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您别走!妈妈,妈妈,我不要您走!”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稚嫩的喊声,正像一支支利箭射向一个母亲的心脏。门外的母亲像逃命似的跑到墙角,痛不欲生得回过头,模模糊糊地看到八岁的女儿正扒着传达室的门缝哭着喊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簌簌地往下掉,为了女儿的明天,再怎么舍不得也只能忍着……
母亲叫冬冬,小女孩是她与前夫文文的女儿叫莉莉。冬冬和文文就在八月三十一日刚离了婚。因为文文在城区生活,为了孩子的未来,只好忍痛割爱,让女儿莉莉随文文生活,其实做这个决定不知有多难,冬冬整整三天三夜都心神不宁,好像丢了魂似的,饭吃不下,觉睡不香。每天梦中女儿不是被恶狗咬,就是被猛兽追。“莉莉,莉莉,快到妈妈这里跑,快到妈妈这里跑!”冬冬大声地喊着,就是喊不出声来,使劲喊,还是喊不出声来,最后拼命一喊,声音出来了,人也醒了,满脑子都是女儿的影子。
这种女儿不在身边的日子,冬冬再也受不了啦,9月4日厂里工作不忙,一大早起来,马马虎虎吃了一点东西,就乘第一班公交车往女儿那里赶,紧赶慢赶,还是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女儿,只得在学校传达室门外多等了半个小时。
此时,一桩往事向冬冬迎面扑来:“啪”的一声,一个玻璃茶杯摔了过来。
“妈呀,神经病啊,吓死我了!”冬冬刚上楼梯就被这茶杯声吓坏了。
这是结婚以来,冬冬第一次晚归。
“今天我和同事们就是吃了一顿晚饭,唱了几支歌。稍微晚了点回来,你就不舒服啦?你每天打麻将打到11点多才回家,我说什么啦?这么多年来,我每次都是忍气吞声,你却总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以后这日子无法过了。离婚、离婚、离婚,明天就上法院!”
“离婚就离婚,上法院就上法院,谁怕谁啊?”文文吼了起来。
第二天5点钟不到,冬冬就起床烧早饭了。准备早点吃完饭就和这个不争气的丈夫文文到法院去一刀两断:“文文,赶快起来吃早饭,这是我给你做的最后一顿早饭,吃完早饭我们就上法院!”
“哦,”文文的声音不高,显得有气无力,“我今天单位有事恐怕去不了啦,要不我们停天再说。”
“看样子,你又想耍赖了!”冬冬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刻就缩头缩脑了,真没有男子汉的气息。真正的男子汉,就应该敢说敢当,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我怎么说话不算话啦,我怎么说话不算话啦。”文文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妈妈,妈妈我想死您了。”一个稚嫩的香甜的声音打断了冬冬的沉思。
“莉莉,莉莉,我的心肝,我的宝贝,妈妈也好想你啊,这几天凌晨我都是喊着你的小名醒来的。”冬冬连忙把莉莉搂到了怀里,眼泪禁不住淌到了莉莉的脖颈里。
“妈妈,妈妈,您怎么啦?妈妈,妈妈,您怎么啦?”莉莉被妈妈的眼泪吓着了。
“没事,没事,妈妈是高兴。”冬冬在莉莉的脸上亲了一下。
“莉莉妈妈,您家莉莉开学以来,每天睡午觉的时候,梦里经常哭喊着‘妈妈,妈妈,您别走!妈妈,妈妈,您别走!’”小李老师描述着开学以来莉莉在学校里的表现,“这孩子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其他孩子都能安安静静地睡午觉。”
母女情深啊,莉莉六岁时候乖巧懂事的一幕在妈妈的脑海里浮现:“妈妈,妈妈,您怎么才回来呢。我都快饿昏了!”莉莉看到妈妈就迫不及待地从门口的小凳子上站起来向妈妈跑去,一边跑一边喊。
“爸爸呢?”
“在小爷家打麻将呢,我去叫了好几次就是不肯回来!”莉莉快要哭了。
“好,妈妈马上做饭给你吃。”冬冬停好电瓶车,急急忙忙跑到厨房,一手拿面粉,一手就去打火。
煤气灶“噗”的一声又灭了。
“不好,煤气用完了!”冬冬把煤气灶的阀门开到最大,还是没用,“煤气真的用完了。”
文文打麻将还没回来,打电话又不接。冬冬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发作,但看到女儿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只好强压着,动手搬煤气罐,在搬煤气罐出门时,不小心砸伤了脚,痛得冬冬闭上了眼,眉头拧在一块,女儿蹲下一看, 吓得大哭起来:“血,血!妈妈,妈妈,您的脚被砸了!”冬冬强忍着疼痛,轻抚着女儿的头:“不哭,妈妈没事。”泪眼蒙胧中,女儿看见妈妈笑得很勉强,妈妈几次侧过脸去,不让女儿看见那因痛苦而被扭曲的脸。血,又涌了出来:“妈妈,让隔壁的小伟哥哥帮咱们换吧。”女儿心疼地说。“那怎么行,”妈妈轻声说,“我现在完全可以走,能不麻烦别人就别麻烦别人,欠人家的情日后是要还的。”
包扎好后,冬冬就跛着脚,推着那辆因装了煤气罐而往一边歪斜的自行车,挂着满额的汗水,踏着暮色向煤气站走去,那瘦瘦的脊背,在路灯下显得直直的。
“莉莉妈妈,莉莉妈妈,您怎么啦?接待时间到了,您赶快和女儿话别吧。”小李老师提醒道。
“莉莉,妈妈要走了,下一星期再来看你吧。”冬冬如梦初醒,赶紧和女儿话别。
女儿拉紧妈妈的手,就是不放。小李老师掰开这只小手,那只小手又抓紧了,门卫大叔看到这种情形,含着眼泪赶快过来帮忙,抓住了莉莉的另一只手,冬冬才得以逃命似的离开了校门,跑到墙角抹着眼泪,朦胧中看到女儿被抱进了传达室,传达室的门硬是被伤心的莉莉扒开了一个缝:“妈妈,您别走!妈妈,妈妈,我不要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