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发生在一九八五年的一件事,当时我参加工作不久,好不容易通过乡派出所所长搞到了一辆长征牌自行车的购物劵,我花了半年的工资把它买了回来。
那年的农历六月初六是我外婆七十岁生日,正好是星期日,我妈身体不太舒服,让我替她去外婆家拜寿,我也刚好在亲戚面前显摆显摆我骑着长征牌自行车的英姿。
吃过早饭,我骑着刚买的长征自行车,哼着在辅导员培训班里刚学会的《让我们荡起双桨》,一路向西朝着外婆家所在的方向骑去。路边杨柳依依,一条笔直的水渠肩负着自己的使命带着一渠清水欢快地唱着歌儿奔向远方。
我家住在运河乡后张村,外婆家住在窦庄乡刘家村,骑自行车不到半小时就到了。一到外婆家门前,就看到表姐和姨妈正在门口择菜,小表弟在玩水枪,看到我骑着自行车来了,就对着大门喊:“奶奶,我哥来了,我哥来了!”
我右腿向后一抬下了车,一边停车一边对着大门就喊了起:“婆婆,婆婆,我来了!”
“哦,是南头的外孙吧,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哎,你爸你妈怎么没来啊?”
“爸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妈陪爸他去乡卫生院挂水去了。让我替他们来给您老磕个头!”
“外孙,你爸身体问题不大吧?”
“婆婆,爸身体问题不大,老胃病,挂几瓶水就好了,过几天好了就会来看您的!”
“老毛病也不能马虎,让他注意身体,按时吃饭。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干起活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吃饭了。外孙啊,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今后照顾好你爸和你妈,不要让他们太累了。我身体硬朗得很,叫他们别牵挂!”
“我知道了,婆婆您就放心吧!”
吃完饭后,我原路返回,上午满满的一渠水,现在已经只有三四十厘米深,一眼就可以看到渠底不太密的水草了,好多水花在浅浅的渠水里划来花去,凭我的经验,这是白条的水花,个儿还不小呢。我心中一喜,赶紧回去拿手网来捉鱼吧。
回到家,刚好小舅子也在,他是东南大学的在校生,今天回来拿以前读过的几本书。我把鱼情一说,他兴致也很高:“姐夫,还犹豫什么,赶快行动吧,我去邻居家借扇网。”
我们把手网和鱼篓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一路紧赶慢赶,二十分钟后赶到了鱼情处,还好没有被别人捷足先登。
白条们在水渠里划出一道道水纹,有的向南,有的向北,有的两道水纹碰到一块儿就合二为一,一起向前滑行。我看着这些水花,迫不及待地脱掉凉鞋,“扑通”一下就跳进了水渠。小舅子也学着我的样子在距我一百米的对面下了网。水渠很长,只能一段一段地对邀。我们两个人左脚成弓步,右脚在手网前“轰”一脚“轰”一脚踩着水草顺便把水搅浑,鱼很聪明,水清鱼是不肯进鱼网的,听到水声后当然会逃之夭夭了。我和小舅子开始了浑水摸鱼的“捕鱼历程”。
我和小舅子就这样一步一步移网向对方靠拢,这时明明看到前方有不少白条的水花,特别是有几条大水纹向我的手网冲来时我提网了,但它们好像故意逗我玩似的,就在刚要进网的一刹那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又冲了回去。在此同时好多条白条乘我提网之际,从网下逃走了;还有好多条特别刁,居然从我的身后逃跑了。合拢时,我只捉到了六条小白条和五条小鲫鱼,小舅子也只捉到了三条小白条,三条小鲫鱼。
“哎,忙了半小时就这么点收获!”我看看小舅子,小舅子看看我,两人不约而同地苦笑了起来。再看看被我搅浑的水渠,一条一条水纹又在密密麻麻地划着,鱼儿们好像正庆祝它们胜利呢。
小舅子不服气地说:“我就不信你们这些鱼儿能比我们人类聪明!”
“你有什么好办法能捉到它们吗?”
“我一时还没有想到好的方法,你呢?”
“我倒想到了一个办法,是和我父亲一起出去捉鱼时常用的办法:就是两人并排着同时用手网一步一步把鱼从水渠的那一头赶向水闸紧闭这一头。”
“我听不懂,你具体说说。”
“具体做法就是:我的手网靠左边水渠,在前;你的手网靠右边水渠,紧跟在后。这样,白条即使逃过了我的网,也逃不过你的网啊。”
说干就干,我们俩提着手网,跑到离水闸五百米的地方同时下水,一前一后向前推进。我特地用右腿把水渠里的水弄得“轰隆、轰隆”响,你还别说,这个方法还真灵,有好几条“聪明”的大白条想中路逃脱,被我的小舅子捉到了,还有几条“聪明”的鲫鱼想从我的右腿旁逃逸,也进了我小舅子渔网,不过大部分鱼儿都向水渠的另一头逃命去了。
“姐夫,不好,我的脚底心被玻璃片划破了,疼!”
“别慌,用水草缠住再绕上布条就没事了!”我顺手把旧衬衫的一条衣袖撕了下来,一半给小舅子包上,一半系在了鱼篓的颈部备用。
“哎,姐夫,你这个方法还真灵,不太疼了,我们继续捉鱼吧!”
“今后赤脚在水渠里捉鱼要注意,脚踏下去的时候要先探一探,确定没有尖锐物体后才能踩实,然后才使劲赶鱼!”我在向小舅子传送经验。
“姐夫,你还懂得真多,了不起!”
“这也就是一点捉鱼常识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姐夫,我网里捉到了一条黄鳝,你帮我抓到鱼篓里来!”
“别急,你只要把手网侧过来,把黄鳝逼到网的里面一角,然后把手网外面的一角对准鱼篓的口,一倒,黄鳝就进了鱼篓!”
“黄鳝还真进鱼篓了,姐夫你真行!”
“熟能生巧嘛!”
就这样,我们“轰隆、轰隆”一边赶鱼,一边把手网一步一步向前移,直向水渠的另一头逼去。
“姐夫,不好,我的小腿被黄鳝咬了一口!”正向前移着网,小舅子又惊叫了起来。
“你还真会来事,一会儿叫一声、一会儿叫一声。老是这样的话,我们这个鱼怎么捉下去?”
“我疼、我疼嘛!”
“该不是水草划的吧?黄鳝没有牙齿,根本不会咬人的!”
“那肯定就是蛇咬的啰,快,姐夫给我想想办法!”小舅子几乎哭了起来,丢下渔网上了水渠。
“你坐在那里,用手卡住伤口的上方,别乱动,我来看看!”
我也丢下网,上了水渠。小舅子露出了小腿上的伤口,我看了一下:“啊,真是蛇咬的!不过,别怕,是水蛇咬的,就用这条水渠里面条草的汁水涂一涂就没事了!”
我赶紧给小舅子处理了一下伤口,并用刚才系在鱼篓颈部的布条把伤口包了起来。随即,我们又继续捉起鱼来。
只有一百米就要到头了,我们放慢了速度,停止了轰水,集中注意观察着前面鱼花的变化。逃到头的白条们碰到了紧闭的水闸,知道前面无路可逃了,都纷纷回头寻找逃跑的机会,这时轰水的声音没有了,鱼儿们以为我们撤走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回来,我提醒小舅子:集中注意力,时刻准备提网,我提网他就不提网,他提网我就不提网。
“来了!”我一提网,十几条筷子长的白条被我装进了鱼篓,其中还有两条二两左右的鲫鱼也进了我的鱼篓。小舅子也迅速提网了,他的收获比我还要多,我赶紧又放下渔网。这时鱼篓里传出了白条们“啪嗒”、“啪嗒”挣扎的声音,好像在说:“完啦”、“完啦”!
“姐夫,我捉到了一条半斤重的黑鱼!”
“小舅子,我捉到了一条斤把重的猪婆子!”
经过大半小时的紧张捕捉,我们推进到了闸门前。我让小舅子把网张好后,准备提最后一网就收工。我用脚到水闸的角落一踢,只听“轰隆”一声,一条黑黑黢黢的线条直射小舅子的网,我朝着小舅子吼了一声;“提网!”
小舅子听到我的喊声迅速一提网,“轰”的一声,一条半斤多重的翘嘴鱼出水了,在网里“吧嗒、吧嗒”直跳呢,这可把小舅子乐开了花,他最喜欢吃清蒸翘嘴鱼了。刚才脚被戳破,腿被水蛇咬伤的害怕劲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直喊:“想不到,稍头还结了一个‘大瓜’!”
一场持续两个多小时的捉鱼行动结束了,小舅子的鱼篓已经装满了,手里还拎了一条用水草串着的翘嘴鱼。我的收获稍微少了一点,小舅子问我这时怎么回事,我解释道:“要知道,在水渠里用手网并排捕鱼,后面一个人收获肯定比前面一个人好,因为鱼儿很聪明,它知道手网的宽度没有渠道宽,它会趁前面的人用腿赶鱼时从他的身后逃脱,由于水已被前面一个人搅浑了,它一时就看不清,就误进了后面的这扇网,你就成了得利的渔翁。
“想不到捕捉鱼还有这么多道道。姐夫今天的捉鱼经使我明白了:今后不管干什么事都得动脑子,学习如此,工作也是如此,否则会事倍功半的!”
小舅子感慨了起来……