个职业多挣点钱，其他没这些想法。”
“你看你，我就那么老吗？成了你大叔了。”
“不好意思，你不老，大哥。”
“这就乖嘛，来，让大哥抱一下。”娟儿还没反映过来，这老头已经把她抱在怀里，亲了她的额头。
她使劲挣开，“大哥，别这样，我们是正规服务，对不起。”
那老头伸手要摸她的胸，她退开门口，老头就没再动作了，“还有这样的女子，不错，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大哥我有花不完的钱，就想找个象你这样的小妹儿帮忙花。”
这老头也不知那根神经出了问题，一直给她加了四个钟，也再没做过分的事，要加微信，每月出一万五包养她，如果不同意包养，可以出去开房，一次一千二，要是想通了就回个电话，他就来接，不放心可以先付钱。
娟儿陪了这老头5个小时，已经筋疲力尽，就听他说如何有钱，年轻那几年如何能干，如何讨女人喜欢，如何风流，真让她受不了。人家扔钱加钟，自己又没少一根毫毛，就时不时夸这老头几句，多叫几声大哥，人家扔钱买开心，就随他意，哄得这老头儿心痒痒的，走时抱她，亲了她一下额头，还想摸她的胸，她推开老头，打开房门，老头就再没动作了。说真的，她真怕了这个老头，但愿下次不要再找她，微信电话，她自然不会留，她不会让人包养，更不会出去开什么房，她不会靠出卖自己的青春挣钱，做对不起老公孩子，更不会去做违法的事。
老公李爽时不时就来个视频，她没办法，就说工厂安排上晚班纪律严，不准打电话接电话更不说开视频了。洗脚按摩一晚上有时上六七个钟，真的很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中午，老公有时也打来电话要开视频看她，她总是推说上夜班累想睡觉，有事就发微信，等睡醒了再回复，老公劝她，如果太累了吃不消就换个事做。
娟儿内心也难受，洗脚按摩一月确实能收入过万，她也不象一些小姐妹想得开，出去陪人吃饭喝酒玩乐。这职业实在是太累太辛苦了，时不时还得忍受客人的骚扰。从结婚到生养三个孩子，除了老公，她从没有让别的男人摸过一下，这下倒好，为了多挣点钱，整天混在这里，一些客人走了，还得让人家搂一下抱一下甚至亲一下，想想都觉得恶心，觉得自己贱，没脸见村子里人，更不说老公孩子父母了，可这钱确实是钱，又不得不咬紧牙做下去。
一晃就到年关了，老公孩子还有两家老人，早就盼着她回家过年，她也常常做梦，在和三个孩子一起玩耍，跟公婆种地养猪，和老公牵着手，在村头林子里疯跑，还象在耍朋友样，潇洒快活。
娟儿在会所上班这几个月，她哭过醉过疯过笑过，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客人，这职业虽让许多人戴上有色眼镜儿看，但实属比流水线挣的钱也多得多，她不知道自己明年还应该不应该来这里上班，为这事，她这些日子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老是翻来翻去想不出个结果。
“老婆，你睡醒了吗？醒了记得出去吃点什么，别让老公我担心，别饿瘦了，让我心疼，爱你，想亲你！”
“亲你个头，你老婆我都快困死了。”
娟儿看着老公发来的微信，亲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老公，心里的酸甜苦辣麻一下涌了上来。
阳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多好的天气啊，一看时间已是下午四点了。娟儿穿好衣服，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她一下感到肚子真的空了。
唉，为了孩子，为了老人，也为了那个朝思暮想的男人，为了这个家，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吃饱了到公园去看看花花草草，六点还得去搬砖。明年到底做什么，等过年回家和老公商量后再说吧，不想了不想了，想起就头痛。
娟儿洗脸梳头画眉，对着镜子瞧一睢，觉得自己这副模样还够养眼。
“娟儿，起来了吗？饿不饿，一起填肚子去。”住在隔壁的要好小姐妹叫她了……
阳光洒在这座美丽的城市，街道上留下了娟儿和她那个要好小姐妹青春靓丽的背影…..
2021．12．深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